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Ⅱ]蔷蘼几度》寒璧生花

2、迷途

　　蝶裳是在休息室里找到炎月舞的。
　　她先去了她的实验室，没有人，兀自有些纳闷，炎月舞这个研究狂，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她是在实验室的才对。
　　她转头就想休息室去找人，七拐八拐，觉得这次的路比别的时候都长。她进去休息室，果然炎月舞是在的，只是她身边，还坐了一个人。
　　炎月舞的身边，坐着一位着装考究，气质典雅的女性。听到开门声，两人双双回头。
　　蝶裳看到她，却猛地刹住了脚步，站在了门口。
　　“蝶裳！”炎月舞惊喜的叫她，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似的朝她奔过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哦对了，你看，妈妈来了，她昨天晚上刚到的！”
　　炎月舞欢欣鼓舞，她身边的女性笑容浅浅。
　　蝶裳漠然的看着她们。
　　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貌和婀娜的身材，气质经过岁月的洗练越发的优雅尊容。她伸过手来似乎想要靠近：“蝶裳。”
　　蝶裳轻轻的后退了一步。
　　母亲的脚步顿住。
　　“我不舒服，先走了”她用了最烂的借口决意离开，“你们聊，别跟出来。”
　　她不管炎月舞的挽留，开门出去，身后声音寥寥，果然是没有跟出来。
　　她因为母亲的出现而心烦意乱，无意识的，又回去了实验楼。
　　实验楼其实不大，两层的小楼，每层有六个房间，除了几个有特定功能的房间之外，剩下四个房间供学生和教授使用。蝶裳没有去炎月舞所在的实验室，她没有目的，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她进了实验楼，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在经过第四间房间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储藏室，门开着，蝶裳隐约记得这个储藏室内部有个冷藏库。
　　她像是被牵引一样走进去，像是探险一样想再去看看那个已经记忆模糊的冷藏室，果然在角落里有个门，钥匙就挂在门口一侧，她开门走进去，从头到尾瞬间都裹上一层冰寒。
　　这间小小的冷藏室里有一侧都是储藏柜，她莫名其妙的一个一个打开去，前三个都是空的，打开到第四个，依然是空的，蝶裳已经想走了，她觉得浪费时间，还诡异的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放就放着冷气很浪费电。
　　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蝶裳手脚不停的打开了第五个储藏柜。
　　储藏柜被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真容。
　　和身高等长狭长的储藏柜里，一个少女在里面安眠。
　　她双手环在胸前，身上甚至没有一点遮蔽物，她周身没有一点血色，惨白是她躯体上唯一的颜色，映衬着她乌黑的长发，诡诞的黑白冲击。
　　蝶裳在拉开盖子的一瞬间，就已经无法辨别眼前的一切真伪。
　　她脑海中轰隆作响，寒冷从脚底，从皮肤外面，一齐朝她涌过来。
　　她只看到了这个少女的脸，这具双眼紧闭的，沉睡在冷藏柜里的身体的脸，惨白的紧闭双眼的脸。
　　那是她的脸。
　　那是蝶裳的脸。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蝶裳。
　　她惊怔的跑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的模糊扭曲了起来，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然后，一声脆响在耳边乍起。蝶裳骤然睁开眼睛。
　　炎月舞正站在她身边摇着她，喊着她的名字：“蝶裳，蝶裳！”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一头的汗！”炎月舞又惊又怕的看着她，伸手抹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汗水。
　　蝶裳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这是一间病房，一间真正的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干净萧瑟，沉闷的占据着她全部的视线。
　　这是病房，这是医院。
　　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没在岛上。
　　她在医院里，她躺在一见病房里。
　　蝶裳缓缓的转头看向炎月舞，就在炎月舞心里提的越来越高的时候，蝶裳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她伏在床沿上，哇的吐了出来。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吃饭，吐出来的都是苦胆水。
　　炎月舞吓坏了，她拼命的摁着急救铃，一边又抱住几近虚脱的蝶裳，喊着她的名字。随后人影攒动，炎月舞被拉开，她被挤到角落里，远远看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托住脸色苍白的蝶裳。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炎月舞才等到医生出来，她连忙跑过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金发碧眼的医生神态温和：“你妹妹主要是因为昨天抽取骨髓以后的不适反应。之前为了让她增长细胞数量打了针，你的妹妹身体比较弱，现在还有一些副作用。没事，她已经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炎月舞一听，连忙冲病房。看到一位年轻的护士正给蝶裳掖好被角。看到炎月舞之后护士客气的点了点头离开。炎月舞小心的走上去。
　　蝶裳头发披散着，稍微有点乱。她睁着眼睛，神色很疲倦，但是并没有沉睡，她看起来情绪稳定，还能关心她：“刚才吓到你了吧。”
　　炎月舞眼圈一红：“是啊，我吓坏了。你刚才怎么了？”
　　蝶裳没说话。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她垂头沉思了许久，不肯回答她，只是问：“教授呢？”
　　“教授今天没有过来。你要见他吗？”
　　“不，不用了。”蝶裳看着窗外。
　　其实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床上，蝶裳的雪白削瘦的手上映着一块光斑，很温暖。
　　这么好的天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讨厌的梦。
　　她忽然笑了一下，头靠到身后的靠背上，歪着头看着窗外的一片暖色：“真是想不到，我这些年第一次走出那座小岛，就是因为出来抽取骨髓。”
　　与此同时，一间公寓的门被敲了两下，年轻的男孩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男孩轻轻的旋转门把走进去，手里拿着几张纸。房间里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书，他带着老花镜边上又金色的细链轻微的摇动。
　　“老师，医院那边结果出来了，蝶裳已经成功抽取了骨髓。”
　　查斯特教授托着书的手一顿，看着对面神色沉重的男孩。
　　“那蝶裳现在怎么样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听说情况不大好。蝶裳抽取骨髓之前身体状况不理想，抽取之前打过促进细胞增生的针，她前一阵发过高烧，现在还有副作用。”
　　男孩低声说完，悄悄的看了老师一眼。
　　查斯坦教授沉默不语，良久才把书放下。
　　“我知道了。”

