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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事因 ...

  •   第十五章

      听小哥说,前几日人杜公子大老远的赶来接亲,吃了个闭门羹,穿着喜服在门口黑着脸直敲门,硬是当着众人的面被骗了亲。

      街坊邻居都围成圈的看人家笑话。

      结果第二日杜公子击鼓鸣冤,那芝麻官付斌还是他拜过把子的兄弟,二话不说就派人砸了江家的豆腐摊,既不给做生意,又占着地盘不走人,狠狠帮兄弟出了口恶气。

      一来二去,江家自然是耗不住的,江父怒气汹汹的跟官兵吵了一架,于是就安了个聚众闹事、蓄意伤人的罪名,如今一家人全在衙门里吃牢饭呢。

      “好像是九月十二的事,人杜公子又是敲锣又是放炮的来接你,结果谁知道那江大妈卖的什么关子,关上门说这亲不接了,把人家晾在门口好几个时辰,完了还不退彩礼,要换我…我也去衙门告状去。”

      小兄弟把肩头扛着的米袋扔到脚边,扫向江芙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打量,小声问:“你是真的逃亲不成?”

      “逃?”翠玉面露怒色的上前一步,仰头叱道:“我家娘娘可是承王爷正儿八经娶回家的,哪里容的你这般放肆?”

      小兄弟从上至下的打量二人,看她们衣装简单朴素,哪哪都看不出贵气,于是便笑出了声,说:“我才不信呢,逃就逃了,何必藏着掖着,我又不笑你,再者说了,我可不信那承王爷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小民。”

      听完这话,江芙月本想解释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抬手拦住气急败坏要上手打人的翠玉。

      “你若是想看她们,就一直往东边去。”小哥抬手朝东边高耸的鸠山一指。

      那方的红色砖瓦上寥寥升起浑浊的烟灰,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薄雾,看的江芙月心下一凛,秀眉紧蹙。

      那是四号刑房,是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押的地方。

      她心下开始责怪后娘的一时贪念,若是后娘老老实实的把她嫁给那杜公子,亦或是规规矩矩的把彩礼退还给人家,正儿八经的退了婚,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现在告示牌贴着你的画像,那姓杜的是铁了心要把你抓回去的,你要是没什么帮手,还是赶紧离开里祥吧。”

      小哥面露难色,朝两人身后候着的车夫看了过去,说:“师傅,赶紧把她们送走。”

      翠玉本是在琢磨他话里的真假,可看他这幅正儿八经劝说她们的样子,于是就信了七八分。

      这会,突然有声尖锐的呼喊传来,惊扰了几人的谈话。

      江芙月瞥见对街猪肉铺店里的妇人朝这招手,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显然是看不惯他们几人的。

      小哥道了声别,拎起脚边的米袋往肩上一扛,几步赶回到那头的猪肉铺子里去,坐至门口的妇人悠悠问他:“那女人是江家逃亲的野丫头?”

      “娘,您看错了,那是个问路的。”把米袋拆开来往盆里索索的倒,小哥有些支吾的驳了她的话。

      “若真是她,抓她去衙门可有三十两到手呢。”妇人怔了怔,收回眼对小哥唠叨了几句:“总之少跟江家接触,小心受到牵连。”

      小哥不禁齿寒,口头应了句是,心道娘亲竟被那些赏金迷了眼。

      余光中他掠过江家门前的小巷,那头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马车行至一半的路,滚轮子划过石子颠簸了好几次。

      斜倚在轿边的江芙月苦着一张小脸,归家的欢喜一扫而空,如今心里头就好似揣着块大石头,正沉甸甸的往下坠。

      她想,江家也是照顾了自己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能不管他们。

      “同师傅说一声,今日先去镇外的客栈住下。”江芙月半张脸埋在蜷起的双膝上,兀自说道:“我得把他们保释出来。”

      翠玉转过身撩开前帘同车夫复述了一遍,于是又睨了娘娘一眼,苦颜道:“娘娘千万不敢妄自行动,要是娘娘出了事,您让奴婢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我势单力薄,自然不会独自前去。”江芙月上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眉眼温柔的好似流动的水,清澈透明。

      翠玉连声道:“只要等王爷来了,管他什么芝麻大小的县官,都得对咱们低头哈腰的供着。”

      此时车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嘀嗒的落到了轿顶上,翠玉无意间撩开纱帘,甩至马车后头的里祥镇早已远成了一处黑点。

      可沿途遇上一棵柳树,上方贴着人像告示,画中的人同娘娘也有八成相似。

      翠玉赶紧叫停了马车,见四下无人,于是淋着雨把告示撕下揉成了团,然后又把这湿漉漉的团纸带回进车里。

      趁她用帕子擦头的时候,江芙月兀自展开纸团,看这画像底下写了不少罪名,不禁恍然。

      翠玉见状,抢回去撕了个粉碎,嘴上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摆明了是有意污蔑您。”

      江芙月怔怔,看这一地细碎的纸片,于是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轿外的天色好似有一团黑影紧随不离,黑压压的十分压抑。

