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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警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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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了齐大师之后便是烧佛香,德盈特地拿了三支递到江芙月手里,往火上一探,这头就点着了。
那股子闷人脑袋的香味不停往鼻子里灌,江芙月把香往炉中平坦的土里一塞,又拘谨的学皇后拜了三拜。
她前世不过狸奴一只,连活下去都难,哪还会有闲情逸致追求这等高雅的信仰。
如今做成了人,依旧没有信仰,对供佛一事学不通透。
为此,江芙月几次出了岔子,像是脚尖踢到了坐垫,还有把香烛插得歪七扭八....总之没一件事是做得顺心的。
于是搁下一句“去茅厕”的话,就捂着烦闷的额头出了佛堂。
“娘娘,您可是累了?”
前脚才出门,一直守在门口的翠玉就迎了上来,江芙月倒不内急,随她搀扶着,两人径直走到寺庙外叠高的石子台面上歇了下来。
“里头都是香烛的味道,我闻着犯晕,胃里有些泛苦水,无碍,在外头歇歇就好。”江芙月随意抹了把额上溢出的细汗,视线微转,看到不远处有四人抬着轿子往过走。
那轿子通粉,轿顶子上还挂着一大串珠花,一瞧便知这轿里头的人是个姑娘。
不过多时,这轿子就停住了,看这架势,里头的人是要出来了。
江芙月赶紧拉扯着翠玉从石子台上下来,毕竟光天化日之下瘫坐在这,有损皇室的脸面,再者说了,这附近皇后的眼线多得是,保不定有哪个多嘴的,看到这情形,转头就要跟皇后说她不讲规矩。
等站稳了身子,翠玉也有意无意的往那轿子扫上几眼,两人看那抬轿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把帘布卷起,外头候着的丫鬟躬着身进到轿里搀扶。
不一会,人就从里头钻了出来,直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整理自己的鬓发,而袖上的流苏随着举动肆意摆动,倒是把脸都遮的严严实实。
本还好奇,想多看几眼,谁知旁边的小厮冷眼扫了过来,江芙月便立即收回了视线,假意跟翠玉欣赏这石台缝里的花花草草。
忽然,身后似是有脚步声,不一会就有娇蛮的声音嚷嚷起来:“你挡着本小姐路了。”
这声音倒显熟悉,但江芙月却又想不起是谁,她有些奇怪的笑了起来,朝旁边宽阔的空道上一指,直言道:“这位姑娘,如此宽的道,您绕过去便可。”
“就算是宽道又如何,你们二人堵在这路中央,还不叫我说了不成?”这小姐一叉腰,倒是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口气蛮横,倒是跟赵安南截然不同的味道。
江芙月越听越觉着熟悉,所以没有吭声,反倒是身边的翠玉气愤起来,压着火气道:“这位姑娘,我家娘娘一没拦住您,二没辱骂您,您还是见好就收才是。”
“娘娘?”面前这看似弱不经风的背影,莫非就是姑姑口中那位怀了身孕的侧妃?
章萧不禁嗤嗤的笑了起来:“一直以为,表哥会找个像样点的姑娘。”
听这口气,莫非是商诀的什么人?
江芙月身形一顿,本想着出门在外不冲撞外人,但这姑娘未免咄咄逼人,倒是把她好好的脾气都惹恼了。
她蓦地转过身,本想直面反驳这姑娘的话,谁知四目一相对,这张脸就吓住了江芙月。
仅仅一瞬间,面前的姑娘便跟前世冷笑着扒去她皮肉的女人交叠在了一起。
翠玉感应到自己搀扶着的手臂正在不断地颤抖,她疑惑的抬眸看过去,只看娘娘如今脸色极差,苍白的连一丝丝血色都没有。
而额头上不断涌下来的汗珠,豆大的往衣领上落。
这样态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慌了,急急问:“娘娘?您怎么了?可别吓翠玉。”
江芙月回过神来,喉头就像卡着一块长刺,吐不出又吞不下,难受的紧。
章萧看她这副病态的模样,一瞬间倒还以为自己真把她怎么了一样,于是一甩手,不耐的说:“你莫要装样子,我不过说了你两句而已,又不是扒了你的皮。”
扒皮....
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江芙月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她还记着上辈子被扒皮的时候有多痛,那种苦是哭不出也叫不出的....
为什么这辈子,她还是会遇到这个人。
为什么....
