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119、物尽其用（5）

　　自从在成年礼上，收到顾逸送给她的机甲工作室后，云凝就一直在暗戳戳的努力。

　　砸钱挖人、流程优化再加上各路大神帮扶，硬是把自己的工作室打造成价格最贵，蓝血贵族们最爱光顾的维修点。

　　不管同行怎么酸，反正她自己是很得意的。

　　毕竟在她的工作室里，有才华有技术的大神比比皆是，云凝也确确实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否则也不会拽着自己学生去当义工。

　　可来到太空堡垒，莫名变成机甲维修部队的杂工。

　　云凝才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有点太轻松了。

　　在她自己的工作室里都是订单制，有单子了就一起干活儿，没单子了大家就各忙各得，做做日常检修，跑跑模拟环境，日子不要太滋润。

　　在机甲维修部队就不是这样了，自从联盟和神选军开战后，一天二十四个星时，无时不刻都有机甲被送来，每台机甲送来的时候，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核心系统警报，她在这里一天接到的机甲，比自己工作室里一个月都多。

　　甚至有时候，那些机甲大兵直接开着拖着两条黑烟的机甲就飞进来了，一落地就急吼吼的要维修帮助。

　　每个单子后面都是十万火急，军令如山。

　　这时，云凝才发现为啥维修部队里无论男女都是大嗓门，满身肌肉了。有时候太客气了，根本压不住那些大兵。

　　云凝本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办公室里坐上两三个礼拜的冷板凳，与维修报告为伍。

　　结果，才两天，她就不得不拖着平板，爬上爬下，满场的跑。

　　“云凝！7号平台上的极光R9！送去拍个片子！”对讲机里一个男人大吼。

　　云凝马上跑到7号的高空升降台，把自己送进机甲驾驶舱，勉强开着断了一条腿的机甲，一瘸一拐的走到扫描平台。

　　满头大汗的钻出驾驶舱，还没喘口气，对讲机又响了。

　　“云凝去到起落区！需要支援！”

　　她只能再从几十米高空降落，又钻进胶囊代步车里，朝着起落区开。

　　刚刚开到地方，一队队的维修兵已经排好队列，安德烈也在。

　　大家都很严肃，气氛也很紧张。

　　云凝愣了下，拎着自己的平板，默默走向队尾。

　　数十秒后，隧道尽头传来接连不断的轰然巨响。

　　这是气压舱开启，机甲进入太空堡垒的声音。

　　接着，上百台胸口受到重创的机甲，排着队列，顺着滑道拖拽了进来。

　　“什么情况？”云凝踮起脚，隔着玻璃墙打量那些机甲。

　　机甲的驾驶舱在胸口没错，想彻底摧毁一台机甲的行动力，就摧毁驾驶舱也没错。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让上百台的机甲的胸口一起受创？

　　这种难度就好比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蜂群中，用针尖刺中每只蜜蜂的大脑，虽然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可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中子星。”一个维修女兵面无表情的回答。

　　云凝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词，她有听说过。

　　在联盟和幽彗星全面开战的那一天。

　　弗莱威因率领机甲特攻军团，借着地面安全系统沦陷前的真空期，正式率军进入幽彗星的大气层。

　　正准备把陆添带走却被仿真人部队包围的云凝，也是在某台联盟机甲的帮助下，才得以暂时逃脱。

　　就在全星系人都以为联盟会轻而易举拿下幽彗星的时候。

　　卡奥斯启动了一种闻所未闻的战争武器，中子星。

　　它让弗莱威因的机甲军团近乎全军覆没。

　　幽彗星也成了联盟机甲部队的墓场。

　　云凝捏着平板的手指骨节发白，耗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德烈已经开始发布维修任务。

　　他拿着平板，手指在上面划着，一边口述，一边给维修兵们发布维修命令。

　　没一会儿，维修兵们就分配殆尽，安德烈胸口前的对讲机却响了。

　　“上校，C810号隧道需要维修支援。”

　　安德烈深深看了云凝一眼，收起平板，轻描淡写的下令，“云凝跟我走。”

　　云凝只得收起平板，跟着这位上校一起开着胶囊代步车，朝着入口前进。

　　“你晕血么？”开着车的安德烈漫不经心的问。

　　“还好，不晕。”云凝愣了下。

　　安德烈没再问话。

　　半分钟后，见到一台驾驶舱被轰碎了的极光系机甲，云凝马上就明白了安德烈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那台极光系机甲的驾驶舱严重变形，大型切割机正在运作，火雨四溅。

　　“里面检测到了生命迹象，但很微弱。”一个穿着浅绿色医疗服的军医走上来，直接向安德烈讲述情况，“驾驶舱在变形时，意外形成了一个三角型的安全空间，把驾驶员困在了里面。”

　　安德烈领着云凝走向升降台，开到驾驶舱的正上方，仔细检查。

　　切割机已经接连切开了三层损毁严重的防护层。

　　在最后一层，却依然能看到触目惊心的金属融化的痕迹。

　　“不能用切割机，防护层几乎就贴在驾驶员的头顶，切割时的高温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安德烈眉头紧皱的分析。

　　“用激光冷切割？”云凝想了下回答。

　　“不行，防护层损毁的太严重了，尺度不好把握。”安德烈马上否决了。

　　云凝反应过来，他们是要给鸡蛋剥壳，还得保持卵膜的完整。

　　“只能手工切割，就看那家伙能不能撑得住了。”安德烈马上拍照，在上面划了条红线，“云凝，我操作机械臂，你协助我。”