      几人看到不远处有一桩两层小阁楼,斜挂着一束枣红的旗子,直到停下,才在雨雾中看清它红底白字的牌匾上写着“红林客栈”四个大字。

      眼下这附近是望不到头的荒凉平原,风吹过来都是带沙的,也不见得会有其他的客栈,于是翠玉决定今晚上就住在这里。

      江芙月轻跳着下了车,绣花鞋踩进湿滑的泥里,一下便脏了。

      她不时将滑下来的包袱重新挂上肩去,目光从上至下把这客栈打量了一圈。

      此时这敞开的门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瘦的像个竿子似得,尖嘴猴腮的相貌略显诡异,跑了几步又停下,手提酒壶眼巴巴的往她们这看。

      江芙月登时垂下脑袋,一直到那瘦猴似得人摇摇晃晃的走了,才敢怯怯的抬起头来。

      车夫要守车上的箱子,今晚上是睡在轿里的。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两人小跑着进到客栈里,用帕子擦脸时左右看了一眼,这不算太大的楼间里灯光暗沉,隐隐能照到东侧的案上躺着两名壮汉,喝的醉醺醺不省人事,睡得极沉。

      而店小二有些疲倦的打着哈欠问:“两位客官

      打尖还是住店?”

      翠玉行至桌台,偷摸着从包袱里取出一小块碎银,要了一间天字房。

      店小二收了钱,便把毛巾往肩头一挂,往前头带路去了。

      两人紧随其后,生怕把这几个醉汉吵醒,于是连踩上台阶的声音都是极小的。

      把她们送进西厢房里,店小二也不多言,只是说想要什么,叫他一声便是。

      翠玉应了一声,看他驼着背踟躇的下了楼去,这才把门推开。

      可浓烈到有些发臭的霉味扑鼻而来,翠玉皱着脸把鼻子一遮,叹声道:“环境这么差,生意冷清也是应该的。”

      她反身锁了门,埋头整理这已经发潮的床褥,等把上头的灰都拍尽了,才敢让江芙月坐上去。

      “这都到酉时了,看这客栈也没什么可吃的,要不然奴婢去镇上买些甜点回来?”翠玉顺着窗户往下看,此时马轿里的车夫正穿着蓑衣啃饼子,于是便想这里离里祥镇也不过一里的路途,乘车来去应该很快。

      江芙月卧在床边,肚子倒是应景的咕噜了两声。“行,我想吃西巷的桂花糕。”

      “那娘娘得把门窗锁紧了,不能给外人开门。”

      听到娘娘回了句好,翠玉便背好包袱,一脚便踏出了门去,等她脚步声愈发的远了,江芙月便把门一关,牢牢挂上了锁,这还不放心,于是又把红木桌椅全部推了过去,堵的死死。

      约莫过去两盏茶的功夫,有人敲了三下门,不紧不慢的。

      斜靠在床柱上的江芙月当下汗毛耸了起来,翠玉才走没一会,这不可能是她。

      此时门上又响了三声,清脆响亮,门外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重复着敲敲打打,速度仿若越来越快,到后头几乎是猛烈的撞击起来。

      门上抵着的桌椅也随着这撞击左右晃动,吱呀作响。

      江芙月额上沁出冷汗,只能重施故技钻进床底下去,蜘蛛网缠的满身都是,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砰”的一声响,木门被人恶狠狠的撞开了,一时间桌椅板凳落了一地。

      江芙月心下一跳,指尖扣破了掌心都不自知。

      此刻有几人进到屋里来,脚步声凌乱,一双绣镂纹的黑色鞋面从远到近的缓步靠近,停在床边,迟迟没有移步。

      于是江芙月偷偷捂住了嘴,不敢出半点声音。

      庆幸的是,这些人在屋里翻找了一通,没找到什么,便都悻悻的离开了屋子,顺便还把房门给关上的,而床边的黑靴子也早已不知所踪。

      一直等到彻底没了声息,江芙月才蓦地缓过劲来,伸展有些发麻的双臂。

      随后又在床底下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慢腾腾的往外爬。

      几乎是要爬出床底了,可正前头的烛光突然被一片阴霾遮了去,江芙月下意识看了过去,发现前方阴影下有一张人脸正倒挂在那,一双阴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住了她。

      她猛然打了个寒颤,同时惊跳而起,后脑勺生生磕到了床板上去。

      于是眼前一黑,剧痛过后便是骤然放空,就好似前世死去的时候一样,陷入永无止境的空虚之中,无情无欲,无感无痛……

      直到一盆冷水哗啦啦的浇了下来,灌进口鼻里的窒息感生生把江芙月的神绪又呛了回来,她咳嗽着从湿漉漉的地上坐起来,揉去遮眼的水珠,迎面看到微弱的烛光下印出一张陌生的脸。

      这人她是没见过的,此刻正穿着一身明红色的官服,头戴小帽,黑胡子时不时朝上一翘。

      江芙月怔了怔,没有说话。

      这人应该就是那位芝麻官付斌。

      付斌翘起二郎腿,转头与旁人问了一句:“是她对吗?”

      “是。”旁人声音里携着几分哀怨跟憎恨,江芙月听这声音熟悉,就侧目看了过去。

      那一袭白衣的男人面露怒色,正是自己前不久订过亲的人。

      “杜公子……”

      “江姑娘,好久不见。”

      放置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杜公子看她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湿漉漉的发鬓凌乱散着,倒显的十分落魄。

      他一时不忍,复又狠心错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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