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142、玻璃缸里的金鱼（7）

　　“幽荧，你会做梦么？”

　　“我不需要睡觉，所以……”

　　云凝轻轻笑了笑，把手里的书放下，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让晨光照进来。

　　亮度很高的清晨日光经过暖色调玻璃的过滤，变得柔和无比，洒在人的皮肤上，就泛起灿灿的光辉，顺着皮肤的走势一路延伸到蜜糖色的发丝间。

　　她站在顾逸床边，不知不觉就看着了迷，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光芒最盛的鼻梁和唇珠。

　　“睡美人是被亲醒来的，你要不要试试？”幽荧忍不住打趣她。

　　“唔，我对冰灬恋没兴趣。”

　　“……云凝你变了，你以前可是连谈恋爱都会脸红的，嘤。”幽荧的语气变得轻柔软糯，像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也像极了云凝撒娇的时候。

　　“你说的以前是我没成年没谈过恋爱的时候，我现在可是连孩子都有了的准未婚妈妈。”云凝理直气壮。

　　“顾先生再不醒来就要当便宜爹了。”如果幽荧能化作实体的话，她一定会站在顾逸的旁边、满是怜爱的笑抚他的脑壳。

　　“是啊，我根本不会养孩子，还指望这个便宜爹能教我点育儿知识呢。”云凝摸摸顾逸的额头，在上面落了个吻，忍不住弯起唇角来，“毕竟他连青春期的我都搞定了。”

　　就在幽荧和云凝互相聊天打趣的时候。

　　病房门被敲响了。

　　云凝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又是汉塞尔和格蕾特。

　　格蕾特的怀里抱着一大捧百合花，在看到云凝后，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景小姐。”两人打了个招呼。

　　“现在才来看望自家BOSS是不是有点迟了？”云凝挑眉。

　　顾逸都从医疗舱出来，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了，差不多点的相关灬人士都来走完过场了。

　　两个秘密特工面面相觑，同时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反正从他们接下这个任务时，就已经做好被云凝毒舌的心理准备了。

　　“事实上，我们是受十首脑和情报部的指派，为了向您表达歉意而来的。”

　　云凝轻轻冷笑，“我会转告顾逸的，对于他的舍生忘死，联盟情报部门给他的奖励是，一捧奶白色的香水百合，还是由两个职位没他高的普通特工送来的。”

　　“……”

　　若不是命令在身，这两个特工几乎就要被刺激得泪流满面、夺门而逃了。

　　女特工从花丛里翻了下，掏出一张卡片，表情僵硬的说，“呃，沃伦·克利夫兰先生，特别嘱咐我们，向您当面表达歉意，这张卡片是他手写的。”

　　云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把卡片接过去的打算。

　　女特工只能翻开卡片，把卡片上的内容念出来。

　　不出所料，是被高级秘书代笔或修正过的一堆官方套话，诚意和虚情近乎等值。

　　一般情况下，换了其他人大概会接受，至少会给堂堂首脑个台阶下。

　　可云凝的态度和女特工在读卡片前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冷得让人后背发毛。

　　她冷冷看人时的眼神和表情，连景略都会感觉到心虚，更况且是两个曾经败在她手下的普通特工。

　　其实也不怪云凝发火。

　　任何人换做是云凝都不可能轻易谅解的。

　　几乎是在云凝去海瑞斯行星带执行‘SIM中子星’的投放计划时，顾逸就已经身受重伤，被幽荧带回到蓝火星了，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短短72个小时内，顾逸无数次命悬一线，病危单都能装订成书出版了。

　　为了确保‘SIM中子星’的投放计划不出意外，所以顾逸身受重伤的消息，被十首脑给生生隐瞒下来了，这本无可厚非。

　　可彻底激怒云凝的是，当她完成投放计划，返回到蓝火星后的那段时间里，十首脑依然把这件事死死瞒着。

　　他们拖到让云凝完成了强灬制的心理治疗，又把她叫到联盟议会大楼，让她完成了数据汇报，还要她当面起誓会永远守护联盟……

　　直到最后的最后，才把顾逸受伤的消息通知云凝。

　　每逢云凝想到自己也许连顾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包括在顾逸最为艰难的求生时候，她都没办法陪在他身边，就恨不得把十首脑都装进机甲送上天，用‘中子星’炸成灰烬。

