《不羡仙》双酒

140、因果

　　琳琅听见沐青华这三个字，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迟亦竹是在说谁。

　　“他？”琳琅十分震惊，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和迟亦竹九死一生才从虚空中穿梭到北荒来，即便有天道玉碑碎片傍身，也仍旧是遍体鳞伤，沐青华当初盗走浮屠塔时，修为不过锻体后期，是怎么一个人穿越虚空来到北荒的？

　　琳琅百思不得其解，蹙眉猜测道：“你真的没看错吗？真的是沐青华？”

　　迟亦竹笃定地点点头，低声道：“在外面的广场上时，我便觉得那些白衣弟子里有个令我十分眼熟的身影，只是当时场面被那白发老者压制，我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待我要仔细去看时，那几十个白衣弟子早已散开，我便也难以确定那究竟是谁。”

　　那时她只恍恍惚惚地看见了沐青华的一个侧脸，前世迟亦竹与沐青华的交集只在年少时，前世今生时间隔得太长，是以她没能立时便认出来那眼熟的少年是谁，直到方才琳琅与夜生交谈时，她沉默着打量四周，这才再一次在一处角落里看见了沐青华。

　　这一次她完完全全地看见了正脸，记忆自脑海中翻涌而出，迟亦竹顿时便认出了这人就是寻天门里那个天资不错但骄傲自大的沐师弟。

　　一瞬间的震惊之后，铺天盖地的疑惑涌进迟亦竹的心里，也同琳琅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沐青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北荒？！

　　按照迟亦竹和琳琅的推测，沐青华被阳朔怂恿盗走浮屠塔之后，应当会被推向魔道那一边，以此来挑起正魔两道的争端，可眼下沐青华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北荒，那么阳朔若想激化正魔矛盾，便缺少了最重要的人证。

　　——沐青华原本应该会在正魔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被推出来宣称是魔道的人怂恿他偷走了浮屠塔，届时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便会立刻引爆正魔两道本就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

　　要达成这种结果，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这种事只能由沐青华自己亲口说出来。

　　正魔两道的人并非傻子，若是莫名其妙便流传起这种说法，他们自然会有所怀疑，一旦他们的注意力从对立关系中转移，阳朔的计划很快就会原形毕露。

　　是以这件事必须要由沐青华来说，甚至阳朔会将他哄骗得心甘情愿去说这种鬼话。

　　可眼下沐青华莫名其妙出现在上合宫，阳朔那边又要怎么办？正魔大战究竟会不会进行下去？

　　迟亦竹思绪纷乱，只觉自己眼下脑子乱糟糟的，沐青华的忽然现身扰乱了她的推测，前世今生的古怪事情全都混杂在了一起，让她理不出丝毫头绪。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刚想叹一口气，便听见身旁的琳琅道：“沐青华既然在这里……那浮屠塔呢？浮屠塔会不会就在他身上？难道是浮屠塔将他带到北荒来的？”

　　迟亦竹秀眉紧锁，摇头道：“浮屠塔至少修为要到分阴阳的境界才能够催动，即便沐青华再怎么有奇遇，也不可能在一年的时间里从锻体后期突破至分阴阳。”

　　她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些什么，继续道：“而且退一步说，即便沐青华是借助浮屠塔来到了北荒，可他是怎么成为上合宫弟子的？要知道上合宫在北荒已经多年隐世不出，怎会贸贸然收下一个来历不明的沐青华？”

　　琳琅闻言，抿唇沉思一会儿，忽地灵光一闪，急忙道：“迟亦竹，你还记得我们在金乌坟冢里的推测吗？”

　　迟亦竹一怔：“什么？”

　　“我们曾怀疑阳朔是否偷偷潜入了邀月宫的禁|书楼，所以他才会认得食魂附骨兽，还知道它的血是分魂绝念水的材料，”琳琅压抑着心中的震惊，连声音都在不自觉地发颤，“那时我们推测上合宫乃是上古门派，应该早已覆灭，阳朔应当是看了禁|书楼中的《上合录》才知道这些事情，而不是与上合宫有什么关系。”

　　她说到这里，迟亦竹已经反应了过来，眼底浮现出了同样震惊的神色。

　　没有人会比她更能明白琳琅的话是什么意思，上合宫存在于北荒尚未覆灭，被阳朔怂恿盗走浮屠塔的沐青华莫名出现在上合宫，再加上金乌坟冢里阳朔对上合宫事物的熟稔态度，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很轻易便能得出一个结论——

