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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〇四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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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晃神,就看见凌霄倚在扶手上,手里抓着一张银色的糖纸,揉来搓去,细碎的响声不断。
他两手提着东西,凌霄抬起眼皮随意打量了一下,“不急的话,我有点事情需要问你。”
云端收住正迈出去的脚步,他是准备去一趟医院,现在楼汐状况还不稳定,但也只能交给医生了,他更担心楼危,估计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
希望凌霄不要问什么太麻烦的问题。
凌霄揣起糖纸,那只手也就这么插在兜里没有拿出来,他抬起头直视着云端,“我事先声明,不要指望隐瞒什么,你这种人撒谎的话我可能会觉得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要问的事情很简单,楼汐她为什么会受伤?”
云端不由苦笑,“那是因为我……”
“我不是问你这个。”凌霄打断云端,“你这没什么事总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我建议你最好改改,别等到哪天被人卖了还高高兴兴替别人数钱。我问你,当时发生了什么,是误伤还是有人袭击楼汐?”
云端叹了口气,“有人袭击。”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还记得吗?”
“他……”云端张了张嘴,眼前闪过楼危杀苏钦的画面,他皱了皱眉,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疑惑,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问这个?”
凌霄审视着云端,很好,不愿意说,还学会反问了。他拿出终端,点开相册翻了翻,找到一张照片,放大了上半身拿给云端看,“是不是这个人?”
那照片是一年前的授衔典礼,也是祝唐唯一一次亲自授予军衔,苏钦直接从一等兵破格授予少尉衔。照片是祝唐亲自为苏钦佩戴军衔的画面。
要不是当时觉得这情景太稀罕,估计这辈子不大可能见第二次了,凌霄也不会拍下来。
云端看到照片上那张还显稚嫩的面孔,瞳孔微微一缩,忍不住避开目光,“……对,是他。”
“好……”凌霄收起终端,吸了口气,“你们交手了?”
“嗯。”
“等一下,我觉得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凌霄顿了顿,理了一下思绪,“当时,在场的人,你、楼汐、苏钦,对吗?”
“对。”
“楼危呢?他不在?”
“他……”云端犹豫片刻,“当时似乎有人跟踪我们,他追了上去。”
“然后?苏钦袭击楼汐,先不说他的动机,这件事我还没想通,你为了保护楼汐和苏钦交手,然后——”凌霄加重了语气,“苏钦死了,我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你是‘目击者’,对不对?”
云端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他是目击者,苏钦是被害人,那楼汐?
“看着我。”凌霄命令道,“你目击了苏钦被人杀死的事实,对不对?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你想知道什么?”云端问道。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见过傻子吗?每天都特别开心。我要是个傻子,说不定比傻子还开心。”搭在扶梯上的手掌抓紧了扶手,“你见过祁莳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楚霁也见过面。用你那残缺的小脑想一想!他们的顶头上司——”
“在死了一名部下之后,想要做什么。”
凌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云端,“他需要一个凶手。正好,这个倒霉蛋还留下了证据。还没有不在场证明。还有杀人动机。搞不好他还能替你找几个证人——那个满肚子不知道装着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他干出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云端忽然笑了笑,“就是说,我是凶手,而你打算让别人来顶替罪名。”
凌霄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凶手,我杀了苏钦。”云端说。
“因为楼汐?”
“因为楼汐。”
“你!”凌霄一把扯过云端衣领,“你再说一遍?看着我!”
云端看着凌霄,良久,到底还是别开了目光。
凌霄用力一推,云端倒退两步,腰部磕在栏杆上。
身周气息骤变。
凌霄抬起手来,一枚棋子忽然射来,正中凌霄手腕,容晔的声音淡淡传来,“有这时间,不如找点有用的事做。”
说完,补了一句,“比如说,我记得你这一个暑假都没做作业。”
凌霄:“?”
暑假作业,那是个什么东西?
