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月圆》非黑非白

1、第 1 章

　　苏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风物雄丽，经济繁荣昌盛。芳名流传千古的诗人陆游称“苏常熟，天下足”，自宋代起，便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谚语广传至今。更有文人誉称苏州“乃红尘中第一等富贵风流之地”。

　　若你是个外来客，慕名来到苏州城，走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中，领略其中的风土人情，一定教你流连忘返。

　　苏州有美食，美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当然还是苏州城内的美人。

　　哪家小姐担得起苏州城内的第一等美人？

　　不论你在茶馆，酒楼，还是热闹的街头，你一定时不时听见一个李家小姐的闺名，不知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却总是不经意间就飞进你的耳朵中，勾起你的好奇心。

　　普天之下，姓氏众多，不可胜数，而其中恐怕又以“李”姓是最为常见。

　　没人知道苏州有多少户姓李的人家，也没人清楚苏州城内有多少尚未婚嫁的少女。

　　但你若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随便抓住一个苏州城内的平民百姓，向那人打听询问：“这李家小姐很美吗？”

　　那个人绝不会赏你一个白眼，道：“李家小姐？苏州城有多少户姓李的人家，你又不指名道姓，我怎知晓你说的是哪个李家的哪位小姐？”而是挺起胸膛，语气颇为自豪地道：“当然，兄弟，你恐怕是第一次来苏州吧？问这种问题。”

　　没错，天下间的李家小姐千千万万，但苏州城内的百姓人人只认得一位姓李的小姐。

　　她就叫李紫苏。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城内的百姓人人称赞：紫苏小姐就是那天堂里的仙女，今生投生到苏州城来了。

　　李家在苏州也算得上大户人家，祖上曾经担任过扬州知府，依靠着祖产，一直过着富足体面的生活。只是近年来李家已人丁凋零，李封夫妇只生养了一儿一女，可惜儿子李渭是个绣花枕头，不学无术，纨绔子弟一个，暂且不提也罢。而小女儿紫苏却是心智明`慧，模样儿娇美可人，是李封夫妇二人的掌上明珠，从小养在深闺里，命奴婢体贴服侍。又请师傅悉心教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所以李紫苏是一位标准的淑女。

　　但是近来，这位人人爱慕的李家小姐成了苏州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李紫苏今年十八岁了，却尚未出阁。在那个时候，十八岁还未成亲的姑娘，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也许你会大感疑惑，怎么，难道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大家闺秀，媒婆还没把李家的门槛踏破吗？

　　还真没有一个媒婆踏进李家的门槛过。

　　李紫苏的美貌在苏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不知撩动了多少公子哥儿的心。那些公子哥儿不是不想派人上门提亲，而是不敢。

　　因为李紫苏十岁时，她的终身大事，早就由她的爹娘给她定下了。

　　她未来的丈夫，是京城永安侯府独孙，沈欢。京城里达官显贵遍地，而沈府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沈欢的父亲沈易岸大人，是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臣子。

　　李紫苏未满十六岁时，本该远嫁到京城去了，但永安侯府却无缘无故推迟了婚期，直到今年才终于派人来苏州李家正式确定两家结亲的种种事宜，婚期也终于定了下来。

　　一个女子，不论她的美丑，不论她的性情，也不论她的家世，她的一生之中，总要嫁个丈夫，这没什么好质疑的。

　　但这两年来，幽居深闺的李紫苏一定想不到，因为李沈两家并不怎么匹配的家世，李家又遭到沈府无缘无故的推迟婚期，她受到外界越来越多的非议和妄测。

　　这夜华灯初上。

　　一群从书院下了学回来的少年郎涌进一家酒楼上，这些少年郎中不乏一些公子哥儿，他们聚集在一间厢房内饮酒取乐，并叫来十几个歌姬作陪。

　　一叫贾琪的公子哥儿正肆无忌惮揉捏着怀中歌姬的胸脯，那叫青儿的歌姬一面口中嗔骂着，扭动腰肢似要躲避，却一面躲进了那轻薄她的男子怀中。

　　贾琪干了一杯酒水，眼睛在酒席上一扫，“咦”了一声，便向席上众人问道：“李渭那小子呢？好像这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他现在被他爹娘关在家里，估计这个月别想踏出家门一步了。”

　　一懒洋洋的语声回答道。
　　贾琪看去，是周卓墨回答他的。

　　酒席上那么多富家子弟，以周卓墨这个“原记”钱庄的少东家最为出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众歌姬虽然都依偎在男人怀中，眼睛却总是时不时悄悄去瞟周卓墨一眼。

　　只有周卓墨怀中没有女人。

　　听见周卓墨如此说，贾琪哈哈笑道：“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儿了？”

　　“前几天他在宜春苑和方书书抢一个戏子，还把人家宜春苑砸了，赔了三千两银子。”

　　“哈哈！这小子现在还好这一口？”