　　“我们得知，您有亲人现在被困在红轲星，所以，我们已经申请到了一份星际航行许可，并且安排了后续的撤退事宜，今天之内，他们就会离开红轲星。”

　　“这算是补偿？”

　　“是的，非常抱歉，当时的情形很复杂，这种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您能谅解，我们都很抱歉和后悔。”男特工微微垂下了视线，用他能表达出来的最诚恳的口气说。

　　“谅解？”云凝轻笑出声来。

　　完了！

　　两个特工齐齐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云凝的表情仿若极地万丈冰盖层下的古岩石，阴沉且冰冷。

　　“后悔？抱歉？是谁告诉你们这两个词就能换回谅解的？是谁告诉你们？后悔就代表没人曾经受到伤害？道歉就代表别人的伤痛会愈合？不得已而为之是谁的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时光倒流，同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同样的选择就不会再被选择么？”

　　两名特工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一口气都不敢喘。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道歉，我能理解你们的选择，这对所有人都很艰难。这就是你们想听到的么？省省吧！你们，或者是他们，永远，永远，永远都得不到我的谅解！”

　　病房里陷入死寂。

　　以至于连外面走廊里冷空气气流穿行的声音，都变得震耳欲聋。

　　两个如泥塑般站在原地的特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恢复行动力。

　　他们深深欠身鞠躬，然后离开了病房。

　　在他们出门离去的那一刻。

　　云凝冷冷又补充了一句，“做好你们的工作，别来代表那些混蛋发言，你们不配。”

　　门被关上了。

　　云凝回到病床边，拿起顾逸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

　　在她记忆里，顾逸的手掌总是很温暖很温暖的，像永远有一小团火焰在顺着掌心的血管脉络流窜着的。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会捧着她的脸亲吻她，会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条街道，还会贴在她的小腹上，让她在经期来临时不那么难受。

　　可现在，即使隔得那么近，她也感觉不到他掌心的温热了。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可是顾逸，我看不见我们的未来。”

　　最后一个词说出口时，已然是泪如雨下。

　　许久之后，哭过一场的云凝亲了亲他的指尖，转身离开病房。

　　两天前，她收到了一封邀请。

　　邀请人是波耶尔·洛克哈特。

　　作为幽彗星上的那一场‘洛克13’瘟疫的亲历者，波耶尔和云凝，自从在幽彗星上分离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但却一直保持着信息互通。

　　但波耶尔刚刚获得了联盟最高医疗科学奖，他觉得他们必须得见一面。

　　波耶尔把见面地点选择在了蓝火的一家高档酒店的餐厅。

　　一般情况下，这种酒店的餐厅的预约都很困难，是那种哪怕再有钱有势，提前三四个月申请预约，都会被告知预约不上的。

　　但若是最高医疗科学奖的获奖人想预约的话，酒店经理还是很荣幸能为波耶尔·洛克哈特提供一个下午茶的位置的。

　　波耶尔坐在窗边，却无心欣赏近在咫尺的湛蓝天空。

　　几乎是云凝出现在餐厅的那一刻，他就望了过来。

　　云凝在经理的引导下，走到桌边。

　　经理娴熟的拉开座椅，让云凝坐下。

　　“好久不见。”云凝主动伸出手来和波耶尔握了下。

　　“好久不见。”波耶尔忍不住微笑起来。

　　“景小姐，洛克哈特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告诉我，祝您下午茶愉快。”经理笑容满面的离开。

　　“听说你获得医学界的最高奖了，恭喜。”

　　“谢谢。”波耶尔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受了。这些日子里类似于这样的恭喜他已经接受过无数次了，讲道理，他怎么也该免疫了，但从云凝口中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云凝见波耶尔表情纠结，几次欲言又止，于是开口问。

　　“呃，其实，我觉得，这份奖励，不该只颁给我一个人。”

　　“怎么说？”

　　“云凝，很多人都经历了‘洛克13’，从死神的魔爪下死里逃生，可是只有你！只有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波耶尔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高。

　　这在全是高端人士的场合下，显得异常突兀，云凝马上就感觉到有人已经在看过来了。

　　她只能开口，轻声安抚波耶尔，“波耶尔，冷静一些好么？你这样，会让我有点紧张。”

　　“云凝，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从我师兄手里拿到那些研究资料，‘洛克13’的解药不会那么快就被研究出来！这枚奖章，应该有你的一份！”

