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终章 雪上花 ...


  •   一、山茶

      “我每次看到山茶的时候都会觉得它带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十代看着面前的一株山茶说道。那是一个很传统的品种,艳红的单层花瓣围着鹅黄的花芯,大概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悲……悲伤吗?”
      明日香对他的形容很是吃惊。她也看向那株山茶。
      “是因为是红色的关系吗?”
      “有一部分吧。你想,它从秋季就开始孕养花苞,却在冬天才开放,不就像是深藏心中无法吐露的爱意一样吗?”
      他说得太过刻意,让明日香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十代注意到了她的尴尬,侧过头来笑了。
      “开玩笑的。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它在下雪天也开着吧。在白色的雪上开着这么艳红的花,就像是染了血一样。”
      “果然还是因为红色吗。”
      “是呢。”
      他们是在逛一个新开的茶花展,据说是由□□举办的,收集了全国甚至海外的各种新品种,在他们这里只停留五天的样子。万丈目说有兴趣,他们便相约一起来看。才进大门不久,万丈目和约翰便跑去买零食了,留下十代和明日香在原地等他们。
      “不过,在冬天能看到这样的花,倒也蛮令人惊喜的。我也好久没出来逛过了。”
      “天上院家的事务很繁忙吗?”
      “算是吧。父母都不在,现在全靠哥哥和我两个人,时不时会觉得有点吃力。”
      “那是有点够呛。”
      “你们呢?不是也只靠你们兄弟俩吗?”
      “兄长大人很能干。我都是随便做做就好了。”
      明日香知道事实绝非如此。如果问万丈目的话,恐怕会得到完全相反的答案吧。毕竟,十代的本事在熟人之间也都是众所周知的。
      “明日香喜欢山茶的话,什么时候也来我们家玩玩吧?后院里种了不少,现在正开得好呢。”
      “好。”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万丈目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他们回过身去。
      “你们回来了。”
      “在说请明日香去家里看山茶的事情。”
      “哦哦!那个吗!我们家确实也种了不少山茶,都还是不同品种的。这次展会上如果有中意的品种的话,我也想弄一棵回去栽上。”
      “兄长大人太热心了。”
      “不是因为你说喜欢才种的吗?你也别偷懒,好好选选。我可是很期待的。”
      “知道了。”
      十代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了约翰递过来的零食。

      二、残红

      他们顺着园区的路向里走去。展出的茶花各式各样,单瓣的,重瓣的,散蕊的,集蕊的,红的,玫红的,粉的,白的,还有各式红白花纹的。品种的名字也是纷繁杂乱,让人记不清。
      “看,就是这种,名字叫‘美人抓破脸’,我们家里也有一棵的,十代最喜欢它了。”
      “兄长大人……”
      冷不丁被揭老底,十代红了脸。
      “确实很漂亮。”
      明日香附和道。这是一种重瓣的白色品种,几乎没有花蕊,在雪白的花瓣上错落地留着几条艳红的条纹,就像是被抓出来的伤痕一般。这应当就是它名字的来历了吧。
      “这是名贵的品种吧。”约翰说,“贵吗?”
      “前几年有点贵。这两年应该降下来了吧。”万丈目回答。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新品种。”十代说。
      “是啊,光是花哨也不行。总要有点特色才好看。我们往里面再走走吧?”万丈目提议道。
      也许是他们来得比较早的缘故,周围稀稀落落的没什么人。十代早已干掉了手中的那盒章鱼烧,还从约翰那里偷了两根薯条咬着;万丈目也吃完了两根豆腐串,正在和第三根斗智斗勇;只有明日香,一直含着块小糖饼就没动过。
      “多吃点啊明日香,女孩子不要怕胖,只会看脸的男人嫁不得的哎哟!”
      “十代你给我闭嘴!”
      挨了兄长一个爆栗,十代捂着额头老实了,倒是约翰在一旁拼命忍笑。十代看了看约翰,又从他手里顺走一根薯条。
      “话说,这是哪里?”
      明日香指着一道石制拱门问。门里是一个大园子,满满地种着山茶,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我看看……”万丈目摸出导游手册,“这是本地原本就种着的山茶,不是展会上新搬来的,是给观光客休息用的地方。”
      “难怪觉得没什么人。”
      “说不定人都在里面。时间还早,我们进去坐坐吧?”
      明日香提议道。
      他们穿过拱门,才往里走了十来步,就听到一声哥尖叫。随后便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怎么办”“快去叫警察”这样的句子。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约翰率先开了口。
      “我去看一下。”
      他把薯条塞到十代手里,带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剩下三人也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一路跑到园子的后方。在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几个人围着一丛茶花在看着什么。约翰拨开他们挤了进去。
      “我是警察!请大家退开一点,不要破坏现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证件。围观的人见状,纷纷散开。十代这才看见山茶树下倚坐着一个女人,额头上的血从脸上一直淌到胸前,将素色的和服染成一片殷红。也许是因为冲撞的关系,几朵茶花从枝头上掉了下来,落在女人身上。花瓣上也沾着鲜血,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和茶花原本的颜色混在一起分辨不出。约翰在她身边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下之后,站起来摇摇头。
      “没救了。”
      “要打电话报警吗?”
      万丈目问。
      “麻烦你了。”
      约翰回答。十代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女人的脸被山茶的叶子遮住,恍惚间看不太清。

