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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湘竹调 之一 ...

  •   绯妤在火车上不眠不休地颠簸了一整日,终点却仍旧渺远。
      她双眼红肿,坐在过道边靠窗的收缩椅上,以手支腮望着窗外,眼中却并无神采。飞逝的荒野或楼层在她眼中似乎并无区别。
      江南小巧而重叠的山峦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最远的那处地平线与天相接,她的手指划过车厢里沉闷而透着异味的空气点在车窗上,那条天与地相接的直线。
      再往上一点,只要往上一点点,似乎就能碰触到天堂。
      爷爷,你是不是在那里?爷爷,你去得那样急,怎么忘了,把我也一并带走?
      她又想起七天之前,那一晚,她也是这样颠簸着,火车上的卧铺车厢里漆黑一片,窗外的天空里,星子却分外的亮。她蜷在窄小的床上,本来白色的被褥都泛黄了,也是那股刺鼻的异味。她本是极厌恶这让她作呕的气味的,那一天,她却将头整个蒙在被子里,压抑的呜咽声被对床响亮的鼾声盖过。那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她睁大迷蒙的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空,泪水滑落间,一颗流星也跟着坠落了。
      从津海到云泽,从北到南。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下车的时候她强忍住胃里的翻腾,四周的人群操着无比熟悉的乡音,却头一次让她没感觉到亲切,只觉得悲哀。
      她仓促回来,行李只得一个单肩挎包。将大大的黑色挎包往肩上一甩,她匆匆出站,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便靠在车窗上出起神来。
      只十一月初的天气,对于南方的临湖古城来说,气温并不低的,司机将车窗大敞着,清晨的风扑面而来,她却只觉得寒冷刺骨。
      却不愿意关窗。这样的一座小小的城,并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富庶,寸土寸金。路边交错种植着泡桐与香樟,泡桐的叶子已经枯黄了,风一吹就簌簌的掉,香樟却依旧绿着,那么那么的绿。
      这是她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曾经她腻烦了这里,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是当时稚气冲动的她却不曾想过,自己最终的依赖,仍是这里。
      她想,她大概从没有如那刻那般后悔过离开家,去到一个那么遥远的地方。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小姑娘,能不能请你把书稍微挪一挪?我怕这面汤会洒到你书上。”
      思绪被一阵极好听的话音打断,绯妤抬起头,对面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穿绿色长袖连身裙的女子,她眉目如画,极长的发如黑缎般铺陈在肩上,不知怎的,她只觉得这样一个古典端丽的女子,竟与她手里端着的那碗泡面十分的不协调。
      “小姑娘?”
      女子又唤一声,她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竟无理地盯了人家那么久。她颇有些羞赧地应了一声,匆匆收起在桌上摊了许久却一眼未看的书。不想车身一晃,还没拿稳的书自她手里滑落,正砸在那女子的脚面上。
      “对,对不起……”本不擅与生人交往的她愈发手足无措。
      “不打紧的。”那女子好脾气地冲她一笑,放下手中的碗面,又弯下腰将她的书拾起,递还予她。
      “谢谢。”她惴惴地道了声谢,牵动唇角扯出一抹类似于笑容的表情,接过书抱回怀里。
      “不客气,”女子的笑容不变,“我叫苏,睡在你的对面床。你叫什么?”
      “庄绯妤。”
      似乎是不该这样随随便便就向一个陌生人透露姓名的,但也许此刻自己太过心力交瘁便疏忽了防范,又或者眼前这个自称为“苏”的女子友善的微笑令她放松了警惕,在大脑反应之前,她的名字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绯妤,好漂亮的名字,”女子由衷赞道,又问“你是学生吧?怎么这个时候坐火车呢?”
      “我是回家去参加爷爷的葬礼的。”再一次地,本是很私人的事情她不假思索地说予她知,这女子有种莫名的亲和力,让她能够毫无保留地吐露心事。只是,这样说着,好不容易强压下的泪便又涌了上来。
      “啊,不好意思。”苏的笑容僵在嘴边,划出一道尴尬的弧度。
      绯妤冲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便又扭头看向窗外。
      又不知沉默了多久,耳畔想起轻悠婉转的笛声。她回眸,那名苏的女子手执一支通体翠色的竹笛,贴着唇,正吹出她从未听过,却感怀莫名的曲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湘竹调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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