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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

  •   一声哀鸣叫人心碎,子桑南冲上一步自身后用力地抱紧了归梦,不断地叫着他名字:“归梦,归梦……”
      归梦只是死死地捂着脸,拼命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到最后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了,旁人看来,便如情人厮混过后闹别扭一般。
      归梦似也意识到了,慢慢停下了动作,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子桑南,脸上渐浮起了不知所措。
      “归梦?”子桑南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归梦迟了半晌才开口:“你说谎。”
      子桑南心中一痛,不愿再伤他,只将人搂入怀里,用力地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抬头看自己的表情:“是,我说谎,我说谎……”
      归梦的手半抚着他的背,而后慢慢滑落,像是再不愿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只是依旧任子桑南抱着,没有再挣扎。
      “不过是一件衣服,不代表笙歌出事了。”子桑南轻声道。
      “嗯。”归梦低应一声,“你别担心。”
      子桑南的手紧了紧,揪住归梦的衣服,好一阵才松开。
      归梦仿佛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眼中泪水干掉,目光也不再空茫得吓人,子桑南心中稍安,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往门外看去,便看到刚才出去的那人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慌:“当家,当家的……”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归梦皱眉,缓缓回过头去。
      “外面,外面……”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两句,手一直往外指,两人顺着他所指看去,便看到一小队官兵穿过中庭一溜小跑地闯入院子,为首一人直接走到门前,喝:“谁是秦楼做主的?”
      归梦便要上前回话,子桑南一手拉了他,踏上一步,沉声问:“什么事?”
      那为首的领队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像是认出来了,微一恭身:“原来是子桑大人。我等奉大皇子之命,来拿人的。”
      “拿谁,为什么事?”
      “秦楼被乃下九流之地,如今秦楼小倌笙歌偷入私宅,伤了靖安侯程卿程侯爷,大皇子说这是秦楼当家管教不力,纵容楼里的人行凶,一定要拿下的定罪。”
      大约是那领队话里的字眼刺激到了归梦,他甩了子桑南的手,走上前:“我便是秦楼当家,我楼里小倌伤了侯爷,那是我管教不力,你们把人放回来,我随你们走便是。”
      那领队看了子桑南一眼,回头朝同伴打了个眼色,马上便有人上前把归梦双手绑起来,那人道:“别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反正请你随我们走一趟,其他的事由大皇子做主。”
      “归梦!”见归梦一声不吭,子桑南便先慌了,冲上前去就要把绳子扯下来。
      “子桑大人请自重!”那些人自不会任他随意妄为,两人跑上来把他架住,一边将归梦手上的绳子绑牢固。
      “归梦!”子桑南被架着,也不好动手,只得冲归梦直叫。“你他奶奶的干什么!”
      归梦却似听不见,只对那人淡淡地开口:“还不走?”
      那领队回头看了子桑南一眼,才示意同伴把归梦带走,他留在最后,等归梦被带出秦楼了,才让压着子桑南的两人放手,子桑南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要往外跑。
      那领队追上去拦在院子门前:“子桑大人,人都带走了,您追上去也未必能把人带回来,不如听小的一句劝?”
      子桑南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却也没有硬闯。
      “侯爷这次是非要找这个岔,大皇子顺着他,自不会多话,您不过一小小知府,何必为了个婊子断送了大好前程?”
      “让开。”子桑南沉声喝道。
      “小的自然会让开,可小的刚才说的话,您仔细斟酌斟酌。”说罢,那领队也不为难子桑南,朝同伴挥了挥手,便匆匆赶上前面的人去了。
      子桑南站了片刻,咬了咬牙就要追上去,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人才猛的上前拉住他:“子桑大人,那头儿说的话也不是全错。这侯爷皇子的,不是普通老百姓招惹得起啊。”
      “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当家的去死?”子桑南冷冷地道。
      那人慌忙摇头,眼中也露了一丝惊惶:“我的意思是……若子桑大人您贸然追上去,指不准就连您也被牵扯在内了,现在当家被捉了,微泫欲袅走了,笙歌也不在了,楼里没个能领头的人,如果您也不在,我们依靠谁去呢?”
      子桑南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拍了拍他:“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们都不在,秦楼自然不会开门迎客,你们先将门关上,好好守着便是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又有点不放心地问:“那子桑大人你准备怎么办?”
      “归梦在扬州也是能掀起风浪的人,我想就先去找地方权贵说说,看能帮上点什么忙吧。”子桑南冷笑,“若是把事情闹大了,程侯爷面子上也不好看,我就不信景容丢得了这个人。”
      看着眼前的人再不似往日里的知府大人,那人只低下头,不敢再说。
      子桑南又找过秦楼里的人,一一交代过了,才出了门,往知府衙门回去。
      他在扬州为官十年,声望颇厚,城里百姓也好,衙门里的官兵捕快也好,他若开口,大家也都愿意帮他。只是他不舍得让那些信任他的人去冒险罢了。
      正自盘算着,有人从衙门大门里往外叫了一声:“子桑。”
      子桑南浑身一震,猛地抬头,便看到一锦衣公子站在门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守门士兵慌忙走上前:“大人,这个人说是您的挚交,执意要进去……”
      子桑南摆了摆手,微笑:“不要紧,他没说谎。”
      说罢,他朝那锦衣公子扬了扬下巴,而后径直往里走去。那锦衣公子只笑了笑,便一拂衣袖跟了上去。
      待进了屋里,掩上门,子桑南才回过身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子桑南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太子三洲夙容,这时听了子桑南的话,他轻笑:“两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客气了。”
      子桑南笑了笑:“你是太子,礼数总该做足的,省得旁人说闲话。”
      夙容轻叹一声,也不再计较,挑眉看了子桑南一阵:“你要去找大哥的晦气?”
      子桑南低眼:“他要找麻烦,我总得奉陪。”
      “为了那么个小倌,何必?”
      “他不只是小倌!”
      “哦,那是老鸨。”夙容话里带刺。
      子桑南脸色一沉:“请太子殿下口下留情。”
      夙容哼了一声:“你为了他多年不肯升迁,我若对他毫无芥蒂,那我怕都能成仙了。”
      “我说过很多遍,不只是为他,子桑南也不愿过多地涉入朝政。如今当个小小知府,已经足够。”
      夙容瞪了他一阵:“我就恨你这胸无大志!”没等子桑南说下去,他便又低眉一笑,“罢了。”
      子桑南抬头看他,好久,才轻声道:“你若能救他,我什么都能依你。升迁也好,进京也罢,都无所谓。”

