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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二十一 ...

  •   从办公室的窗户朝外望去,艾丽维亚时常可以看到西塞莉坐在花园中央的亭子里,专心致志地画画。而坐在亭子里的西塞莉,挥动画笔的手时不时的会出现停顿,那是手的主人突然转移了注意力。

      从西塞莉所坐的位置朝右上方看去,偶尔能看到艾丽维亚在房间走动的身影。不过更多时间,她长久的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艾丽维亚又出去了,与她的女仆、她的伙伴游荡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夏季末,园子里新种的雏菊刚发了芽。西塞莉半蹲在幼苗面前,指尖轻落在顶端。

      “春天是风信子;夏天是玫瑰;秋天是迷迭香;冬天是勿忘我。还有雏菊,雏菊是一直存在的。”

      那是艾丽维亚去年比较偏爱的花,而雏菊是一直存在的。如同她的存在。从诞生至今日,她始终存在于艾丽维亚身边。

      西塞莉热爱雏菊。

      “你的妹妹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吗?”

      Giotto问过她。那时他们得了空闲,有时间一起散步。西塞莉没有坐在亭子里,所以艾丽维亚来到了她的画前。

      画上是雏菊。

      她的手指在画布上停留了几秒。

      “不知道。”艾丽维亚瞬间给出回答,但下一秒,她再次开口,否决了之前的回答。“……不,我想她是知道的。”她细细端详着这幅画。“我们是姐妹。”

      互相注视着彼此,却从不靠近的姐妹。当时艾丽维亚确定,这是保护西塞莉的最好方式。

      “现在想来,我还是太天真了。要不就彻底斩断关系,要不就将她拉进我的世界。犹豫不决,混沌不明。暧昧的态度只会导致悲剧的发生。”

      愤怒的橙色火炎同时袭向了泽田纲吉和XANXUS。

      川平说:“你的妹妹西塞莉,简洁概括的话,她是由于彭格列的阴谋死亡的。彭格列二代目是个野心家,与西塞莉结婚只是计划的一步。他个人……对西塞莉或许并没有任何感情在其中吧。哪怕她已经怀有身孕……总之,朝利雾生避开彭格列的耳目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状况……”

      #

      西塞莉·科斯塔无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快要死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所幸房内能燃起火炉。她坐在火炉面前,手轻放在腹部上。里面有她的孩子。朝利雾生站在窗户旁察看着户外的情况,听见她的话,回过头。西塞莉怀孕八个月了,朝利雾生盯着她并不明显的腹部。那不是怀孕八个月的腹部,她心想。

      她回头继续察看着户外,嘴上劝慰道:“不会的。”心中的答案却无比明了。

      室内舒适的温度让西塞莉如同猫一样眯起了眼睛,“我和艾丽维亚是姐妹,我们死后一定会去同一个地方吧。”

      “……Boss,您不会死的。”朝利雾生的语气有了几分软弱,一半是因为艾丽维亚。她没有看见艾丽维亚的尸体,内心始终不大愿意承认她的死亡。另一半,是因为她不得不在一个既定事实面前扯谎。朝利雾生在找到西塞莉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西塞莉的身体在过去几个月的逃亡中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无法支撑她生下孩子。

      如果怀孕不过一两个月,或许能通过选择放弃这条生命,之后慢慢调养回来。但太迟了,她似乎总是迟一步。艾丽维亚遭遇危机的时候是这样,西塞莉遭遇危机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是柯蕾亚家族的剑。可这柄剑,最后守住了什么呢?

      “这是我成为二代目以来,你第十三次叫我Boss。”西塞莉的声音很轻柔,就像羊毛地毯一样柔软。朝利雾生通过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能看到她唇角上扬。“你和安娜一样,都不太愿意叫我Boss,是因为艾丽维亚的缘故吗?”