      三、调查

      “死因是被钝器击打头部导致的颅脑损伤。凶手很残忍,第一击致命以后还连续打了十多下,头骨都变形了。”
      约翰把茶杯端到嘴边,却没有喝下去。介绍完情况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万丈目问。
      “啊啊,因为案件发生得太早了,又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花展的工作人员也都对受害者没有印象。前辈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偷偷溜进来的。”
      “也许是因为太早了,大家都还不精神吧。”
      十代猜测道。
      “受害人的身份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叫雾岛真澄,32岁,洗衣店的普通女员工。早年丧亲,和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相依为命。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交往的对象。尸体上没有遗失贵重物品的痕迹,推测不是谋财。据她周围的人说,似乎也没听说和人有过节。”
      “那个弟弟怎么说?”
      “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似乎很受打击,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是这样吗……”
      万丈目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一次十代也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真是抱歉。”
      十代低下了头。和往常不太一样,明明尸体就在眼前,十代却没有梦到任何相关的内容。
      “别这样说,又不是你的错。”
      约翰赶紧打着圆场。“倒是我们,一遇到这种事就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这次怕是帮不上忙了……”
      “我有个主意,”万丈目突然说,“让十代帮你们查案吧。说不定就会碰上什么线索呢。这家伙的运气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兄长大人又来了……”
      十代无奈地抱怨道。
      “可以吗?”
      约翰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二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坐直身体鞠了一躬。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正如约翰所说的那样,虽然设了灵堂,但并没有来吊唁的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丧服端坐在遗相前,应当就是弟弟雾岛悠一了吧。
      “雾岛先生。”
      十代唤道。对方并未回头。
      “是警察先生吗?”
      “可以算是吧。”
      “之前我也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请回吧。”
      “不,我是来吊唁的。”
      雾岛悠一这才回过头来看了十代一眼。他微微欠了欠身,说了一句“失礼了”,起身去给十代拿了个坐垫。
      这个人的眼神像猎狗一样,十代诧异地想。要说与人结仇的话,说不定是这个弟弟的可能性更高。不过,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十代将带来的花束交给雾岛,在遗相前坐下。
      “真澄小姐的事真是遗憾。”
      “您是警察吧?知道些什么吗?”
      “不,是警察的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帮忙调查的。不过,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刚好在现场。”
      “那么,您是见过家姐最后的样子的了。家姐看起来还好吗?”
      他的这个问题让十代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与不好——怎样才能算“好”呢?
      “您没有看到吗?”
      “我被叫去的时候,已经做过尸检了。照片我姑且也看了下,但是拍得太模糊了,看不太清。”
      “听说犯人很凶残。”
      十代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时,男人握紧了拳头。
      “姐姐是个温柔的人。应该没有仇家才对……”
      “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如此。有没有可能是和您有过节的人?”
      “我吗?”
      男人对他的这个问题吃了一惊。
      “由我自己来说可能有点怪,不过,我并没有什么人际交往。唯一重要的就是姐姐……”
      他看了一眼遗相,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就在十代想着要不要算了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您有过这样的感觉吗?‘这个人就是我的一切’?”
      不知怎地,兄长的身影突然跳入脑海中来。十代想了一下,说,“有的。”
      男人有点意外地抬眼看了一下十代。
      “是怎样的人?”
      “是家兄。”
      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男人说。
      “您和我是一样的呢。”
      十代呆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
      怎么会——?
      这个事实令他太过惊讶,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只有男人的话语在空荡的灵堂里回响着。
      “今天能遇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四、连锁

