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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提亚花费数年时间从失去墨勒阿革洛斯的哀痛中走出来,她一个人走在那条错综复杂的狭长甬道里,感受着鼻涕虫似的粘液从脚趾缝中穿流而过,她无头苍蝇般四处奔波,寻找出路又四处碰壁,最终将受审判官游戏失败的一记号角电醒,她立马被关押在豢养着野猪的地牢里,日日夜夜被那头畜生啃食□□,那撕心裂肺的苦楚全然是和小王子所受磨难一样的。一样的。
她脱离了悲伤的国土卡吕冬,决意此生再不前往。往后的几年时间里,女神居无定所,随意不拘地过着迁移不止的生活,好在坚韧的赫斯提亚,美丽耐磨的苍蓝之花,她并没有刻意去过自暴自弃的日子,反而另寻了许许多多赖以生存的技巧,缝纫、铸铁、播种,她做过各式各样的的打杂工作,最终选了一处自己挺满意的城邦定居,她凭借着求知欲和优异的学习能力竟全都干得有模有样的,这下可是好了,女神心想,我快赶得上雅典娜、赫菲斯托斯、德墨忒尔他们了。
不过狄俄倪索斯总来访探望女神,他心中希望这位小姐无须如此费劲功夫折腾,时刻邀她加入自己的队伍随便做些什么也就罢,可惜炉火女神是不依的。
她默默凝视巴克斯玻璃珠黑眼睛,明白自身受此人照拂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但她不希望恩情会牵制自己的交往。
“人类活着就是要不断劳作,努力生活的。”
“小姐。”他嗤嗤微笑,“这话倒说得你像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神。”
她眨巴眼睛,心中腹诽我就是啊。“你的好意我心领,巴克斯,和你们那帮人呆在一起不就是胡吃海喝花天酒地么。”
“这是你冤枉我了,美丽的小姐。”认识了这么久,酒神的词调依旧是这样轻浮的。“我一直都在完成我对自己的要求。”
“什么要求?让全人类都变得酗酒吗?”
“你错怪我了。”他颇为委屈地抚弄胸口的长发,赫斯提亚其实也知道狄俄倪索斯绝不是位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不然他也不会四处流离,广做善举,频繁地加入英雄的出征行列,想必他也是有自己的一腔抱负的吧。
女神放下铁器,把打磨得足够光滑的箭矢堆在篮筐中一个个细心上油。“哪有女人爱做这种粗活的。”巴克斯又响起来,“与其铸铁磨刀,不如由我带你去打仗吧。”
高温使得眼前的景物剥离,轰轰烈烈的烈火焚烧味和工匠之神长年着身的香水出自同一手笔,不成体统挽起来的衣袖,随便别在脑后的发髻,灰扑扑雷同煤炭的脸,炉火女神放下手里的活,仔细问他:“这么说,开战的传言是真的了?”
“是真的,这儿的王子强抢了墨涅拉奥斯的妻子,墨涅拉奥斯气不过,找到了哥哥阿伽门农,兄弟二人联和发动对本国的战争。”仔细听酒神的语气居然是幸灾乐祸的。
“我带你去战场怎么样?小姐。”
赫斯提亚愣在一旁,看了一眼刷油用的粉刷板,又仔细思量了一会,最后点点头和这男人走了。
特洛伊的英俊王子帕里斯,他深深恋慕美丽海伦的容貌,在以使者身份前往斯巴达时,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在美神的帮助下干脆利落地掳走了海伦,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故乡。本来这事迹于情于理都是一件不耻的城邦八卦,强夺他人之妻确实是帕里斯王子理亏在先,怨不得遭人憎恶,不过由于斯巴达的海伦王妃被年轻俊朗的掠夺者吸引,两人互相爱慕,就让这个故事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荒唐模样了。
当然,战争打响了,并且很快就将势如破竹、愈演愈烈。不消多时,特洛伊的人民就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圣山诸神自命天高,总把人类当成玩具摆弄,因为倒霉的金苹果之争,他们这次也加入了人间的打闹。
而炉火的女神云峦,她在交战的号角还未吹响时便已知晓十年之后的特洛伊惨败句号,她心中唏嘘,不免表现在了脸上。巴克斯扭过身子笑嘻嘻地问她:“小姐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是怕战争了么?”
“狄俄倪索斯,你是站在特洛伊这边的吗?”
“咦?可以这么说哦,在这边有关系不错的家伙,虽然敌方阵地也有......不过我更想保持中立立场呢,两国之间的互相厮杀也许与政权统治者有关,但普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没有资格选则站队呢。”
“喂,我说,”女神把手掌放在他的肩背上,她的食指立马染上了男人身体的香味,“明明是可以躲避一切灾殃的,不过你肯定又和以前去找金羊毛一样事事参一脚。”随着女神的说话内容,酒神巴克斯嘴角幅度浅浅上扬。
“我希望你能到希腊那边。”
为什么,他把女神逼进墙角,下巴搁在颈窝处,感叹又呢喃,“你觉得特洛伊会输吗?”
“有这种预感。”女神只能这么说。
“不会有事的,小姐。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他继续带路,走过熙熙攘攘的菜场,踏过还不知道举国即将有难的渔贩前头的妇人自制晾衣杆,直直把她领进了卧室。说是卧室其实是帐篷,方圆十里林林总总搭建了百来个体积不大的帐篷。后来赫斯提亚才知道这是他提前很久为战争做准备的地方,此处离城门只有两百米的距离,随时受战况而四处调遣,此外其余帐篷里的人,全部是巴克斯的手下们。
“很简陋的地方,你要忍耐一下了,交战以后物资溃乏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狄俄倪索斯把这叫做简陋?全部都是上好丝绸的床具和纱幔,芥末黄的沙发跟前还有一个别致风雅的藤条桌,玻璃门做的衣柜里照例是首饰、杯具。但和第一次见到时的那个豪华双人沙发房比起来确实是稍有逊色的。
“小姐,不用怕,我不会真的让你去前线打仗的。”他摸摸女神脑袋,“你是美丽的小姐,只要安心坐在闺房里等我就好,如果小姐心善还可以出去走走让我那群没见过世面的战友们饱饱眼福。”
炉火女神突然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我不是你的宠物。”
“我知道。”她觉得这个头发和眼睛都黑不溜秋的人不知道。
巴克斯被自己的部下叫喊出去商讨些什么去了,在他出帐篷的那一刻,篷布飞起,卷进了一缕硝烟般悲怆的风,空气中出现“我就住在小姐隔壁”这句和涂抹式的残阳落日画,火焰女神赫斯提亚心中明镜似的知道此战必败的事实和宙斯之子乖嘴巧舌的示爱,她不想接受也不愿接受,偶尔她会任性又自大的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诸神都百般讨好的奥林匹斯的神王之姐,不想要的东西谁也迫她不得。
她不经过头脑地决定旁观战局的走向,为了还清欠给狄俄倪索斯的人情暗中助他,然后明确地回绝这份无缘无故的爱情,怀揣着对墨勒的思念过宁静的日子。
云端之上的神看见了赫斯提亚这样的决心后爽朗地笑了,他把希望的雾吹进她的耳朵里,用绝望的白布盖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