      朝利雾生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如实回答。“艾丽维亚……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她吐出的气在玻璃上形成薄薄的雾,户外已经看不太清了。她抬起手,在玻璃上开始乱画。“你是我们要保护的人。”窗上的画逐渐有了模型。“艾丽维亚和我们都没有想过让你参与到家族事务,也不想让你卷入任何危险。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做到。甚至相反,我们让你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我……没有叫你Boss的资格。”

      朝利雾生在玻璃上画的画,最终成品是一柄剑。西塞莉注视着那柄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挑起新的话题。

      #

      “就算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为了所谓的权势与力量,为了能站到最顶端,为了能支配一切,连同伴也能下手吗?为何,一点生路都不留?”

      她还维持着科恩·科斯塔的模样,浮在空中。脑中充斥着各种凌乱的想法,发出的攻击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她并不是针对特定的一个人进行攻击,而是场中的所有物品、所有人,都是她的攻击对象。

      愤怒,怨恨。

      破坏,毁灭。

      “朝利雾生。如果当时没有她的行动,柯蕾亚家族已经亡于彭格列手中了吧。但是,这也导致了她之后的死亡。”

      川平将手中今日份的晨报翻了一页,一心二用,继续为她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说到底,普通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一旦超过极限……”

      #

      人类,是没有办法化身为剑的。他们最多能做到的,是利用手中的剑,发挥出最大的能力。

      斩物,斩人,斩业。

      女人没有拿剑的资格,哪怕她作为剑士的女儿。朝利雾生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拿起练剑场的小小木剑时,被男人狠狠地呵斥了一顿,丢到了她母亲的面前。她的母亲惶恐地跪下道歉。当时她还小,不懂为什么她只是拿了一把木剑,就要受到如此严重的斥骂。

      “明明……明明……”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愤怒亦或其他情绪而让身体颤抖,“明明雨月每天都在拿剑练习啊!”

      啪!

      回应她的,是父亲的巴掌。母亲捂住了嘴巴,不敢说话。

      “好好教育她。”

      父亲走后,母亲抱着她泣不成声地流泪。

      “雾生,你和雨月是不一样的,不要在想剑的事情好了吗?来,来这里。”母亲拿出了针与线,还有绣了一半的刺绣图。“我们学这个。”

      朝利雾生的手停在刺绣图的上方很久,“为什么……我和雨月是不一样的呢?”

      “傻孩子,女人怎么能和男人比呢?”

      “……”她沉默了,然而内心还有疑问,为什么女人不能和男人比呢?明明之前她和雨月在暗地里偷偷对打的时候,赢者都是她。但是,面对着母亲还未干掉的泪痕,她没有问出口。但她的内心,却从未忘掉过这个疑问。

      朝利雾生喜欢剑。父亲的那一巴掌并未让她放弃握剑的想法,但她从此行动的更加隐秘了。她握住了剑,剑也回应了她。她拥有天赋。

      尔后匆匆数十年,朝利雨月启程前往了异国,她却不得不留在家乡等待着父母为她挑选合适的男子成亲。

      “成亲之后,我能做什么?”

      她问她的母亲。

      “傻孩子,当然是照顾你的丈夫了。还有……”

      朝利雾生没有听完,她想她不需要听完。成亲后,她就成了她的母亲,所要做的就是她的母亲这数十年来每日做的。可是她想继续握剑。

      “雨月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不回话了,朝利雨月走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

      “雾生,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提起雨月的名字。”

      “……是”她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问道,“母亲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当然,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啊,我想为雾生找到完美的夫家。”

      “……”可是,她不想。她也不想失去想做的事。

      朝利雾生想要继续握剑。于是几日后,她逃离了这个家。

      “西塞莉……”此刻,她紧握住西塞莉的手,无望地祈求着,“西塞莉,不要死。你应该还有想做的事情吧。不要放弃啊。”

      房间里是孩子的哭泣声和浓郁的血腥味。

      “艾莉……”

      “你说什么?”

