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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朋友 ...

  •   第三十五章

      回到庆云宫的时候,商诀有些失神的停了步,迷离的凤眸好似被黑雾蒙上浓厚的灰,叫他看不清晰前方屹立在黑雾中的高殿,红砖金瓦上已是破旧泛灰,自他封王离宫后,这处便荒凉了。

      父皇替他保存这殿院,极少有人路过此处,如今他时隔三年重归旧地,住了十几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夜里难眠,常会忍不住回忆起往事。
      沿途在前院看到一只老旧的摇椅,商诀顿足,轻轻拂去上头的尘埃。

      恍然间他想起三年前,兰美人的身体还未病弱到爬不起身,常常会在殿内仰望月色,那时商诀伴在她身后,人之将死,他懒得去计较往年的纠纷跟矛盾。

      而兰美人常会重复的问他:“你还想回去吗?”
      那时商诀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也已亲身体会过母妃的憎恶跟排斥,他眼里都充斥着恨意,字字咬牙:“不想。”

      他只想尽早离开这充满伤心往事的宫殿,然后住进属于自己的府邸,这样就不再任何人的掌控,亦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自己。
      兰美人笑的咳嗽起来,看向他的眸底饱含着讥讽的泪花:“这样想就对了。”

      转而,她收了笑,用几近冰冷的口吻说:“我不讨厌你,但你是她的孩子…她知道我无法生育,把你这个病秧子过继给我,真是姐妹情深啊……”

      话毕,兰美人再度仰望着天际,一双充斥血丝的美眸里皆是恨意,气虚的喘息着。
      “可剥夺我生育能力的人,就是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所以我凭什么要待你好?凭什么!我就是要一点一点,把她对我的伤害,全部报复在你的身上,我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哈哈。”

      商诀至今还记着她虚弱的大笑,坐在木椅上瘦骨如柴的背影,瞧着实在惨淡。
      但她的话没有刺痛他,因为这几年来,商诀已是听她讲了太多次,即便是让他背,都能背的不差一二。

      自那日后,商诀奉命出征,在第三月收到宫里的急信,说兰美人病重逝世,日子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七日。
      她一生说不上太可悲,出身低微,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但她也不见得是幸福的,只因后宫佳丽多如牛毛,她的爱情也只有昙花一现。
      最后草草入葬,融入尘埃。

      商诀更是坚定自己不再求权的决定,所说之前争权是为了博得母妃赞扬跟喜爱,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继续争下去的理由了。
      回忆起太多往事,商诀不知不觉就在殿门外站了好久,还是宫人赶来请示,他才稍稍收回思绪,可凤眸里蕴着太多情绪。

      他不禁自嘲一笑,心道自己的心又因方才皇后的一番话而动摇。
      难道他还残留着对母爱的渴望吗?真是太可笑了。

      隔日大早,商诀一夜难眠,起身时额头有些隐隐作痛,他揉了揉眉心,叫了宫人进门梳洗换衣,顺便送一壶碧螺春进来。
      宫人正替他绾发时,说起方才父皇亲临庆云宫的事。

      “皇上看王爷还睡着,就没要奴才进来打扰,只是说等您醒了,就去德顺宫一趟,今个皇后娘娘说是要游园,特地嘱咐着皇上,要叫上王爷您呢。”

      商诀剑眉微蹙,捋起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幽幽说道:“知道了。”
      说罢,他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宫人急急给他倒了杯热茶。

      商诀抚着杯身,看这桌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总觉着是哪里不对味。
      于是他皱了皱眉,突然忆起昨晚上走得急,把府上送来的油纸包搁置在这的,商诀指着桌板问:“本王放在这的东西呢?”

      宫人顺着他的指尖瞧了眼,说:“奴才见糕点已经凉了,怕王爷吃坏肚,于是就命人拿去……”
      话未落,宫人只觉着浑身凉嗖嗖的,王爷斜眼瞪来的视线就好像无形的尖针,刺的他腿都打起颤来。

      他急得咬了舌头,还得忍着痛解释说:“奴才命人拿去热了热,过会就端回来了。”
      好在宫女赶来的碰巧,把热好的桂花糕原封不动的端来,才没让商诀摔桌发脾气。

      “王爷,奴才在食盒里发现了这只香包。”宫人边说边掏出一只黑色的香包递了过去。
      商诀紧皱的眉间稍稍展平,捏了捏放在掌心的香包,响声极脆,闻着是一股子碧螺春的香气,隔了一日,有些淡了。

      他扬了扬唇角,宫人见状偷偷松了口气,谁知瞬时又是一记眼刀扫来,剐的他脸皮又红又胀。
      “别再有下次。”毕竟是新进宫的小太监,不懂规矩,既然没有造成东西的损坏,商诀也不想咄咄逼人。

      纹花的黑色食盒里放着五块桂花糕,虽不如宫里做的那样精致好看,但桂花味浓,再带着一股子茶香,商诀连吃了三块进肚,倒是不觉得多腻。
      他本就不爱吃的太甜,江芙月做的正合他的口味,商诀舔去嘴角残渣,将剩下两块放进帕子里揣着。

      直等到了德顺宫,清绪帝正坐在罗帐边同德盈手搭手聊事,德盈噙着泪说了好多话,试图让皇上明白自己想同商诀和好的真心。
      皇上自然是赞同的,这么些年看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愈加分裂,他没少操碎心,现在德盈能有这个觉悟,他终于是可以放下心了。
      再者,若是商诀能一鼓作气,重燃五年前的斗志,这太子之位落在他手,那些大臣也无话可说。

      商诀进门时瞧见这一幕,凤眸微眯,瞬时停在数步之外,依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
      皇上听他称谓不改,有些无奈的笑道:“诀儿,该改口叫母妃了。”

