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72、你追我跑（6）

　　仿真人，更多还是更少？

　　从来就是整个联盟政灬治上最热门且核心的议题之一。

　　包括在制造了上百亿仿真人的蓝火公司高层间，这个问题也是悬而未决的。

　　这也是顾逸这个光脑能源董事会代表来参加会议的主要原因。

　　克里亚斯星上发生的一切，让他窥见了卡奥斯未来的谋划。

　　所以顾逸紧急赶回蓝火星，让爷爷和父亲召开光脑能源的董事会议，连开七天，舌战群英，用尽了合纵连横的手段，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决议结果。

　　而现在，他带着这份决议结果，来到蓝火公司，希望能获得景略的支持。

　　和光脑能源那错综复杂的董事势力不太一样，蓝火公司几乎是景略的一言堂。

　　他平素不太明确表达意见，可他一旦作出决议，就没人会反对了。

　　顾逸带来了足够的证据和诚意。

　　他和云凝在神选军地下基地经历的一切，被幽荧用耳钉录了下来。

　　那段堪称震撼的视频，作为他的开场白向所有董事展示。

　　所有董事，包括云凝在内，都带上了光脑眼镜，犹如身临其境般的体验那场追逐战。

　　身为仿真人的江柏舟控制了数百个仿真人，一起追逐云凝和顾逸。

　　空旷车间里的嘶吼声、混乱嘈杂的脚步声、云凝差点被仿真人抓到的惊险叫声、顾逸用拳脚抵抗仿真人的打击声，还有那几乎不曾停止下来的晃动镜头……

　　让所有人都身临其境，仿佛身后就跟着一个个疯狂遵从指令的仿真人，当他们抓到你，你将像镜头里一闪而过的某个保镖那样，瞬间就被仿真人淹没。

　　云凝再次经历了一切，几乎是在视频结束的瞬间，就脸色惨白的摘下了光脑眼镜。

　　景略表情冷肃的摘下光脑眼镜，他忍不住去看云凝。

　　他没想到，在他离开克里亚斯星当天，云凝就经历一场这么可怕的冒险。

　　可云凝在返回蓝火星的这些天里，一句话都不曾向他吐露过，甚至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景略冷冷瞥向顾逸，眼神如打磨的极轻极薄的钢刀剑般锋利，恨不得当下就把顾逸那一身绝佳皮肉都刮下来。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个宣泄情绪，向顾逸讨要说法的合适场合。

　　“你的来意是什么？”景略直接开口询问顾逸。

　　“我想大家都看到了，这种模拟人类外表的仿真人，一次性就能控制数百个仿真人攻击人类，其中的威胁有多大，不需要我多言。我来，是代表光脑能源，提交新的预算计划。”顾逸示意助理把新的预算计划分发给众位董事。

　　云凝也收到了一本厚厚的纸质文件。

　　虽然她能轻松记住上面任何一个数字，却看不懂那些数字背后的意义，所以她只是草草翻过，看到最后一页就停止了翻阅，继续等顾逸说明来意。

　　“同时，我个人也带来了光脑董事会的态度，如果蓝火公司明年缩减仿真人式3T89号光子熔炉的订购数量，我们表示完全谅解。”顾逸的表情不卑不亢，但眼神里满是诚意，非常符合他光脑能源继承人的身份。

　　“你是在建议我们明年减少仿真人的生产？”一个董事忍不住开口反问。

　　“是，在解决卡奥斯和神选军的威胁前，仿真人存世的数量越多，我们的威胁就会越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这个经济形势下，蓝火的产量只要减少5％，就会有数万个地区没有足够的劳动力而破产？克里亚斯、幽彗、法老星，这三个工业星关闭的工厂更是不计其数。”又一个金发碧眼的董事直言反驳道。

　　“政灬府和工厂的订单怎么办？完不成我们还要缴纳巨额的违约金。这笔钱，又不是你们光脑来出？”又一个董事明晃晃的反对。

　　顾逸安静听完了董事们发出的抱怨，脾气极好的解释，“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和联盟高层协商，尽快实施减税法灬案，还有一系列的补偿政灬策，光脑能源绝不会置身事外。”

　　但顾逸的解释并没有被人们接受。

　　那个刚刚出口反驳的金发碧眼的董事又开了口，“恕我直言，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就算卡奥斯能控制仿真人，那些仿真人也不能伤害人类，这是写进它们核心程序的命令，一旦违反立刻就会停机。”说完他冷笑着点燃了一支电子烟。

　　大约是因为景略的静默，有人甚至开始冷嘲热讽，“对啊，他总不能控制着全星系的仿真人把人类追得满大街跑吧？军队是干什么吃的？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税，难道是让他们当赛跑裁判的？”

　　几个董事恶意哄笑起来。

　　顾逸没有生气，类似的言辞他早在几天前就听过了。

　　光脑能源董事会上的话，比现在这些董事说得难听多了，他也不动声色的听了七天。

　　“看来诸位对自家的技术很有自信。”顾逸忍不住又露出他熟悉的那种虚伪而无可指摘的微笑来，不轻不重的反驳道，“可我记得，在一周前，‘一个人类发出的同一指令不能同时被三个以上仿真人执行’的禁令，还是存在的。”