      “该死!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
      “冷静点,约翰。发脾气也于事无补。”
      “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引起恐慌了!”
      “引起恐慌也好,这样就没人敢随便出门,凶手也就找不到合适的目标了。”
      “……真不像是你这种名门望族该说的话。”
      万丈目叹了口气。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的。”
      十代坐在桌边,望着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地思考着什么。他并没有把雾岛悠一的内情告诉其他人。毕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十代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那个男人的共犯一样,一旦秘密暴露便要双双入狱。何况如果有这种内情的话,那雾岛悠一应该是无辜的。话虽如此,打那天之后,十代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要是十代能摸到什么线索就好了。”
      约翰哀叹道。十代依旧没有梦到任何有关的线索,一惯的王牌突然失了效,约翰顿觉有点走投无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连降灵术都没有用。她们大概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死去了吧,就别提什么线索了。死者之间互相也没联系,搞不好,这次真的是无差别杀人。”
      “那样麻烦可就大了。死者没留下什么意念,那凶手呢?会那样杀人的可不多见啊。”
      据检验科的人说,四起凶案的凶器都是同一个。且不说被钝器击打致死的这种杀人手法,凶手一直持有凶器这件事,本来也挺少见。按约翰的说法,就像是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一样。
      “都是穿着素色和服的年轻女性,都死在山茶花旁……明明有这么明显的共通点,却无法锁定犯人。”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怪异。还有就是,除了第一起案件,其他受害人都不是一击毙命。罪犯感到害怕了吗?”
      “又或者是相反,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了?也许他认为受害人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雾岛悠一那双猎狗一般的眼睛在十代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就在这时,佣人在门外通报道:“天上院小姐来了。”
      “快请进。”
      万丈目赶忙应道。金发的年轻女性推门而入,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你们在开会?”
      “就是商议一下对策而已。百忙之中还要麻烦你,真是抱歉。”
      “别见外,能尽一份力我也很高兴。十代,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们走吧。”
      十代和明日香约了一起去调查现场。原本也想叫上万丈目,然而兄长却说要和约翰一起整理资料,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们这次要调查的是第四起案件的现场。是在城镇的北边,一个普通的居民区里。死者是附近的住民,早晨起来散步的时候遇害了。尸体倒在花坛里,一直到早高峰的时候才被路过的行人发现。
      他们站在发生凶案的那株山茶前。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案件的关系,山茶的花都落尽了。
      “看起来是很普通的山茶呢。”
      明日香说。
      “就是很普通的山茶。做为绿化,种植山茶很常见。”
      十代回答。
      “凶手是怎么选定受害者的?”
      “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应该观察过受害人一段时间,知道她早上会起来散步。”
      “在还没天亮前的黑暗中观察着将要杀死的单身女性吗?听上去挺可怕的。”
      “本来就很可怕啦。明日香你也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放倒的。再说了,只要不靠近山茶花就可以了吧?”
      十代本想说“不是那么回事”,却被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十代先生?在查案吗?”
      他回过头去,看见雾岛悠一正站在两人后方。明日香也回过头来,对着不速之客皱起了眉头。十代赶紧解释。
      “雾岛先生……这是我的朋友天上院明日香,也是来帮忙查案的。明日香,这位是雾岛悠一,第一位受害人雾岛真澄的弟弟。”
      “您好。”
      雾岛弯下腰讨好似的向明日香行礼。然而明日香却并不打算对他客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听说是和家姐一样遇害的人出事的地方,想来看看。”
      听上去也有几分合理。不过明日香并没有解除对他的戒心。
      “这是警察的事务范围。你们这些不知情人士还是不要乱来比较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是。”
      雾岛点头哈腰地应着。

