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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骑马 ...

  •   晴若微惊,撑着马鞍,不敢再向后靠去。

      身后那属于少年的躯体,似隐隐散着太阳般的热度。稍有靠近,她就会被烫伤。以是,她只能努力前倾着身躯。

      “姐姐,你坐稳了。”郁天涯一扯缰绳,反手搂住晴若的腰,笑道:“要是掉下去了,那就得在地上打滚。”

      “天涯,你放我下去。”晴若稳着心神,好言好语地说,“我不会骑马……”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天涯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想逃跑。

      “我带你骑。”天涯打断她的话,一副兴致勃勃架势。下一刻,他便双腿一夹马腹,长喝了一声“驾”。

      晴若只觉得腿下一阵颤动,旋即,世界就跌宕颠簸起来。骏马嘶鸣一声,迈开步子,向着林子的深处奔去。此处小道幽静,沿途只有落叶满阶;除了马蹄声与落叶被踩踏的苍翠之声,再无别响。

      晴若起初还有些怕,但因天涯的手牢牢桎梏着她的腰,渐渐的,她也不是那么的害怕了。

      虽马上颠簸,但能见的风景,却与坐在马车里所望决然不同。没了厢壁与车帘的遮掩,环身景色一应收入眼底;盛夏的碧绿青葱,尽数扑入眼前。幽风轻动,吹得人眉目生爽。

      “这马上的风景,倒真的别有趣味。”晴若忍不住摸了摸马脖子,笑道,“难怪荣福郡主这么喜欢骑马。”

      “不后悔吧?”郁天涯搂紧了她的腰,愈发笑嘻嘻的。

      他的手锁的太紧了,晴若的身子微微僵了下。她忍不住向前弓起,小声道:“天涯,我俩是亲姐弟,一起骑个马也就算了。对着其他姑娘,你可不能这么无礼。”

      天涯道:“那是自然。若非你是我姐姐,我还不带你骑马呢。”

      他说罢,唇角勾起一道狡黠笑容,似做了什么无人发现的坏事一般。晴若在他身前,瞧不见他表情,仍兴致勃勃道:“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骑马?我想试试。”

      天涯扯了缰绳停下马蹄子,翻身跳下,道:“姐姐是第一次骑马,我不能放着你胡来,那太危险了。这样吧,我牵着马,带着姐姐走走。”说罢,他就提起马缰,缓缓向着林子外头走去。

      马很听话,被他摸了两下脑袋,便稳稳当当地走了起来。

      晴若侧坐在马上,望着在前头牵马的少年,道:“天涯,你是跟谁学的骑马?”

      “跟我师父。”天涯说,“我娘死后,我便被师父收入门中。师父侠义心肠,走南闯北、行侠仗义。我们去过北方的大草原,也到过南边的水寇岛。路上骑马,那是必不可少的。”

      晴若问:“这么说,你师父是个见识广博的大侠咯?像《燕市丛谈》里的金大侠一样?”

      天涯道:“若说见识广博,他也算不上。我师父他虽走南闯北,可却从来没来过京城,也不让我们兄弟来京城。若非我被父亲带了回来,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来京城!”

      晴若好奇道:“为什么?”

      天涯笑说:“我师父很穷,兜里没几个铜板儿。京城的客栈酒菜又是最贵的,他来不起!他听说我现在好吃好喝地住在郁家,他还写了信来打秋风!”

      听他这么耿直的说法,晴若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给他钱了吗?”

      “没给。”天涯拽一下缰绳,恼道,“我那师父怪老不正经,拿了钱就去喝酒,直喝的天昏地暗,被店家丢出来为止!我才不把钱给他糟蹋。他若想要钱,自己找活儿干去。北边押镖粮,南边做护院都成;再不济,揭张悬赏、宰个匪头,可不就有钱了?何必眼巴巴盯着我一个做徒弟的使劲儿薅!”

      晴若又问:“孝敬师父是应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少得敬重些。”

      天涯说:“他可是没有分毫的师傅样子。酒量糟还爱喝,赌运差还喜赌。赌的裤子都输了,还能安稳倒头睡在别人房顶上,说是‘被天席地’、‘披星戴月’,最后,还是师娘拎着他的耳朵,将他带回去的呢。”

      晴若说:“这么洒脱,倒也是妙。”

      天涯听不得其他人夸奖师傅,露出副苦脸来。

      两人边说便走,走到了马球场边上。晴若怕被人瞧着了,便小心翼翼地爬下了马来,道:“天涯,我是你嫡亲姐姐,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能让母亲知道我偷偷骑了马。”

      天涯挑眉,笑道:“那是当然。你可以不信别人,但绝不能不信我。”

      姐弟两人有了个共同的秘密,相视一瞬,俱无声地笑起来。

      ***

      马球场边,凉亭中。

      郁琳琅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亭中,脚尖踢着地砖。丫鬟莲子打着纨扇,亦是昏昏欲睡。

      亭外的小径上,宁重华远远地站着。他望向亭中,隔着缥缈纱帘,只见得一道夜绀色身影,衣袖如夜幕绽星,旖旎动人。那是一寸千金的皎星纱所做的衣服,极为好认。

      宁重华眸光微微一动,慢慢走近了凉亭。

      顾及母亲袁皇后还在场,他不敢太放肆地注视亭中人;他只假装望着马场上飞驰的身影,不经意道:“这身衣裳,可还合你心意?”