　　“话可不是这么说，贾兄，那天我也在场，那个戏子长得比女人还媚呢！”另一个公子哥儿，名唤方闲的接口道，刚一说完，怀中的女人不依了，扭了扭水蛇腰，噘嘴嗔怪道：“好呀，你既然觉得那戏子好，那你去找他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着，那浓妆艳抹的歌姬作势就要站起来，而方闲早把她紧搂在大腿上，哄道：“宝贝，你的好处小爷我还没尝够呢，放你走了，叫爷晚上怎么睡得着觉，你这么狠心？”

　　“哼。”那歌姬一戳他额头，骂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朝三暮四，我下半辈子要指望你呀，活成阿猫阿狗都是我自己活该。”

　　“嘿嘿。”

　　贾琪放下酒杯，忽然对着周卓墨暧昧一笑：“周兄可是去过李家了？”

　　周卓墨也笑了，笑得比他更暧昧。

　　贾琪长叹一声：“还是周兄比我们这些人有眼福啊。”

　　他们这些人里面，只有周家和李家关系不错，也有经济上的往来。李渭没有亲兄弟，一直跟周卓墨兄弟相称，所以周卓墨没少出入过李家的大门，而有时候李紫苏也会跟着家人出来客厅会见一下周卓墨这个客人。

　　在座的公子少爷们注意力被他二人的话吸引住，一人语气轻浮地笑问：“那位李大美人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周兄，那位美人是否更为迷人了？”

　　周卓墨暧昧一笑：“你指的是她身上哪一处？”

　　那人眼睛亮了，已笑得有些下流：“周兄自然知道我指的是哪处。”

　　周卓墨的眼神暗了暗，“李紫苏的迷人之处，在于她的不自知，真让人恨不得……”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认识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谦和有礼的人，可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贾琪怀中的青儿把嘴一撇，不以为然道：“那李家小姐真有那么美貌么？每次一提起她，看你们一个个馋样儿，可真没出息。”

　　贾琪捏了捏她的脸蛋，调笑道：“你吃醋了？”

　　“哼。”青儿不以为然地道：“我吃哪门子醋？我又不指望你八抬大轿娶我进门。不过我呀，倒是可以给你们出一个主意，不如明天你们这些大少爷们齐齐上李家的大门提亲，看那美若天仙的李家小姐挑中你们哪个当丈夫。”

　　话一刚完，那青儿感到一股猛力把她往外推，她全然没有防备，十分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哎呀！”

　　在座的歌姬齐声惊呼，离座。一个叫采蓝的妓’女，因为往常和青儿的交情一向不错，已忍不住冲过来扶起她，问：“你没事吧？”

　　青儿摇摇头，可脸色已发白，显然是被摔得狠了。

　　采蓝横了贾琪一眼，压着怒火说：“爷一向很会怜香惜玉的，今儿是怎么了？”

　　贾琪似笑非笑，其他的公子哥儿们也都在旁嘻嘻哈哈地瞧热闹。所谓的怜香惜玉，不过是他们玩弄女人的伎俩。

　　贾琪笑向地上的青儿招呼道：“青儿你过来。”语气颇亲切。

　　采蓝脸上露出戒备之色，一只手挡在青儿身前，似不让青儿过去。

　　青儿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她本是靠卖身卖笑为生，可这不代表她就不能有一丝丝做人的尊严。

　　青儿拿开采蓝的手，走到贾琪身旁。

　　贾琪皮笑肉不笑问：“青儿，你刚才这个主意是不错，那你觉得那李紫苏会挑中我们哪个呢？”

　　青儿面上没有一点畏惧之色，嘴角往上一扬，便又开始卖笑了：“爷，我们都是些庸脂俗粉，李家的小姐，奴家是提也不配提的。”

　　“这你就错了。”贾琪柔声道。

　　“哦？”

　　贾琪忽伸出手握住青儿的手腕，一扯，青儿重新跌坐到他的大腿上。

　　贾琪抚摸着青儿的脸，冷冷笑道：“你以为那李紫苏真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么？婚姻大事，自古讲究门当户对。论起家世，在座的哪位爷，配不上她李紫苏？”

　　此言一出，其他公子哥们立即附和：“没错，李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李家能和京城沈府结亲，还不是祖上积德。”

　　“就凭李渭那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李家的祖产迟早要败光。”

　　“要不是李紫苏生得漂亮，谁愿意去跟李家攀亲家？迟早被带累。”

　　“李紫苏除了美貌还有什么值得她骄傲的，她深居简出，安安分分当所谓的千金小姐，无非就是害怕犯了错误遭到京城沈府退婚。”

　　这些公子少爷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李家的种种不是之处，好像怕落在他人后面。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当无望得到一个女人时，便竭力诋毁她的名声。

　　方闲忽然提高嗓门道：“诸位，上个月我跟我叔父到金陵办事，事情了结后我到秦淮河寻欢作乐，各位猜猜我遇见了什么新奇的事？”

　　“什么事？”

　　“潇雅出来接客了。”

　　大少爷们果然露出新奇之色。

　　“当真？”

　　方闲道：“哄你做甚？”

　　“可是……”一人道：“她不是沈欢的女人吗？莫非沈欢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