      二十二[下]

      夙容冷笑:“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那些坚持都不要了?”
      子桑南微微一笑:“若能要他一个,别的什么,我不在乎。”
      “千秋的仇呢?”
      夙容只是一句,子桑南浑身一震,好一阵才道:“这与他无关。”
      “谁知道呢。”夙容轻飘飘地回道,“大哥护了他十多年,谁知道这人都替大哥干了些什么?”
      “夙容!”子桑南低喝一声,夙容抬起头时,已经能看到他眉头紧蹙了。
      夙容微挑了眉,看着他不说话,直到子桑南慢慢舒展眉目,平静下来,他才道:“我去大哥那儿一趟吧。你记住,我是因为你才救他的。”
      一句话暧昧非常,听在子桑南耳里,却只觉得怪异,只是夙容已经转过身走出去了,子桑南也没有多问,只暗自记在心上,嘴里说:“我记着,谢谢你。”
      夙容笑了笑:“那时在宫里,顾千秋一心求进取,说将来要做贤臣,辅助我创千秋大业,才不至于愧对自己的名字;子桑南则敷衍了事,每次说起将来都诸多推托,叫人恨得咬牙。末了要走,才说,将来若累了,扬州三月烟柳层层,是个喝酒赏花的好时光。
      “如今顾千秋已是一堆白骨,子桑南却还活着。”夙容回头,“我也不想帮你啊,可是真怕你就那么冲撞了大哥,小命就保不住了。”
      子桑南低下头:“对不起。”
      夙容大笑,再不说话,扬长而去。