容晔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黑色棋子,拍了拍云端肩膀,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脸一把扣住凌霄肩膀,拉回大厅,按在沙发上,“暑期实践作业。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回想一下。”
凌霄:“……”
容晔打开终端备忘录,往下翻了翻,“嗯,暑期实践作业……啊,找到了,6月23日,诶?挺少的嘛。”
他把终端放在凌霄面前,“旁听三场庭审,并写出三份分析报告。”
凌霄看着那份备忘录,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不是系里最有名的挂科老祖的作业吗!
不不不……等一下,他到底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东西……
“小心开学就被安排了。”容晔笑道,“别忘了这件事是你答应谦的,要是挂科的话,这里可就没办法收留你了。”
凌霄瘫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我能退学吗?”
当初答应关谦会好好上学什么的,现在想起来真是个脑子长包才会说出来的话。而且最关键的是,大玄的教育体系和御中庭压根就是两种东西,好不容易混完一个学期,马上就是第二个学期了,生活啊……
再一次对他下了毒手。
容晔在凌霄对面坐下,“下周一就开学了。你打算怎么办?”
凌霄默默望着天花板。
现在想想,老老实实回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的,起码学业这件事不需要他这么烦心,这些有的没的有用的没用的乱七八糟让人不爽的人和事也就一起没了。
所以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才会选择偷偷摸摸跑出来体验这个万恶的……
啊,不,不对,这个世界比之那个还是舒服很多的。
最起码的一点,不用去想那些自己不愿意承担的责任。
“不是还有几天吗……”凌霄一扫忧郁,突然坐起来,“区区三场庭审而已,足够了。”
“那就好。”容晔收起终端,“我已经替你申请了明天的两个案件,不过都在临市,到时候我会送你过去。”
“效率真高啊,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凌霄又靠回沙发上,“我还要替某个脑子先天缺根弦的智障思考一个万全之策,我就想不通了,这个世界上上哪儿还能找到这种……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朵不落俗套天资迥异的奇葩吧。”
容晔笑了一声,“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想象的一样。不要总是用你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做法。”
云端已经出门了,这两人讲话便也没了顾忌。
“这可是分析总结了无数人的想法最后得出的万用公式,可不是我的个人想法。”凌霄说。
“他和你,生活的环境差得有点多啊。”
“哈?”
容晔起身接了两杯水,“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你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会整天想这些事吗?”
“我?”凌霄灌了一口白开水,“那我也想不出来,毕竟那种无聊日子光是想想就够叫人遍体生寒的了,身边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用与世隔绝来形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怕是要养出来个傻子……所以这就是他傻的原因?”
“也不能算‘傻’吧。”容晔说,“你有个弟弟吧?”
“啊,怎么了。”
“做兄长的,对弟弟,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凌霄耸了耸肩,“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让你去记一个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面的人长什么鬼样子你也记不住,还谈感情,养条狗三个月不回家都能反咬你一口。”
“嗯,那如果形影不离呢?”
“形影不离,那不是要烦死了……”凌霄忽然顿住,“你是说……”
容晔笑了笑。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明明就很问题吧。”凌霄望着天花板,“如果他是出于保护楼危的动机将这件事承担下来,那么就是楼危杀了苏钦,可是当时楼危不在场——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骗我,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最好的谎言是只说一半真话。”容晔说,“被你玩了好几次,再傻的人也要学坏了。”
“喂喂喂,别说的好像我把他怎么样了一样,没缺胳膊没少腿,我这已经是相当厚道的做法了,不然早就替他买好去阴间的机票了。”凌霄说,“但是……”
云端走到南侧门,耳边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几乎难以分辨的黑色,即便在灯火的照明下,依然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为首的女人他还记得,是那天晚上跑到他店里的,楚霁。
楚霁走进大门,和云端打了个照面,那张冰霜似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见到云端只是冷淡地点了个头。
云端还了一礼,往外走去,目光在队列中匆匆掠过,竟然没有看到那名叫祁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