      五、决意

      “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行动模式,这么做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这是上面提的要求,所以……”
      十代一回到家,便听到万丈目和约翰的争吵声。是怎么了吗?
      他推门而入。
      “兄长大人,约翰,我回来了。”
      两个人看见他,一齐噤了声。十代在茶几边坐下,见他们都不开口,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万丈目先开了口。
      “事情是这样的……约翰,还是你来说吧。”
      “上面要求我们找人当诱饵,把犯人引出来抓住。明日香知道了以后,便主动要求来当诱饵。”
      啊,难怪兄长大人那么生气,十代想。不过他嘴上却说。
      “的确是明日香的作风。”
      “可是十代……”
      万丈目不甘心地想要争辩。在他说完之前,十代又补充道。
      “也算我一个吧?”
      “十代!”
      这次是万丈目和约翰同时惊呼出声。十代看着神情紧张的两人,不觉有些好笑。
      “怎么了?我以前不也做过这种事,还挺成功的……认真说起来的话,我可比明日香要有经验呢。”
      “那次你可是受了伤。”
      “一点轻伤而已,不要那么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
      万丈目叹了一口气。倒是约翰先起了身。
      “我们的警力只够同时保护一个人。我去和明日香说说,叫她别去了。”

      明日香来的时候,十代正站在后院的鱼池旁。
      “天气一冷,就连鱼都变懒了。全躲在石头缝里,也不出来活动活动。”
      “十代,”明日香站到他身边,“做诱饵的事,不要紧吗?”
      “这话我来问你还差不多吧?放心,有兄长大人和约翰在,不要紧的。上次也没出事。”
      “你太心大了。”明日香说,“这样反而更让人不放心。”
      “诶诶?明日香是这样看我的吗?”十代笑了起来,“难不成是被我抢了活儿,怀恨在心了吗?”
      “怎么可能……”想要反驳的下一秒,明日香意识到十代是在开玩笑。“不要拿这种话题说笑。”
      “好好……”
      十代露出妥协的样子说道。明日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能看到什么线索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听了她的话,十代突然沉默不语。
      “十代?”
      明日香唤他道。十代犹豫了半晌,才开了口。
      “你还记得我们看见第一位受害人那时的事吗?”
      “记得。当时吓了好大一跳呢。”
      “看到尸体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像那样倒在那里的人是我的话会怎么样……”
      “十代?!”
      他的话让明日香吃了一惊。然而十代还在继续。
      “……也许就是因为我想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受害人也好凶手也好,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回过头来,看到明日香的表情后笑了一下。
      “这件事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过。要替我保密哦。”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那个人死去的方式让我觉得很美吧?”
      “十代,”明日香正色道,“人死去可不是什么美丽的事情。有人死去,便会有人因此哭泣。”
      “那是明日香你……”十代的声音小了下去,几乎细不可闻了。“我死了的话,是不会有人哭泣的。”
      “你说什么?”
      明日香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我是说,你说得对。”
      十代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真伪。大概真的是听错了吧,明日香想。

