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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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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天还是很冷,浅川看了看天,天色还早,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单薄的没有一点色彩。
忍不住又搓了搓手,风吹的指节通红,缩在衣袖里露出一小节,看上去又有些可怜。
有风钻进衣领里,叫他忍不住打个冷噤。
这冷天真叫人难捱,现在也无法再入睡了,轻轻呼吸,看着呼吸的白汽上升或是四散,就像隆冬清晨笼罩天地的白雾,很快把人扑个满面,嬉闹着玩耍,站的久一些,还会有细小的水珠挂在身上,打湿发间。
伸手抚摸着身边的红柱,早些年它也是焰色的,如今也只剩下浅浅的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眸色掠过荒芜的庭院,门前的小路早早失修,青石四裂,有碎石子落在旁边,凹凸不平像是谁人作的画。
淡的几乎不见的绿色铺映在眼底,青草在青石缝里短短的冒了个茬。路边的河道上,那枯树已经很久未曾有人打理了。
剥落的老树皮东一块西一块拼不完整,像是一件满是窟窿的旧衣,从中窥见还娇嫩的新肉,细瘦的枝干上也新抽了枝丫,细小的冒了点温柔的春色,偶有枝头鸟雀蹦跃着飞远,留下清脆的鸟鸣,像是欢喜着临春。
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让他也觉得有些快活起来。
有什么撞在结界上,在屋檐连接天空处,细小的水纹漾开,像是石子落进水里,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谁在那里。”他音色冷淡,说话像玉石轻击,在空无一物的庭院里分外明晰,而后,久久未有人应声。
也不意外,不如说意料之中,浅川眉间染上几许郁气,神情略有倦怠,也不再开口,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凝结。
违和越来越弱,气息也越加飘忽,来人受了伤,呼吸声也微不可闻。
堪堪落在刀柄上的手掌止住,指节缓缓摩挲在柄间,最后缓缓离开。
若有似无的腥味绕于鼻尖,久未见血让他感知迟钝起来,越走近,血腥味便越发呛人了。在盘枝错杂的黑褐色枝干里,影影绉绉的艳色的影子,是血的气味血的颜色。
“猜错了啊。”轻叹一声,浅川看着倒在枝干里的影子,眸子里映不进任何东西。只站着,什么也没有动作。
他快死了,呼吸微弱。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毛躁的碎发是月光色的,沾满了仆仆风尘,面上满是血迹,眼尾勾出长长的血痕,再向上半寸,这个世界就失去色彩了。
白色羽织勾在枝干上,交叉出几个大窟窿,被刀枪撕裂成一块破布,艳色像画笔,落在白衣上开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花。
真美啊。
浅川不无惊叹的想,就像盛放在无垠雪地的红梅,是冬日地面上燃烧的火焰。
旋即让他惊讶的是,落入耳边嘶哑的求救声,那个胸膛几乎没有起伏的火焰,向他求救着。
“救…救…我……”
求救声小如蚊啼,落在他耳边却像是惊雷炸响。恍惚间他又见到了那个身披如练月光的影子,白衣盛雪,融化在月色里,腾转间像是一只起舞的鹤。
啊,之后呢,之后。
那个人什么也没有留下,破碎的身躯化作光点于风中泯灭,刀身碎成一截一截落在泥地里,在沾着满身风尘破布里,送到了他的面前。
啊,是一样的吗,他濒死的样子,没有看到呢。
“看到了讨厌的东西。”呢喃低语被吹散在空荡的庭院里,
看着已经昏迷的人,浅川颤了颤睫羽,手指碾过挂在枝头的血渍,“你想活下去吗。”
他轻声问,昏迷的人没有给他回答。
瘦弱的手臂轻轻搭在了树的躯干上,沾着血的指尖拂过新抽的枝丫,纠缠如笼的枝条缓慢伸展。
拖出红色的花,月光的影子落入了他的怀抱里。
浅川虚抱住他,向屋子走去。
在身后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面上却带着轻轻的回忆。
“就算是我,这样的伤也很难办。”
踏上回廊,沉默在黑暗里的式神缓缓拉开纸门,月光被放在被褥里,血色在上面氤氲出带着腥气的花。
“努力活下去吧。”
浅川看着他,划开了手。
血色在苍白细瘦的腕间蜿蜒着下落,落入瓷白的碗底。顺着白瓷留下红色的痕迹,很快又汇成一股,约莫小半碗后,式神把它喂了下去。
“活着让我看看吧。”
“你是这么向我求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