　　“唔，你研究的解药，让8亿幽彗人，甚至全星系都为之受益，你得到的这枚奖章是名副其实的，我只是帮了我能帮到一点点事情罢了。而且，拜托，波耶尔，你得到的是医学界最高的奖项，而我对医学的了解仅限星网上的科普常识，连自己受了内伤都检查不出来。”云凝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

　　波耶尔的表情因为云凝的话而逐渐放松下来，但他又想到了什么，笑容立刻黯淡下来，“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我的师兄，陆添，我知道很多人都恨他，想把他挫骨扬灰，因为他确确实实制造了‘洛克13’，让那么多的人生不如死，可是，可是我却没办法恨他，他的研究资料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对解药研究的贡献也很巨大……”

　　“波耶尔，我们没办法改变过去，有些选择，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更重要的是未来不是么？”云凝打断了波耶尔的话，努力挤出来了个微笑安慰他。

　　不过，她自己也很清楚，这样的安慰有多苍白无力，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用这句话来说服自己。

　　就像她永远没办法原谅联盟那帮人一样，那些被‘洛克13’折磨的民众，也永远没办法原谅陆添。

　　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

　　那些鲜血和死亡，是多少人一生的梦魇。

　　所有要求别人原谅的，都是置身事外看客的自作聪明。

　　波耶尔知道，云凝是个比大多数人都更聪明的女孩，她行事作风也比别人更加果决超前，她永远要比他这样的普通人，看得更透彻，也更不容易被这样的愧怍所折磨。

　　“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嗯？”波耶尔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云凝。

　　“如果‘洛克13’是被人制造出来的，那20多年前的‘洛克号瘟疫’，会不会也有可能是被制造出来的呢？”

　　“！！！”

　　波耶尔马上出了一身冷汗，他紧张失措的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你，你怎么会想到这里的？”

　　云凝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并没指望波耶尔能回答她，这只是她一个近乎疯狂的设想，几乎是要多天马行空就有多天马行空，可是波耶尔的反应却是让她万万都没想到的，她皱紧了眉头，轻声反问，“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能说，我，我签了保密协议。”波耶尔的额角已经出现大颗冷汗，几乎是片刻间，他的脸色就变得宛若死灰。

　　“又是保密协议？”云凝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波耶尔心事重重望着云凝，没有敢把话题继续下去。

　　可云凝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在送走波耶尔之后，她招了招手，把酒店经理招过来。

　　“您好，景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完成，而且，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要启动董事会的保密特权。”

　　十分巧合的。

　　波耶尔约云凝见面的地方，是心宿。

　　就是当年被云凝看上后，被顾逸收购了许多股份，跻身董事会的那个星系酒店集团。

　　云凝不仅在任何驻人行星都有顶级套间可以住，还享有许许多多其他无与伦比的特权。

　　半个小时后。

　　在心宿的豪华套间，酒店经理亲自把一个全新的未开封的记忆读取器，交到了云凝手里。

　　云凝盯着掌心的那块记忆芯片发了几分钟的呆后，面无表情的撕开了表面的封膜。

　　未知才会恐惧。

　　她必须学会直面恐惧。

　　卡奥斯在幽彗星，洛克13号瘟疫爆发的时候，让洛娜把这块记忆芯片交给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云凝坐在落地窗前，插好芯片，戴上记忆读取器，进入了那段记忆。

　　那是一段无法回避的真实记忆，甚至在时隔了数十年后，当这段黑暗的记忆，再次被开启时，依然能让经历的人，深刻感受到其中的茫然、痛苦和撕心裂肺式的绝望。

　　读取记忆的那人，仿佛浸泡在冥间最冰冷的那条科塞特斯河之中，灵魂无时不刻都在被罪犯的眼泪和恐怖的哀鸣所侵蚀。

　　那枚记忆芯片是经过改良升级的，它的容量比一般记忆芯片要大得多，以至于当云凝把整张芯片读完后，夜色已经彻底降临。

　　云凝摘下记忆读取器，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绵延至天际的亿万璀璨的人造光，以及五光十色中作为人类文明最繁荣象征的建筑轮廓。

　　她的眼神，比夜色更黑暗，近乎于恒星光辉无法照耀到区域的那种可以制造冰冷的黑暗。

　　这个世界，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呵。

　　还有那个被罪恶之花滋养着的种族，人类。

　　他们究竟以生存为名，制造了多少罪恶！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

　　顾逸猛地睁开了眼，表情无比扭曲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