　　“心率在下降！他在失血！”急救员大吼起来。

　　“几分钟？”

　　“最多7分钟。”

　　安德烈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脸色阴沉，“手工切割防护层最快也要15分钟，已经来不及了，准备身份登记吧。”

　　说完，他关闭平板，准备转身离开。

　　云凝愣了下，茫然无措的跟着安德烈从升降台上走下来。

　　安德烈的判决终止了所有人的行动。

　　军医表情严肃的对同伴说，“准备切断氧气供应，把他的资料发给我，他叫什么名字。”

　　“莱纳·凯洛斯，机甲部队，二等兵。”

　　云凝听到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她脑袋里乱乱的，根本想不到许多，满眼都是那个被高温融得面目全非的驾驶舱。

　　突然，她想起小时候玩得一个化学游戏。

　　剥开鸡蛋壳，除了物理方法，还有化学的。

　　她连忙快走了几步，拦在安德烈面前，急匆匆的说，“化学溶剂，我们可以用溶剂把防护层溶解，等到外壳脆弱了，再用手工切割。”

　　安德烈反应了几秒，简单思考了下云凝的方法，“可以，去调试剂，知道是那几种么？”

　　“□□和硝酸混合物！”云凝高喊着跑向胶囊车。

　　伴随着大量的白色水汽和刺鼻气味，安德烈和云凝配合着操作机械臂，剥开了最后一层变形的防护层。

　　戴着氧气面罩和防护服的军医，等在操作台上，几乎是在操作结束的瞬间冲了上去。

　　云凝从操作台上跳下来，跑到机甲下面等待。

　　大约半分钟后，军医们抬着担架落在了她面前。

　　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

　　“怎么了？”云凝忍不住追上去问了句。

　　“太迟了，他的下半身……”军医没有继续回答，只是扫了眼后背的担架。

　　这时，云凝才看到，担架的边沿，不断有鲜血淌下来，因为速度太快，血珠几乎连成了线，很快就把地面打湿了，成了一条刺眼的血路。

　　这种失血量，几乎不像是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

　　云凝看了眼担架上的男人，年少时的记忆突然被唤醒。

　　“凯洛斯。”她痴痴喊了句。

　　严重变形的驾驶舱，把凯洛斯的下半身几乎碾得粉碎，他的胸膛以上，包括头颅脸庞却依然完好无损，一如云凝记忆中那样，帅得惨绝人寰。

　　可是，他的嘴唇和脸颊都已经没有血色了，一些血污在那头漂亮的金色头发上结成了块，眼睛紧紧闭着，不见一丝生气。

　　“你认识他？”军医开口问。

　　云凝慌张的点了点头。

　　“陪着他！”军医一把拖过云凝，把她推向担架。

　　云凝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人，过了两秒，才用手指试探着摸了摸凯洛斯的脸。

　　柔软，冰凉，光滑，刚从冰柜里取出的蜡像，她甚至无法分辨凯洛斯是不是还活着。

　　“凯洛斯？”云凝试探着喊了句，“我是云凝，你还记得我么？”

　　当然，是没有回答的。

　　凯洛斯死气沉沉躺在担架上，虽然戴着氧气面罩，胸前却没有丝毫起伏的痕迹。

　　“不能输血么？”云凝抬起头来满心仓惶的问。

　　“跟他说话！不要停！”军医拿出一支针剂，猛地扎在凯洛斯的心脏处。

　　过了两秒，凯洛斯缓缓睁开了眼，但眼神依然是失焦的。

　　“凯洛斯！”云凝欣喜若狂，“嗨，凯洛斯，我是云凝。”

　　凯洛斯缓缓转动头颅，盯着云凝，似乎在努力分辨她是谁。

　　“还记得么？红轲星？我带你参加我的毕业舞会？对了，还有岚苏，岚苏你还记得她么？后来，你还在我家住了很久。”云凝飞快解释道，希望能唤起他的记忆。

　　“云，凝。”凯洛斯用尽全力的挤出两个词来，但随即闷闷的咳嗽了一声，大量的血沫从他嘴巴里吐了出来。

　　军医走上前，把他的氧气面罩摘了下来。

　　“好久不见，凯洛斯。”

　　凯洛斯努力收紧唇边肌肉，露出个笑容来。

　　“好、久……”又是一阵血沫涌来，凯洛斯的喉咙里发出粗糙的呼吸声。

　　云凝捏着袖子帮他擦拭唇角的血液，却发现除了能把凯洛斯的脸弄得更脏外毫无用处，她揉了下眼睛，不敢再动作。

　　她不知道为什么凯洛斯会参军。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加入了机甲部队。

　　可确确实实的，她正眼睁睁看着凯洛斯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

　　凯洛斯望着她，眼神茫然，只有拼命翕动的鼻翼，才显现出他的不甘心。

　　可是伴随着肾上腺素的失效，那种挣扎也无可挽回的消逝了。

　　“凯洛斯。”云凝摸着他的额头，又小声喊了遍他的名字。

　　凯洛斯努力把视线聚焦在云凝脸上，然后闭上了眼。

　　“节哀。”军医安慰了下云凝，就抬着担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血还在一滴滴的缓慢坠落。

　　战争是血腥的。

　　而且，一直是血腥的。

　　直到这一刻，难受到哭不出来的云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