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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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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通常情况下，灵幻新隆不会让自己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无所事事。
“只是一点小问题。”在听到被压低的脚步声突然停下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正午的阳光穿过覆盖着薄薄灰尘的窗户最后落在他的抓着桌子边缘的手上，形成一个无法名状的光斑。
他看起来同过去毫无二致。
影山茂夫刚把视线落在对面男人那双有些失焦的眼睛上，就听到轻微的笑声在空荡的室内蔓延开来。灵幻新隆抬起了头，就像寻常那样向他招了招手。
“只是暂时性的失明而已，它马上就会变得和过去一样有用。”听到对面的椅子传来熟悉的下陷声，灵幻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在工作时间突然到这里来，或许龙套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影山茂夫的把视线从那个人的眼睛向下移到了那人意外没有扣上的衬衫领口，在那人所显露出来的一鳞半爪的肌肤上停留了一秒又转了个弯落回了那人有些不听话的头发上。
近乎秋天丰收的麦田的颜色却又夹杂着一点傍晚夕阳的光彩。
他的目光在灵幻新隆的头发上流连了许久，在反复的确认和推翻刚得出的结论间，他突然忘记了翘班出来甚至用了灵能力来到这里的理由。
“或许这个问题很难用语言来概括？”灵幻新隆的声音似乎放低放柔了一些，影山茂夫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微微垂下了眉目，如过去无数次他所见到的那样，注视着他。
即使知道他现在无法看见这个事实，影山茂夫心底不知某处的躁动还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师傅……”
他开口，又犹豫，最后在那双熟悉的眼眸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快速的说出了让自己都完全呆住的请求。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对面的男人似乎愣住了，但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但这对于影山茂夫来说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的师傅惊讶，那才是真正的意料之外。
沉默大约只持续了两到三秒钟，便被灵幻的笑声打断。他笑着伸出手，抓了抓有些乱翘的发丝，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越过狭小的桌子，准确的抓住了影山茂夫搭在桌子上的手。
首先是食指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最后是大拇指，微凉的触感渐渐从他的手传达到了大脑，影山茂夫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正想要低头，却忽然意识到师傅并不能看到。
所以他任由那双手引导着自己站起身，绕过地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然后到达了灵幻新隆的身侧。
他低下头就能看到那个人被光照的有些红的侧脸，还有那自己无法形容出颜色的头发，还有某个他突然想要伸手戳一戳的发璇。
灵幻的头发的触感比他想象之中要柔软，但接近头皮的那些短发却有些扎手，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发璇的头发，最后沉默地抽回了手。
“答应我，如果龙套你遇到了对你而言独一无二的那个人的时候，想要触摸他的时候，不要提出这样可能会吓跑人家的问题。”
可是师傅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害怕也并不会逃跑。
影山茂夫瞧着灵幻侧面显露出来的笑意，并没有说出他的疑惑，反而转身拉上了一半的窗帘，然后回到了灵幻的对面坐下。
“师傅就是独一无二的。”
他思忖了好半晌才得出的答案，却在灵幻脸上投射出了一个近乎于怪异的表情。
“或许我们谈的太过理论化，等龙套你真正实践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
影山茂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面的灵幻新隆听到他点头欣慰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指放在不远处的茶几，那上面摆着影山茂夫第一次来就用过的那一对玻璃杯。
或许师傅需要一些茶。他这么想着用超能力把茶壶中的水煮沸，然后在玻璃杯里放入灵幻习惯放的分量的茶叶，冲好，送到了灵幻的手边。
感受着水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和茶叶的气味，灵幻眯起了眼睛，影山茂夫注意到光线暗下来的时候灵幻的头发似乎更像暗金色。
“我只是突然无法确定颜色，究竟该怎么来表达。”
听到影山茂夫的问题的那一瞬间，灵幻新隆似乎失了笑，但很快更大的难以控制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展现出来。
他整个身子几乎都伏在了桌面上，虽然影山茂夫并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缘由。
“所以，龙套你想要摸我的头发是想确认，通过触摸是不是能确定下来我的头发的颜色？”
虽然灵幻的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听起来却很笃定，影山茂夫习微微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才低声应了一句。
“那么你现在有结论了吗？”