　　蝶裳自那次突然事件之后，身体倒是没在出其他意外，一直在稳定恢复。这算时间里炎月舞一直照顾她。蝶裳在抽取骨髓的一周之后，才由炎月舞搀扶着到病房外面散心。
　　这里是英国的一家医院，风景优美，环境良好。炎月舞很小心的搀着她，想让她多走走，但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后蝶裳就觉得累了，炎月舞就搀着她坐在长椅上。
　　“来，喝点水。”炎月舞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水杯给她。
　　“你背的书包里装的是这个。”
　　“是啊，我还装了几片吐司，万一你再饿了的话。”炎月舞得意的把自己的包包展示给她看。
　　蝶裳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啊。她看着远处穿着病号服慢走的几位病人，低声问道：“炎月舞，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嗯？我算算，大概快两个月了。”
　　“现在是三月初吧。”
　　“是啊，差不多中旬了……怎么了？”
　　“没怎么。”
　　炎月舞奇怪的看着她，蝶裳看着远处不动声色。炎月舞的眼神又纠结起来，她犹豫了许久，小声唤她的名字：“蝶裳。”
　　“嗯？”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蝶裳正转着水杯，听到这话停下动作，笑了一下：“去哪。”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炎月舞低声说，她脸上浮起担忧的神色，“你不打算回去了吗？你们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吗？”
　　炎月舞记得很清楚，蝶裳是在去年12月左右回来的。
　　当时她回来，炎月舞很惊讶。蝶裳只简单的跟她说龙马去了美国，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蝶裳不肯细说。她不说，炎月舞一点也问不出来。
　　炎月舞只知道，蝶裳回来不久，查斯坦教授就找蝶裳谈过一次话，过了没几天，查斯坦教授就跟他们宣布了蝶裳准备去抽取骨髓的消息。炎月舞被这个消息震惊到说不出话，当场反对，但是身为当事人的蝶裳却表示了同意。
　　她觉得匪夷所思。蝶裳只有13岁，这个年纪，怎么可以抽取骨髓。可是蝶裳还是同意了。随后，教授带着蝶裳他们来到了英国的一家医院，蝶裳那时候身体弱，年纪也小，为了抽取这次骨髓，进行了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最后才勉强提取出骨髓。
　　炎月舞开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医院会这么顺利的接受了蝶裳抽取骨髓，但是在有一天麦克斯教授和卡恩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炎月舞忽然明白了，这次的行动似乎不是查斯坦教授的一意孤行。
　　“我想，教授应该是早晚都要这么做的，只不过现在对他来说，是提前了几年而已，”蝶裳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坐的更放松一点，“我想，他们应该是想提取我的骨髓直接进行研究吧，毕竟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有一个关于我的长期的细胞样本了。”
　　只不过没想到，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更煎熬。
　　“我想，这样的话，我应该可以有一个比较长的，自由的时间了。”蝶裳疲累的低笑了一声。
　　“你问我有没有和龙马结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有一个结论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还是很想回去，回到青学。”
　　炎月舞怔然望着她。
　　蝶裳仰起头看着天空。
　　“哪怕龙马已经不在那里，我还是，很想回去。”
　　我想和他在一个世界里，同一片天空下。哪怕隔着一个遥远的海洋，都如此欢喜。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打算一周两更，从下周开始会在每周三和每周五更新。
----
感谢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