      亭中人怔了一下,倏站起来,大步踏出,一把撩起帘子。“太子殿下……”郁琳琅面色泛红,艳如一枝桃花,“这身衣服,甚合琳琅心意,谢过太子殿下恩赐。”

      “怎么是你?”宁重华愣住,面色尴尬,低声道:“是孤认错人,唐突了琳琅小姐。”说罢,他似逃跑一般,匆匆转身而去,独留郁琳琅呆滞在原地。

      “认错…人?”郁琳琅喃喃咀嚼了一遍太子的话,“难道,这身衣裳不是送我的?”

      她的表情,渐渐暗了下来。

      ***

      晴若回到凉亭中时,琳琅正闷着脸色一个人坐着。瞧见晴若回来了,琳琅也不打招呼,只呆呆地玩着桌上一片叶子。

      “琳琅,你面色不好,这是怎么了?”晴若问。

      “没什么,就是热坏了。”琳琅微微把屁股挪开了些,避开了晴若的身子,好似抗拒她的接近。

      晴若蹙眉,没有多问。

      隔了一会儿,琳琅突然问道,“姐姐,你知道当年太子殿下为何要选你为正妃吗?”

      “啊?”晴若思索了一下,道,“这…我也不知道。想来是当年祖父尚在,太子殿下想着借借祖父的东风吧。如今祖父不在了,他自然不愿再提起我。”

      想到妹妹心系太子,晴若连忙补充道:“琳琅自然是不同的。太子殿下和我不熟,但对你却是极好的。他不是送过你玉佩与衣裳吗?便是我们郁家大不如前,那也不算什么。”

      琳琅听了这个答案,有些气馁,道:“真是叫人搞不懂!”

      说话间,那马球场上的击鞠好似快要分出胜负了。场上的一方是荣福郡主、潘芷萱与其他宗族;另一方,则是裴璧云的妹妹并几个亲眷。两边的分数时高时低,纠缠了许久;晴若好奇输赢,便撩了帘子,朝凉亭外头望去。

      恰在此时,一个鞠球竟破空而至,倏忽飞来,竟直直奔向晴若的肩膀而去。

      “姐姐…!”琳琅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她本欲上前,可不知为何,脚步却不听话地迟滞了,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旋即,琳琅咬咬牙,露出惊慌失措模样,一屁股坐回了位上。

      晴若见得那球飞来,正要侧身躲开,忽而间,有一道身影迅速挡到了她面前。有人伸出一把折扇,啪得挡掉了那鞠球。但见墨骨金屑的扇子上破了个大洞,绘了山水的扇面亦刺啦裂成了两半。

      晴若微惊,小声道:“裴公子……”

      裴璧云展开那柄被穿了个洞的折扇,缓缓道:“这球虽不至于伤人,但还是会留个淤青。若是伤了郁家的大小姐,那可是大罪。”

      听了他这句话,马场上传来一道娇俏笑声:“怎么,裴璧云,你要管本郡主的闲事?本郡主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不小心?”裴璧云蹙眉道,“这么危险的事儿,也能不小心?”

      “是呀。”荣福郡主拍拍球杖,道,“不过是粗心点罢了,也值当你这样大惊小怪?这么歪的球,她随随便便就能躲开,何须你担心!”

      的确,那球虽歪了,但确实能轻易躲开,像是个恶作剧,并没有伤人的意图。

      裴璧云不怒反笑,道:“我听闻荣福郡主球技甚好,在鞠场上以一当百,未料到,郡主竟也会有粗心之时。”

      荣福郡主道:“我当然会粗心!”

      “这么说,郡主是自认鞠技不如人了?”裴璧云勾起唇角,问。

      “是!”荣福郡主理直气壮。

      裴璧云捡起地上的鞠球,掂了掂,道:“既然荣福郡主的手气这么不好,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那便称不上是击鞠赛的头名了。依我看,当是倒数头一才是。”

      郡主的对手笑了起来,道:“说得有理呀。郡主,不如让贤吧?”

      荣福郡主愣了下,立刻明白自己中了计,她气急败坏道:“裴璧云,你敢戏耍我!我的球技哪儿差了?我才是击鞠的头名!”

      裴璧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我可不敢戏弄郡主。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郡主被气得咬牙切齿。

      裴璧云朝晴若投来目光,笑唇微勾。这一眼,好似淬了红尘的百味烟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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