      六、落雪

      “好冷。”
      约翰缩了缩脖子。
      “毕竟已经是最冷的时候了。十代那家伙还好吧?”
      万丈目靠在满是藤蔓的墙上,往里望着。这是一个免费开放的小公园,里面的小山包上也种着好些茶花,附近的居民常常会在早晨来此散步。推测这里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作案地点,他们便在此设下埋伏。做为诱饵的十代,此刻应该正在山茶花丛里转悠吧。
      “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再继续下的话,山茶都要被打落了吧。”
      “那倒未必。山茶可是会在雪里开的花。”
      “也是……如果随着花落,这案件也跟着结束就好了。”
      万丈目看了他一眼。
      “真不像警察会有的天真想法。”
      “天真吗?我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十代就不用冒险了。”
      “破不了案也没关系吗?”
      “总比再出人命好。对我来说,平安比面子更重要。”
      “这倒是实在话。”
      雪是昨天下的,到清晨已经停了。由于气温的关系,树叶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雪,没有半点要化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犯人还会出来行凶吗?”
      “谁知道。杀人犯的想法正常人是不会明白的。”
      “你做为警察,也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倒是常常觉得,这些人杀人的理由太简单了。为了那么简单的理由就可以夺走他人的性命吗?”
      万丈目看着他。
      “是很像你会有的想法。”
      天边渐渐亮起来了。
      “今天结束了,收工收工!”
      随着一声招呼,埋伏着的警员们都纷纷站起身来。万丈目看向约翰。
      “我去接十代。”
      “好。”
      他走入公园内。人工堆起的小山包上,种满了一丛丛山茶花,长得好的甚至有一人高了。万丈目绕着山头走了一圈,才看见十代站在一株茶花前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十代!”
      听到他的声音,义弟回过头来。
      “兄长大人。”
      “你在看什么?”
      “这茶花上都落了雪呢。”
      殷红的花瓣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纯白的结晶,在初晨的光亮中闪闪发光,和山茶娟缎般的色调两相映衬。
      “这花也没被打落。我和约翰还说起这事儿,说要是花都落了,凶手也不再犯案该多好。”
      “要真那样就好了。”
      “是啊……你冷不冷?要不要披件外套?”
      “不用……我不想回去,我们四处转转吧?”
      他们出了公园,就顺着路往集市走去。大约是时候尚早的缘故吧,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这附近有一个花市呢。”
      “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家里没有的品种。”
      “院子里要种不下了吧。”
      “还早得很。前院的那棵海棠枯了呢。”
      “似乎是得了什么病害的样子。稍微有点可惜呢。”
      十代叹息道。
      “你那么喜欢的话,再补上一棵就是了。”
      “那倒不用,换个别的什么也成。”
      两人正聊着呢,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十代先生……是十代先生吗?”
      两个人都回过头去。
      “啊,雾岛先生。”
      “果然是十代先生……您怎么穿成这样?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犹豫了老半天才敢跟您打招呼。”
      “这个……”十代用眼角瞄了万丈目一眼,决定说实话。“是为了那件案子。”
      “为了案子?”雾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您在做诱饵吗?”
      “是的。”
      “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吧。”
      “为什么这么说?”万丈目忍不住插话道。雾岛一惊。
      “啊,这位是我之前提过的,家兄。兄长大人,这位是……”
      “雾岛悠一,”万丈目打断他,“我看过照片。”
      “您也在帮忙查案么?”
      “是的。为什么要阻止十代当诱饵?”
      “因为……我好不容易才交到十代先生这样的朋友,不希望失去他。”
      “十代不会有事的。”
      万丈目瞪着他。无视万丈目投来的敌意,男人暧昧地笑了。
      “那是最好。”

