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森之川

8、破碎

　　十二月了，万物凋敝，连同我一起，开始变得没有温度，无法触摸，无法感知，一切都向着比零下更低的气压而去。
　　“白祁，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了解那个文件夹以外的内容而已。”
　　她又给了我一种距离感，我始终无法了解完整的她。那种虚无的感觉又来了，我抓不住她，哪怕只是影子而已，我不止一次觉得这是一种很悲哀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她反问道。
　　“你想知道”
　　我有点木讷的点了点头，像被她的思绪牵着走一样。
　　然后听见她说：“好啊，告诉你也无妨”。
　　不对，不是这样，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陌生了，我的预感给我发出了一种叫做危险的信号。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冷血吗”。她侧过脸仔细端详我。
　　“因为我没有过父母”。
　　“十八岁时，遭人□□未遂”。
　　够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我开始后悔了，我已经很明显的察觉到那种不对劲的东西开始无限放大，它会把我们都吞噬下去，然后吐出一团黑色的抓不住的影子。
　　空气和冰霜一起凝结在了十二月的第二十三天，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了。
　　“从写书到现在，每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都多多少少带有目的性，所以，你明白了吗”
　　她没有看我，而是直视窗外没有温度的雪景。
　　她像诉说别人的故事那样平淡，我找不出她语气里的哪怕一丝的情感起伏。
　　我的大脑此刻有点缺氧，我想抱抱她，但我觉得她肯定不会想需要同情这种东西，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已经手开始微微发抖了，不知道是因为室外的寒风，还是室内的人，又或者两者兼备。
　　“而你，想要我戒掉锋芒，去，爱，你。”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数着念出来的，她可真能说让我吃惊的话，每次都是这样曲解别人的想法。
　　我想我已经有点累，可我依旧不想离开她。
　　“我只是想让你也能稍微依靠我一下，让你能对我笑，对我哭，甚至对我发脾气，无论怎样都好，至少不要一个人承担。”
　　我的声音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的哽咽了，我说的有点无力，我真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我用双手捂住脸，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我又开始忍不住猜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是不是会告诉我南希我们分手吧之类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吗，情绪被不自觉的放大，越发控制不住眼底的液体，原来还是弄得这么难堪啊。
　　“南希，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要被我耽误了，你可以找一个很好的爱你宠你的男朋友，而不是我，懂了吗”她一边温柔的擦着我眼泪一边对我说着残忍的话。
　　你看，我面前这个人可以比天使还温柔，也可以比深渊更让你绝望。
　　你看，我就说我的直觉很准吧。
　　我就要失去她了，和很久之前的梦里一样，我抓不住她，她就这样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就这样看着她，希望可以挽回一点什么。
　　“过完这个冬天吧，白祁。”
　　我害怕她拒绝，很害怕，这种感觉会让我无比恐慌，像悬浮在空中然后猛的下落，像猛的失重而产生的心悸，像和水一起变成冰的游鱼，像碳酸饮料突然不再冒出气泡，像停止流动的空气，像此刻静止的漫长的十二月。
　　“求你了……”我用尽最后一点尊严。
　　“南希，我们已经分手了，之后会有人帮你安排新工作”。她依旧没有看我。
　　“可我不觉得你有耽误过我什么，为什么要找一个莫须有的借口”
　　“别耍小孩子脾气，出来这么久，你父母应该挺担心你的”。她依旧一副无足轻重的口气，像生怕被看出来什么一样。
　　“白祁，你确定吗”
　　“如果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给了她一个难看的微笑，此时，至少是我认为很难看。
　　我看见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之后是习惯性的遇到难题就会的眉头紧锁，再然后又迅速用一张冷脸掩盖住所有情绪，这些，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她在衡量我的重要程度。
　　“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就……”
　　她没说完这句话，可我已经懂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在明年春天到来之前，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可以给她熬粥，偶尔逗她开心。
　　“快中午了，我该做饭了。白祁，你可以去楼下买一些蔬菜吗？”
　　我强迫自己收起情绪，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你看，我还可以给她做饭，多好啊。
　　白祁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件风衣，在我此刻最想停留的十二月。
　　“等一下”。
　　我用最快的速度给她拿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她换下了，然后我在她的右脸颊上印了一个吻，亲切的告诉她早点回来，她点点头答应了。
　　你看，我们不是可以很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