      安淮近郊的大宅子里,来见夙容的不是景容,却是程卿。
      偌大的厅子,两人各踞一方,笑得真挚。
      “好久不见,表哥。”
      程卿拿起茶杯,用盖子隔了一下茶叶,道:“是好久没见了,新年时我没回京,也不曾见过你,算来也有年余了吧。”
      夙容笑道:“就是。你我是亲表兄弟,你跟大哥反倒只是个名义上的表兄弟,现在你反倒跟大哥亲近,夙容看着可要吃味。”
      程卿横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原来太子殿下这会儿来这,是要见景容的。可惜他刚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你有什么话,留下便好。”
      “本来这些话都是直接跟大哥说才算诚意,可是再想想,这话跟你说也许更合适,那么夙容就直说了?”
      “说罢。”
      夙容也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道:“听说前些天,有个扬州城里的小倌跑你这来闹事,还伤了你?”
      “伤倒不是很厉害,就当是被小猫抓了几下吧。”
      “那只小猫呢?”
      程卿漫不经心地道:“会伤人的畜生,自不能留。”
      夙容也早料到了,并不意外,好一会才接下去道:“那小猫主人似乎也被关起来了?”
      “太子殿下倒真是消息灵通啊。”
      “夙容这就厚着脸皮直说了。这次来,就是想跟表哥讨人的。”夙容笑着,“教养不善自是当主人的错,可是畜生发起狂来,谁都控制不了,那主人也被关了几天,受够了教训,现下应该可以把人放出来了吧?”
      等夙容的话说完,程卿的笑容也收敛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冷冷一笑:“这话太子殿下得亲自问您大哥,那是他管的事,程卿管不着呢。”
      夙容看他脸色,心里便大致明白程卿跟景容之间又闹事了,只笑了笑,站起来道:“只要表哥肯罢休,大哥那边自是听你的呀。”
      程卿的脸色才微微一缓,道:“你也不必骗我。景容就是去了牢里,你要干什么,就自己去找他吧。”
      “多谢表哥。”夙容站起来,“那么,夙容就先告辞了。”
      程卿只摆了摆手,让他自便。待夙容走到门口,他才幽幽开口:“就怕你大哥舍不得把人放回去。”

      景容确实是有不舍。
      只是站在牢里,看着归梦蜷在角落里,一身落魄,心中便忍不住升起一抹快感。
      恨不得把这人永远关在这里,看他像畜生一般,苟延残喘,失尽风度。
      也许是他站得太久却没有动静,归梦微微抬头,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看他,半晌才勾起一抹浅笑:“主人不是要给侯爷讨债么?”
      “你不怕?”
      归梦大笑:“怕,怕死了。”
      景容看着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好久,才道:“你这次是面子大了,太子殿下亲自来要人。”
      归梦一颤,笑容顿失。
      “就不知道他若发现你便是害死顾千秋的凶手时,会不会后悔之余,恨不得杀了你呢?”景容轻笑,“子桑南似对你用情极深,若是夙容杀了你,不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样呢,真期待啊。”
      “你……”归梦好不容易挤出一字,眼中已有了慌乱。
      景容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一点,柔声道:“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看你这么难受。”
      从前还会微微动心的话语,这时听在归梦耳里,只觉得害怕。不知道这个柔声细语的人下一刻会变得如何恐怖,不知道因为这句话,程卿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就算是条狗,养了二十年,也多少生了感情,何况是人。”看着归梦脸上一掠而过的难堪,景容笑意更深了。“阿卿最听我的话。这么些年,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若我开口,他就不会再动你一根寒毛。”
      “条件呢?”自不会奢望景容突然大发慈悲,归梦缓声问。
      景容凑到他额上,极温柔地印下一吻:“乖孩子。我真舍不得看着你跟了子桑南。”他顿了顿,才接下去,“夙容不会毫无目的地来扬州。之前有传他手上有一份人名,分记在三本书上,记的是江南一带,贪污勒索,滥用私权的官员名字,夙容这次来,要么是要亲自查证,要么是要托人查证。这事需要太多时间,前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怕就只剩下托人了。”
      “你要我……阻止子桑南帮他?”
      景容笑着摇头:“不,我要你帮着子桑南去查,等他查证得差不多了,把名单连证据一同偷出来。”
      “不可能!”归梦脱口而出。
      “若你答应,我可保证,我与程卿,从此便当与你们不曾相识,再不会动你分毫。”景容声音放软,“名单偷出来,子桑南也不会遭什么殃,若夙容没有托子桑南去查,这事便算是完了,我的保证依旧,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于你,很划算吧。”
      归梦沉默了。
      如同当年,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眼前,说,你熬过五年,我便救你。
      明明是极为难的要求,这个人却总能将它伪装得极其诱人。
      人啊,哪怕再如何绝望,终究渴望着奇迹。
      哪怕夙容真的托子桑南去求证,这种事要做得妥当,也至少一年半载,到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去偷,谁说得准呢。再说,还有另一个可能呢。
      夙容没有托子桑南查证,他便什么都不用做了,从此也再无纷扰。
      于是,即使知道机会极渺茫,还是忍不住会想赌一把。
      “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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