之后章萧说了什么话,江芙月一概都听不进了,大抵是觉着无趣,章萧不耐的皱了皱细眉,跟着丫鬟进到庙堂里。
待她一走,江芙月就像散架似的跌坐在石台上,挥汗如雨,连衣领口都湿透了,她不停吞咽着口水,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翠玉看她捂住肚子,当即就吓坏了,火急火燎的向树林里吹了口哨。
“我没事,只是有些...有些害怕。”江芙月探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担心。
翠玉更是吓坏了,这又没鬼又没怪的,娘娘莫非是怕那未曾谋面的姑娘不成?
这里正担心的焦头烂额,那边庙堂里就传出了女人的嬉笑声,不一会,章萧挽着德盈的手臂,两人极其亲密的从寺庙里走了出来。
大抵是看到江芙月脸色不好,德盈急急靠了过去,问:“月儿是身体不适?”
原本才缓和些的江芙月,闻到她们身上飘来的佛香,顿时又泛起了恶心。
她轻摆手,努力吞咽下这令人难过的滋味。
看她不语,德盈眉头便皱的更紧了些,她直起身,语重心长的说:“月儿回去还需再调养调养身子才行。”
“听我爹说,姑姑当年怀表哥的时候,身子骨健壮的很,哪像现在的人,怀个身孕都这么娇气。”章萧跟着迎合,这话里话外都膈应着江芙月。
“萧萧,月儿是你表嫂,以后可得多担待着些。”德盈拍了拍章萧的手背,看她相貌既漂亮又独特,倒是越看越喜欢,于是又道:“现在多熟悉熟悉,等到时入宫,你们也能互相照应。”
这话里的意思,江芙月暂且没理解明白。
但章萧一听这入宫,便是止不住的脸红起来,娇嗔着说:“萧萧全听姑姑安排。”
等上了轿,德盈邀了江芙月一并乘轿,宽敞的轿子里面对面坐着,气氛实属压抑。
德盈细细打量她的神态,倒不再像之前宴会上看到的那样稚嫩,反倒多了几分母态,成熟了不少。
她拿起盘中的甜糖,递过去一颗。
江芙月恭敬的接到手里,有些拘谨的抬眸看了过去。
这会外头天都黑了,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皇后有些失神的盯着手里的甜糖。
半晌,她听到皇后开口说:“方才那位,是本宫的侄女,叫章萧,也正是诀儿的表妹。”
原来真的跟商诀有关系,江芙月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她开始期望以后不要有任何的瓜葛才是。
但下一刻,皇后说的话让她震惊的噎住了喉。
“她会是将来的皇后,也必定会嫁给诀儿,等诀儿登上帝位,他会妻妾成群,这些,你都应该清楚。”
“皇后娘娘...为什么忽然。”江芙月有些恍然的锁紧了眉头,她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商诀就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
“本宫说这一切,是想给你提个醒,自古以来男人喜好妻妾成群,这是通性,诀儿也是一样,现在他喜欢你,但将来他也会用这样的一颗心爱上别的女人。”德盈压低了声音,但无形的威压足以压得江芙月难以喘息。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能?本宫当初,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如何?后宫有多少女人,若不是本宫诞下龙子,这位置又如何会是我的?”
她说的愈发激动起来,直到最后,她又回归冷静,轻笑着说:“等你的孩子出生,那便是长子,即使是庶的,那也是长子,本宫可保你后宫的地位。”
皇后说的话,说是无理取闹,可又道理极深。
每一句都像是对她的警示。
江芙月这才是真的意识到,对啊,如今江东国只余两位皇子,其中商诀最受世人推崇,也最受皇上重视,这皇位,或早或晚都会是他的。
而坐上皇位的人,能有几个从一而终?
翻遍了以往读过的史卷,答案也只是“没有”二字。
自己迟早会变老、变丑、变胖。
而他会遇到更美的姑娘,然后以心相待。
倒是便应了皇后的那句话。
新人笑,旧人哭。
大抵是想了太多的事情,江芙月就连到了承王府门口都没回过神来,还是翠玉在外唤了她三声,这才收起思绪,同皇后道了句别,便匆匆下了轿。
一撩帘,商诀的脸便出现在眼前,江芙月有一瞬间的慌神,但很快,这份喜悦又随之黯淡了下去。
商诀看她脸色不对,便探出手捏住她发凉的指尖,揣在怀里暖了暖,问:“可是气我没提前告知你?”
江芙月轻轻摇头,这昏头的劲还没有散去,她秀眉微颦,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似是感应到指尖传达而来的握力,商诀看的出她身体不适,便示意翠玉去叫大夫,而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绕过小厮,急匆匆的进到府里。
今日见到上辈子恨透的人,又听到那番真实又残忍的话。
她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