      五日前,他特地立了过继文书昭告天下,指名商诀为德盈皇后的亲身子嗣,这一诏书没能让众臣哗然,毕竟当年商诀过继给兰美人的事世人皆知,都明了商诀乃皇后亲生,重归母妃身边,不算什么大事。

      但对于其他皇子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的消息,身份差距,尊贵之分,他们的胜算低了一筹。
      商诀垂着头没有回话,于德盈而言,他如今神色难辨,任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所以只好先不为难他。

      德盈笑着说:“皇上,既然诀儿已经到了,我们就启程去游园吧。”
      皇上点头迎合,丹平立即扶起德盈,几人出了德顺宫,便乘轿去了西边的后花园。

      商诀应父皇的要求与他同轿,期间父皇讲起这几日刑部查出的问题,听说在洪太医的居所搜到密信,信上是三皇子商定的字迹,还有印章。
      证据确凿,商定即日被发配边疆,事态严峻,德盈在知道后吵着闹着要商定血债血偿。

      “事已至此,商定任是都不肯认罪,朕很为难,况且……朕不想治他于死地。”
      父皇长吁短叹,手心手背都是肉,商定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自然气急,但要下死手,他还是犹豫了些。

      “商定那孩子,怎会做这样的事…”
      商诀没有做声,不断揉捏着腰间的香包,他没想到商定会是这个替罪羊…李仲羡的手段还真是高。
      但是,太子死因与他无关,只要罪责没有落在他的头上,换做是谁都无所谓。

      “诀儿,朕希望你能原谅皇后,她如今独身一人,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听着这话,商诀垂下眼帘,缩在袖里的指尖都泛着冰凉。
      他突然想到五年前皇后指着他的鼻尖,厉声辱骂他的话。

      “出身低贱的人养出来的孩子,还妄图踩着太子上位?你算什么?从你出生开始,本宫就没想要你这个累赘回来,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他沉了口气,努力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怒火。
      真是可笑,凭什么原谅?

      又过了两日,这两日江芙月总会去品艺轩学些新花样,然后让楚垣送去给商诀。
      晚上在眼巴巴的等楚垣回来,听他说商诀传回的话。
      “主子说,茶饼很好吃,他很喜欢。”

      站在门前的江芙月杏眸澄澈,直勾勾的盯着他问:“还有呢?”
      楚垣看的出娘娘是想问主子何时回来,可主子今日任是忙的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立即回宫处理赵将军的事情了。

      他想说实话,可目睹娘娘这幅期待的模样,楚垣又很难狠下心,只能是含糊着回:“主子说了,再过两天就回来。”
      两天,还有两天。
      原是兴奋的小脸顿时暗了几分,可转瞬间江芙月又扬着笑说:“好。”

      话毕,她转身就走,翠玉提着食盒紧随其后,惊觉这次又走反了方向。
      莫非娘娘又是无聊到想去戚啸院转转?

      上次玉佩的事情已经过去三日,翠玉听品艺轩的侍女说过这事的后续,据说巧玲千求万求,还是被赶出了王府,如今周管事给赵王妃安排了新的丫鬟,倒是个明事理的。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到了戚啸院门外,守门的人赶紧进去通报了声。
      不一会,那新来的丫鬟便拎着裙小跑出来,面上是温和的笑,同江芙月福身行礼,说:“侧妃娘娘,我家王妃请您快快进去。”

      江芙月听她说话温和有礼,倒是有些不习惯,她轻点头,随翠玉一并进到院内。
      前脚刚进屋,就听内室里传来赵王妃的吩咐:“旗云,你们在外头候着吧,我想和侧妃好好谈谈心。”

      翠玉跟旗云说了句是,江芙月便独自拎着食盒进来,绕过屏风,她第一次瞧见这屋里的摆设,倒是跟她荣祥院的起居室没多大差距。
      不过赵安南喜红,连纱帐都属妃红色,江芙月转了一周,眼睛都看花了。

      “过来坐。”赵安南拍了拍桌,这才引回江芙月的注目,看她上座时把食盒往桌上一摆,赵安南不禁有些好奇的探头看了眼。
      “这装的是什么。”

      江芙月把盖子掀开,端出一盘尚有余热的茶饼,听品艺轩的侍女说,赵王妃喜欢稍苦的甜点,于是她特地给这盘调了些味道。

      “尝尝。”
      赵安南还未吃晚膳,闻着香很快就饿了,都不等江芙月说完话,她就已是吃了一块。
      “真好合我的口味。”赵安南连吃了几口,倏然间秀眉舒展,有些无措的躲开眼说:“上次的事情,多谢。”

      江芙月抿了口茶饼,有些发苦的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赵安南视线微转,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困惑:“我很奇怪,明明这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要……”如此坚持的守住那块玉佩?

      不等她说完话,江芙月就先躲开了她的注目。“因为那个玉佩,好像对你很重要。”
      如此随意如风的话让赵安南眉间皱了下,可很快她又勾唇嗤笑起来。
      那日听巧玲的供词,说这江侧妃为了抢玉佩,竟是纠缠不放,直到被咬了才松手。

      这样的姑娘,她到底是讨厌不起来的。
      思及此,赵安南看向江芙月的凤眸里多了几分善意,她红着脸说:“以后要常常过来。”

      江芙月嗯了一声,两人对视时多了几分欢喜,她心底跳的极快,细想自己从未交过什么朋友,除了翠玉以外,她的人生里就只有商诀。

      可如今,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白:来,商诀,让我们一起发出土拨鼠叫,啊——
    突然一拳头过来,作者白鼻子流血了。
    商诀(阴着脸捏拳):再不让本王谈恋爱,本王就断了你的手!
    作者白:等下,你废了我的手,以后就甭想谈恋爱了!
    商诀(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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