      七、凋零

      “那家伙没动静了呢。”
      “说不定只是在等待时机。”
      “要是就这样老老实实的,不再出来就好了。”
      “别天真了约翰,对方可是无差别杀人的凶恶罪犯。”
      “说到这个,我一直有疑问。刺激他行凶的因素到底是什么?”
      “穿着素色和服在看山茶花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说要分手……一类的?”
      “还是情杀吗?但是第一起和第四起案件,受害人都没有交往对象。”
      “也许是幼年抛弃了他的母亲什么的?”
      “这个想法有点意思。不过,如果是幼年时受到的伤害,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在今年爆发了呢。”
      “我想去第一次案发的现场看看。”
      一直在后座默不作声地听万丈目和约翰讨论的十代突然说道。坐在副驾座上的约翰回过头来。
      “十代,凶手一直都是在新的地点作案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就今天,可以吗?”
      “那我去通知大家换地方。”
      “不用了……有你们俩就够了。两边埋伏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说不定就是人太多,凶手才不出现的。”
      约翰看了眼窗外,天色还是一片漆黑;他叹了口气。
      “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
      十代笑了笑。他痛快地推门下车,走入了园内。万丈目不放心地盯着他的背影。
      “十代那家伙,可别乱来啊。”
      约翰笑了一下。
      “是是,都知道你心疼他。”
      “不是的啊!你不知道,那家伙从小时候起就不怎么懂得分寸。”
      “这难道不是身为兄长的偏见吗?”
      “绝对不是,以万丈目家的声誉担保。”
      “那可信度还真是高啊。”
      约翰不怎么买账地说。就在这时,万丈目的手机响了。
      “喂?明日香吗?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女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幽幽地响起。
      “十代他……还好吗?”
      “还好,刚进园子里当诱饵去了。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他。”
      万丈目捂住话筒。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明日香也觉得十代不靠谱。”
      “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认真接电话。”
      万丈目又转回电话那边。
      “我和约翰在外面看着。现在还没什么异状。”
      “是吗……那就好……”
      明日香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她的态度有点反常。就在万丈目犹豫要不要问一下的时候,明日香主动开了口。
      “我一直……在考虑该不该和你说……”
      “是什么事?”
      “十代……在去当诱饵之前,似乎说了‘我死掉也不会有人哭泣’这样的话……”
      “什么?!那家伙说了这种话?!真的吗?”
      万丈目差点没跳起来。
      “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没有听太清,所以……”
      “那个白痴!”
      万丈目猛地挂掉电话,推开车门跑了出去。约翰也跟在他后面。
      “怎么了?”
      “我要去把十代找回来。这家伙,搞不好真的会送命的!”
      两个人奔到石拱门前。
      “十代!!”
      万丈目朝里面大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我们分头找。”
      约翰说了一句,便朝右边的小路奔去。万丈目则拐向左边。
      “十代——”
      约翰的声音隔着山茶花丛传过来。就算是这样也没人应声,万丈目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不可能听不见的。难道真的出事了?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绕过小半个园子,约翰的声音已经变得有点遥远了。之前凶案的地点就在前面。十代该不会就是想来这里吧?
      他拨开树丛走了进去。在被莹莹白雪盖住的泥土之上,青年的身体半倚着躺在那里,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留下来,将素色的上衣染成一片红。一朵深红的山茶掉落在他的手边,衣服上也散落着几片花瓣,和血的颜色混在了一起。然而他只是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十代——!!”

      八、恋慕

      那是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细密的雨珠清冷地沾落在衣襟上,游城十代第一次遇见万丈目准。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是游城十代看到将要成为自己兄长的男孩时的第一感想——穿着带家纹的和服的男孩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看起来似乎竟然有一点期待——他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对方的意。
      虽然身为独子,但作为一个生在大家庭里的孩子,十代对于“兄长”这个词还是有概念的——表哥们要么很严厉,要么就很爱面子。毕竟在家族中,辈分关系是很重要的,十代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心情。他对这个未来的兄长的猜测也居于此,说是只比自己大一个月,要维持兄长的面子,很有压力吧?再说了,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独子,突然被塞进一个弟弟来,就算是会被讨厌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十代一开始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然而现实看起来却不是这样。
      黑发男孩朝他投过来的眼神中甚至包含了一点点的好奇,让十代莫名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小动物般的错觉。是哪里没做好吗?十代努力地回忆着学过的知识,却没找到半点头绪。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然而,那男孩只是爽快地伸出手来。
      “初次见面,我是将要成为你哥哥的万丈目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没有预想中的刁难,没有威严,什么都没有。男孩的太过干脆反而让十代慌了神。自己是怎么准备的来着?对了,要用敬语,对方可是长辈。他之前就偷偷练习过来着。虽然他以前并没有这样称呼过表兄们——
      “兄、兄长大人……”
      他结结巴巴地说。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狼狈,对方大笑起来。他在反应过来之前,对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我会保护你的。”男孩在他耳边说,“有本少爷在,你就安心吧!”
      啊啊,我喜欢这个人。他这么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还有,那个人急切的声音。
      “十代!你醒了吗!?”
      兄长大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这是,怎么了?
      记忆朦朦胧胧的。他回想起满地的落雪、死去的女人、还有艳红的茶花。对了,茶花,他确实是在看茶花来的……
      那个人俯下身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兄长的声音疲惫中透着温柔。这样的兄长就算是十代也很少见到——他想要坐起身来,头部却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疼痛,记忆也一起涌了上来——
      对了,我被打了。
      意识到兄长疲惫的理由,十代猛地升起一股愧疚感。
      “对不起……”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埋在他怀里的人并没有抬起头来。
      “天上院君告诉我了……”
      “什么?”
      “你要是不在了的话,我会很伤心的……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了。”
      确实像是兄长大人会说的话呢。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很快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九、真相