　　这几乎是戳中了整个蓝火公司的软肋。

　　蓝火公司之所以能把仿真人卖得全星系都是，获得全联盟唯一一个商用和家用仿真人许可的巨头公司，正是因为他们看似无懈可击的“仿真人核心程序”。

　　那些超越任何人类个体认知的代码，不仅创造了仿真人，还让他们变成了人类最忠诚的助手。

　　没有“仿真人不能伤害人类”这条核心禁令摆在那里。谁敢把住宅安全，账户密码，包括孩子、父母、甚至自己的性命在内，都交给一个冷冰冰的毫无人性的机器人？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蓝火董事们，瞬间哑口无言。

　　没人知道卡奥斯是怎么绕过这条禁令的。

　　而且，在原因查找出来之前，确实没人敢夸下海口，说卡奥斯绝不能做到让仿真人伤害人类。

　　越是聪明的人就清楚，这世上充满了不确定性，连真理并非亘古不变。

　　景略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因为他习惯性当旁观者了，大权在握的他，已经习惯了在舞台外，眼看那些联盟精英们轮番登场，像戏中丑角般取悦他。

　　他没有着急发言，反倒像欣赏一幅绝佳画作般，欣赏安静而专注旁听的女儿。

　　心想，难怪她的母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男孩。

　　他们的女儿，与生俱来就有着超越常人的冷静思考的能力。

　　他轻轻笑了下，“景凝，你也是亲历者之一，你怎么看？”

　　云凝懵了一下，眨巴眨巴眼，才意识到自己被点名了。

　　天知道为什么她都没在学校上课了，还是要经历同样的窘境，当整个房间静如鸡巢的时候，她总要被点名出来，被众人瞩目。

　　云凝放下平板，看了一眼顾逸，但随即移开了视线。

　　在15岁就被推上联盟秘密法庭证人席的她，早就认识到了在某些场合下，只要用语言就能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而且，她确实不是全无准备而来。

　　云凝努力挤出个笑容来说，“我不这样认为。”

　　“什么？”顾逸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云凝下意识看向他，但随即被顾逸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打断了思维。

　　这是又一次，她在面对顾逸时，大脑中断思考，变成一片漫无边际的纯白空间。

　　她还以为离开他这些天，这种陌生的感觉会暂时消退，却没想到，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那鲜亮的眼眸，甚至他只走到她身边，就能让她丧失所有感觉。

　　云凝曾经有一个坏毛病。

　　在她青春期最痛苦却希望保持清醒的阶段里，她会用指甲移到手指指节链接的部分，那里的皮肤最薄弱，连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痛觉神经也很接近皮肤表面的。她会用指甲狠狠刻下去，用那种刀割针刺般的剧痛，让自己一次又一次清醒过来。

　　她曾经以为她改掉了，连顾逸都以为她改掉了。

　　可现在，她却忍不住又刻了下去。

　　疼痛从指尖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因此恢复了。

　　“我说，我不这么觉得。”当逻辑思维恢复后，云凝开始口齿流畅的解释，“卡奥斯那么快就知道我们闯进了海盗的地下基地，那么快就派了仿真人和海盗来，甚至我们的死里逃生，这一连串的巧合，还有种种无法解释的悬疑，你不觉得，太，太完美了么？”

　　顾逸意识到，他在走进蓝火的董事会，看到云凝那一瞬间，产生的不好预感，被应验了，或者说，正在被应验着。

　　云凝在发表与他截然不同的意见。

　　“如果这只是一场戏呢？如果这只是卡奥斯给我们演的一场戏呢？设想一下，血眼、泛亚只是诱饵，他们带我们到那个基地，卡奥斯把安全系统让给幽荧，那个仿真人来启动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让数百个仿真人追着我们跑，却不是让那些拿着枪的海盗朝我们的脑袋开一枪……”

　　“卡奥斯希望我们活着，希望我们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带给光脑能源、蓝火公司，甚至所有联盟高层，让我们觉得他能掌控仿真人，让我们觉得他可以控制这些仿真人反抗人类……”

　　“只要这个视频被人看到，人们就会惶恐，就会觉得不安全，蓝火公司的仿真人产业，会受到无可挽回的冲击，海盗们可以复制生产自己的仿真人，趁机投入市场，替代我们……”

　　“或者说，更糟糕一点，卡奥斯还没进攻人类，我们就已经被恐惧弄得无力生活发展，整个蓝火星系都会变成一滩死气沉沉的泥沼。”

　　云凝说完后。

　　整间会议厅陷入死寂。

　　突然，一个像闷雷似的声音被景略发了出来。

　　他用力拍着手，像欣赏完一出绝佳好剧，不由自主的，发自内心的鼓着掌。

　　为他的女儿，未来蓝火公司的继承人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