      朝利雾生靠近她的唇边。

      “孩子叫艾莉……和艾丽维亚名字相同的发音。我……刚才突然想到的……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

      “好、好。你的孩子就叫艾莉,你不想看着艾莉长大吗?”

      “雾生。”西塞莉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我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我知道的……你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艾丽维亚说过……你是柯蕾亚家族的剑。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你必须……”

      朝利雾生是被艾丽维亚·科斯塔捡回去的。她通过偷渡的方法来到这片土地,本身只会几句简短的意大利语。她没有带多少钱,食物大多是通过殴打小混混得来的。睡觉的地方也是,她没有固定的住宿地点。她像一只终于打破了鸟笼的金丝雀,流浪在巴勒莫的街头巷尾。然后有一日,遇见了艾丽维亚·科斯塔。

      艾丽维亚问她是谁、为什么不回家。朝利雾生打量着乘坐的马车,舒适的坐垫与精美的花纹。马车的主人和她的女仆服饰华丽,手指白嫩,看上去不堪一击的柔弱身体。她的心思突然恶劣起来,语气几分嘲讽。

      “我是剑。”

      她是不被任何人承认的剑士。即便如此,仍固执地握紧手中之剑。唯有握剑之时,她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真实。她是活着的,不是作为母亲的女儿,未来丈夫的妻子。她是一位剑士。她天生就会握剑,天生就应该握剑。而终有一日,她将化身为剑。

      对面的两人没有回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朝利雾生想,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

      “你要成为我的剑吗?”

      沉默之后的发言令人惊讶,她迷惑地回看对面的贵族小姐。艾丽维亚的笑容极浅,而双瞳却如同古井一样幽深。她的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上,轻启双唇。

      “既然是剑,就需要有人把它拔出剑鞘,否则就呆在壳子里烂死。你想生锈还是染血?”

      “生锈还是染血……”

      朝利雾生重复着这句话,忽而又忆起年幼时父亲给她的那个巴掌,母亲拿到她面前的半幅刺绣图。明了是瞬间的事。她意识到眼前的整个人并不在乎,不在乎朝利雾生是男是女,是否有资格握起剑。她承认——朝利雾生是一柄剑。

      “好,我会成为你的剑。”

      这就是当时她的回答。现今,她孤身将西塞莉的尸身与她的孩子带回了柯蕾亚家族。曾经平和的领地已不复存在,彭格列的威胁日益扩大。朝利雾生找到安娜,交托了所有的事,最后一次擦拭剑刃。

      “你要去哪里?”

      走出大门前,安娜追上了她。人有时候总是会问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朝利雾生挥挥手,没有回答,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中。

      人与剑都是有极限的。身为人,她舍弃了余下的生命,化身刀刃;身为剑,她折损了锋利,终于斩断与彭格列的纠葛。

      不管是人或剑,她的人生都将走到尽头。然而剩下的两年时光中,她却没有一刻感到过后悔。朝利雾生是柯蕾亚家族的剑。这柄剑,终究有了成功守护某样东西的时刻。

      #

      同袍不存,刀剑崩毁。

      “最初的源头,是彭格列戒指。所有的纠葛因此而诞生。如果说,它在黑手党中代表着权利与力量,那么我就在此地将它毁掉。”

      这并非是出自正义的想法,仅仅是一个失去了妹妹与伙伴的悲哀之人不甘的复仇。她放弃了所谓的理智思考,任由绝望的情绪侵染自身。

      战斗场地早已变得支离破碎。泽田纲吉和XANXUS的攻击对象都是她。她更是毫无手下留情的想法。

      科恩·科斯塔有问题。场地外观看比赛的众人中,里包恩率先反应过来。随后不久,校外跑进来的一个人,证实了他的想法。

      “切尔贝罗——我要求,立刻停止这场战斗。”

      说话的人,正是气喘吁吁的科恩·科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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