　　阳朔背后那股神秘的势力就是上合宫，是上合宫想要在中洲掀起腥风血雨。

　　这念头自脑中浮起，迟亦竹和琳琅俱都是背后一寒。

　　那些渗透进中洲各大门派的人手，那些处心积虑的布置，都来自这个远在另一空间里的神秘门派。

　　迟亦竹和琳琅甚至已经来不及去想上合宫究竟为什么要让中洲陷入混乱中，她们眼下最先面临的问题，是上合宫到底是怎么把他们的人手输送进中洲的？

　　鸿蒙时期的天道玉碑碎成九块，八块碎片镇守八荒，隔绝了彼此之间的空间，也让八荒与中洲断绝了往来，迟亦竹和琳琅是在阴差阳错之下解开了东荒的封印，才被天道玉碑的碎片卷进虚空带到了北荒，而一直坐落在北荒中的上合宫，想要将人送到中洲，也定然是要解开北荒的封印才行。

　　如今上合宫的势力已经渐渐渗透进了中洲，显然他们已经解开了北荒的封印，或者说已经将封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能够将少量的人送出去。

　　而不管这封印究竟被解开了多少，这对迟亦竹和琳琅来说都不是好事。

　　封印松动便代表着天道玉碑的碎片已经被人发现，而眼下的情况，北荒的天道玉碑碎片显然已经落入了上合宫的手中。

　　“怎么办？”琳琅咬着唇，神色难得变得焦急起来。

　　她们若是想要回到中洲，显然便得从北荒的天道玉碑碎片上想办法，但如今碎片在上合宫手中，她们回中洲的难度便直接翻了几番。

　　以《上合录》中的记载来看，上合宫的手段堪称阴毒狠辣，远非表面上看着这般平静，她们若想偷偷去寻天道玉碑的碎片，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小心行事。

　　此次比试大会也与往届大不相同，只怕上合宫此时正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迟亦竹这样一想，便觉得时间格外紧迫，比试大会若是顺利进行，到结束也有月余的时间，在此期间上合宫借着比试大会的遮掩，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

　　“这事急不得，”迟亦竹的脸色有些凝重，她勉强让自己平心静气，深吸一口气，道，“如今我们连天道玉碑碎片在哪里都没有头绪，当今之计，还是先找到沐青华，在他身上问出一些线索为妙。”

　　琳琅听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对啊，沐青华呢？你刚才不是看见他了吗？人呢？”

　　迟亦竹苦笑一下，往远处的拐角偏了偏头，道：“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那边有上合宫的弟子守着，我们不能追过去。”

　　琳琅往她示意的方向一看，果真见到那拐角处有一片白色衣袍露了出来，显然是有上合宫弟子在镇守。

　　“这架势，简直是怕我们跑了似的。”琳琅拧眉低声道。

　　“要维持表面的热闹，上合宫自然不会让参加比试的修士们乱逛，以免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迟亦竹回首望向仍在比试的演武场，那里热火朝天，年轻修士们看着他人的比试，脸上多多少少都显露出了一些狂热之色，迟亦竹看得皱了皱眉，眉目间颇有些疑虑，“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琳琅随她一起望向演武场：“怎么？”

　　迟亦竹抿着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上合宫的敷衍连你我都看得出来，为什么那些参赛者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似乎十分顺从地便接受了这一切？”

　　眼下这场景，同先前广场上的骚动被立即镇压一样，仿佛所有人的疑惑也都被无名的力量镇压了下去，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可若是所有人的情绪都能被镇压，为何独独她与琳琅不受影响呢？

　　迟亦竹纠结地思索着，却始终推测不出原因。

　　她们对上合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需要有更多的线索，她才能将一切串联起来。

　　迟亦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低叹一声，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上了心头。

　　重生以后她难以看清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多，前世的轨迹被改写，迟亦竹偶尔也会觉得茫然无措。

　　她所猜测的一切是对的吗？她采取的行动是正确的吗？她今生真的能够救下师父，救下琳琅吗？

　　这种惶然的疑问时不时便会自她心底冒出来，若是如前世一般只有她自己默默消化，迟亦竹迟早有一天会被这沉重的压力拖垮。

　　但好在，今生有琳琅陪在她身边。

　　琳琅敏感地察觉到了迟亦竹身上那转瞬即逝、被遮掩得很好的迷茫情绪，她既无奈于迟亦竹仍然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又心疼迟亦竹的过于独立，若是换做旁人，此时定然会十分识趣地不去打扰迟亦竹，但琳琅却不。

　　她对待迟亦竹，与旁人对待迟亦竹是截然不同的。

　　迟亦竹正怅然若失地愣怔间，忽地感到腰上传来一股力量，下一秒她便被琳琅轻轻抱在了怀中，彼此身上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迟亦竹此时看不见琳琅的脸，竟恍惚有一种此刻抱着她的便是琳琅本人的错觉。

　　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然后听见琳琅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小声责备道：“都说了，要试着依靠我啊。”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偶尔也要想起我啊迟亦竹。”

---

作者有话要说：　　浮屠塔的事在6、7章，《上合录》在74章，阳朔与上合宫的关系在77章和78章，这条线埋得比较长，大家回忆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有疑问欢迎提出，晋江评论系统关闭，大家可以在app的“发出评论”里看到回复（要是涉及剧透我可能就没办法回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