      “要出去吗?”
      “就在附近走两步散散心。”
      “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那你小心点。”
      十代要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万丈目回来。原本还担心兄长会阻止他出去,没想到对方只是问了两句就走掉了。十代望着兄长的背影,缩了缩头赶紧溜出门去。
      离他被袭击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凶手没有再次行动。对于自己被袭击的事,十代只是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并没有回答警察们的提问。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做诱饵的计划也取消了,改为从邻市调来了更多的警力。然而,这些都不是十代最关心的问题。
      他出了门,便直奔雾岛悠一的住宅而去。正如他所想的那般,男人正呆在自己的家中。
      “雾岛先生。”
      “请进来吧,门没有锁。”
      十代推门而入。叫雾岛悠一的男人盘腿坐在屋子正中,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之后回过头来。
      “您果然还活着吗,十代先生。”
      “托了你的福呢。”
      这句话让雾岛悠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为什么没有告发我?”
      “马上就会这么做了。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情想要问清楚。”
      十代瞪着这个男人,隐隐地有些怒意。
      “为什么要杀你姐姐?”
      雾岛抬起眼皮看了十代一眼。
      “我以为……您明白的?”
      “我不明白啊!”十代吼道,“你说我和你是一样的,那样的话,你不是应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爱着你姐姐的才对吗?”
      “是那样没错。”
      “那为什么?”
      “您……”雾岛慢悠悠地说,“难道不曾有过这种想法么?想要和自己最爱的兄长一直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您难道这样就能满足吗?就只是这么看着?”
      “我……”
      “您还没有经历过吧,被所爱之人抛弃的感觉。那真是非常非常地痛苦……”
      雾岛悠一仰起脸来,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的母亲在我两岁时就病死了,对我而言,姐姐就像是母亲一样。每次父亲喝完酒回来要揍我的时候,姐姐就把我藏在衣柜里。我十二岁的有一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就趁父亲殴打姐姐的时候,从背后把他砸死了。”
      雾岛看了十代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是啊,我杀了我父亲。但那没什么,那只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这事情发生之后,姐姐就带着我逃离了那里,一直到处流浪。我的世界里只有姐姐,姐姐的世界里也只有我。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一直到死都不会改变。”
      “然而那一天……对,就是你们发现她的那天早上,姐姐突然把我叫到那个茶花园里,说什么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让我也自力更生。”
      “姐姐竟然想要抛弃我……我无法接受这件事。我要在她离开我之前,结束这一切。那个时候我正好看到旁边的树丛里落着一根铁棍,我就捡起来,往她头上砸去。一下、一下、一下……”
      雾岛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身体也随着扭动,仿佛回到了杀人的那一刻一般。这个情景让十代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因为这样……你就杀了她?”
      听到十代的声音,雾岛仿佛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一般,又恢复了平静。
      “是的。不过,我对十代先生下手,是有其他的理由的。”
      他的话让十代喉头一紧。他想要说什么?
      “我曾经说过,十代先生和我是一样的。不过,这中间也有小小的不同。”
      雾岛促狭地笑了。他站起身来,手中握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铁棍。
      “十代先生,想被杀死吧?”
      “不是的,我……”
      十代退了一步。并不打算给他退路,雾岛步步逼近。
      “十代先生,让我们把之前没完成的事做完吧。”
      十代感到浑身都绷紧了。在他面前,男人将铁棍高举到头顶。
      门是在哪边?躲开这第一下,然后溜过去吗?还是干脆撞向他,更容易求得一线生机?十代紧紧地盯着那根铁棍,判断着它落下来的时机,脑海里逃命的方法胡乱地飘来飘去。
      “你别想再伤他半分!”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在十代反应过来之前,明晃晃的刀刃从眼前划过,男人的手腕喷出鲜血来。
      “啊啊啊啊啊——!”
      随着惨叫声,男人捂着伤口跪在了地上,铁棍也掉在地上,滚到墙边去了。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用剑尖指着他,将十代护在身后。十代这才看清了来人。
      “兄长大人?!”
      “嗯。”
      万丈目懒懒地应着,反应和刚才判若两人。
      “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着你来的。从你出门之后,就偷偷跟在后面了。”
      “什、什么……”十代感到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的对话,兄长大人听到了多少?”
      “全都听到了。约翰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能把这家伙绳之以法。”
      “啊,啊啊……”
      十代看着兄长的后背,结结巴巴地应道。