影山茂夫托着下巴又想了很久，期间他还用灵能力给灵幻伸手去拿的茶降了温。
瞧着灵幻心满意足地喝下去一大口茶水然后露出惬意的笑容后，影山茂夫才道：“有时候我发现它是暖暖的金棕，有时候是暗金色，有时候又是近乎于铂金之类的颜色……或许比铂金要深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几句，灵幻坐在他对面认真的听着，直到他无言继续。
“还有别的东西的颜色让你疑惑不解吗？”灵幻一边问一边俯下身从他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头匣子。
没有什么花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字样，也没有任何灵的气息。
影山茂夫看着灵幻新隆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匣子，然后稀里哗啦的细小声响充满了小小的室内。
——那是一堆颜色都很相似的拼图，从落在边上的几片的图案和颜色来看，像是一片黄昏的天空。
“我从未为颜色烦恼过，但师傅……是不同的……”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怎么继续，就变成了沉默。
灵幻新隆默许了他的沉默，低头把一片片到处乱跑的拼图拢到了一块儿，然后随意的拿出了一块，移到了影山茂夫的跟前。
“现在和我形容一下，这片拼图的颜色。”
那正是太阳，大约四分之一的太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红色。
然后灵幻又从其中拿出了一片，这次是云朵，染上了霞光的云朵。
“有点白色又有点橙色……”他犹豫着给出了答案。
灵幻笑着又取出了一片，这是混合了许多色彩的复杂的天空。
影山茂夫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灵幻笑着收回了桌上的拼图，把它摆回了抽屉，然后转身拉开了窗帘，仰着头，让渐渐柔和下来的光撒在他的脸上。
“曾经我也为这幅拼图的其中几片颜色的过渡而烦恼。”
“但我后来发现，那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即使我现在看不见天空，我也知道它就是无可形容的存在……而有些东西，不仅仅是颜色，颜色只是它外在会改变的一部分。”
说到这，灵幻新隆停了停，转回身来，摸索着路朝着影山茂夫的方向走去。
“窗帘是亚麻色，桌子是棕红色，墙壁是白色，茶杯是透明的……”
在不小心绊到落入某个比记忆里宽阔了许多的怀抱里时，灵幻笑了笑，握住影山茂夫伸过来的手，站稳。
“而龙套你……最初于我而言是白色的。”
“在认识你的一天天，你的色彩越来越丰富，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用单一的色彩来形容你了。”
“是这样吗？”如果师傅也不能做到的话，那似乎……这个问题就该是如灵幻所说的无解。
影山茂夫一边扶着灵幻一边想，却听到那道近的多的声音，突然道：“所以，龙套我也可以摸摸你的样子吗。”
突如其来的想法在灵幻新隆说出口就成了悔意，但他还是尽可能地表现得坦然，然后在影山茂夫毫无意外地发出单音节表示同意后，他伸出了手。
在灵幻新隆的心里对影山茂夫的形象一直停留在许多年前突然推开相谈所大门，同他诉说苦恼的单薄少年。
可现实却在他失去视觉之后突然在他意识中铺成开来，由不得他半点的狡辩。
他听到影山茂夫半曲下身子，衣料摩擦的发出的声响也能感觉到他握着他的手，几乎已经能把自己完全包围。
只是那一头黑发还是同过去一般的柔软，细腻。就好像龙套这个人一般，虽然不懂气氛，语言表达负分，可毫无疑问的，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或许，现在该称之为，好男人了。
灵幻新隆拍拍他曲起的腿，笑了笑，“我都没有意识到，龙套都比我高了许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无论我有没有长高，师傅还是师傅”影山茂夫瞧着有些感慨的灵幻，心底隐隐有些想法闪过。
“所以，即使我染了黑发也还是你的师傅。颜色并不是需要纠结的问题，就好像窗外那片天空。”
灵幻指了指窗户外，影山茂夫顺着他的手看向那片与方才相同又似乎有些不同的天空，思考了很久才把视线落回了几乎是嵌在他怀抱里的那个男人。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出手抱住了那个比记忆里要瘦削和不那么高大的男人。
灵幻新隆动弹了下，却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是任由影山茂夫抱着，然后影山茂夫听到他的声音静静地响了起来。
“今天的天是怎么样的呢？”
“浅蓝，深蓝和白色的混合。”影山茂夫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那么明天呢？”
这可把影山茂夫难住了，他思考了很久，久到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忍不住颤抖着笑出了声。
“明天的问题，我想即使是有灵能力的你，也需要明天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影山茂夫有些愣愣地，反复在脑海回放着灵幻新隆的这句话，而灵幻新隆在他发呆结束时，已经回到了他固有的座位上，微笑着捧起他的茶杯。
影山茂夫无意识地为他满上茶水，降温，然后他注意到灵幻新隆根本就没有任何试探温度的过程就把整杯茶喝下了肚子。
隐约的喜悦蔓延开来。
他微微勾起唇角，几乎以为自己要笑了。
“所以，我明天也能来吗？”
“只要你愿意的话。”
“那明天的明天呢？”
“当然，只要你愿意……”
“那……”
“明天永无止尽，所以龙套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明天。”
“那是什么？”龙套有些疑惑地瞧着，带着满脸笑意，低头在抽屉里找东西的灵幻新隆。
“当然是晚餐”一串熟悉的钥匙，在灵幻的手里晃荡着，他摸索着在上面解下其中一个钥匙，丢给了影山茂夫。
“叉烧面，这次可以加四片叉烧，不过你要负责读菜单。”
抓住那双微凉的手，影山茂夫低头握紧手中的小小的钥匙，忽然觉得那个困惑了他许久的颜色问题，再也不是问题了……
毕竟，明天……
永无止尽，不是么？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