      十、初春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三月中旬。院子里的花木都发了新芽,山茶花也落得只剩最后两朵了。十代立在茶树前,望着这两朵茶花出神。
      “在想什么呢?”
      “兄长大人。”
      万丈目走到他身边,也看了眼那茶花。
      “要不要摘下来插到你房里去?”
      “还是不要了,就这样挺好的。我是在想,茶花要落尽了呢。”
      “毕竟开春了嘛。十代,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我看看。”
      万丈目伸手撩起他的头发。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疤痕。
      “幸好没什么大碍。”
      “都说没事了。兄长大人太过操心。”
      “是吗……”万丈目轻轻叹了口气。“下次再有什么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好。”
      万丈目不说话了。两个人默默地盯着花,站了老半天。就在十代以为兄长要走掉的时候,万丈目突然开了口。
      “十代,雾岛悠一死了。”
      “死刑吗?”
      万丈目点点头。
      “约翰刚才来电话,告诉我这件事。”
      自打抓到凶手以后,万丈目便没有再在十代面前提起这事,只是一味地要他好好休养。原本以为听到对话会说点什么的兄长,就像忘记了这件事一般,不论是对他的态度也好还是行事也罢,都与从前无异。
      他对兄长的那份不可告人的情感,难道真的已经被忘诸脑后了吗?
      十代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时隔两个月之后,兄长终于又再度提起这件事。
      “总算是结束了。”
      “是啊……”万丈目说,“十代,你那时跟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果然还是来了吗。十代咽了口口水,决定老实承认。
      “是的。”
      “是吗……不过说实话,这个知道的方式我不太喜欢。你能亲口说一次给我听吗?”
      “哎?!”
      没想到会被提这种要求,十代睁大了眼睛。
      是,是那个意思吗?
      他看向兄长。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正在等他回应。十代“唰”地一下红了脸。
      “我、我喜欢你……”
      他小声说道。被告白的人却一脸平静。
      “嗯,我知道。”
      这个回答让十代不禁气恼起来。兄长大人这是想要干嘛?
      就在他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兄长大人猛地一扭头亲了上来。
      “唔!!”
      惊呼声被堵在了喉咙里。在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之前,他急急地闭上了眼睛。
      兄长含着他的唇,□□了一会儿方才放开他。看着他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万丈目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有这么难为情吗?不是你说喜欢我的?”
      “嗯,嗯……”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着。不理会他的窘迫,万丈目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那种东西无所谓的。”
      “想一个嘛。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十代抬起头偷看了他一眼。
      “什么样的奖励都可以吗?”
      “什么样的奖励都可以哦。你想要什么?”
      “那,再一次……”
      万丈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他却故意问道:“说什么呢?大声点,我听不清。”
      “再……再……”
      义弟的声音小了下去,头也埋得更低了。万丈目笑了一下,不打算再为难他。
      他挑起义弟的下巴,吻了上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