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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存 ...

  •   此地不宜久留。

      宁五宁九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崇拜,飞快地清点分配了马匹,基本上一马带两人,孩子还好说,被救后什么都听大人安排,有对中年夫妇想把一牛车的财物,连带五六头羊都带走。

      他两人想拿,其他原本顾着要逃命的三五人也动了念头,争执间平白耽搁时间,阿娇知道多说无用,连发三箭,辎车上的米粮袋扎破了洞,烧起了大火,宁小五几人会意,收起刀落,不能骑的牲畜全倒在地上了。

      虽然惹来了些怨怼,但毕竟还只是少数,大多人还分得清轻重缓急,主动把捡来的器件也扔了,减轻马匹的负担。

      “出发。”

      郅都对这一代的地形路线很熟悉,一行人快马加鞭,路过璕县后分成了两路,郅都抄近道先去晋阳,阿娇带着救回来的孤孩原路返回,乘夜潜回了车队中。

      这两天两夜有苏云假扮着待在马车里休息,并没有人察觉异样,阿娇进了马车便撑不住昏睡了过去,苏青苏云圆月都经历过这样的事,并不慌乱,找医工来看过没大问题,一直提着的心神也放松了不少,打水来给阿娇洗漱,上药。

      圆月想办法去做一些粥食,苏云给主上检查身体,“腿摔伤了。”

      膝盖和脚踝肿胀得像鼓一样,先前遇刺还留有未退的疤痕,现在又添了新的,苏青苏云刀口舔血上过来的,看着都觉得疼,那中行说的名声她们也听过,除了对汉庭耀武扬威,还常以折磨妇孺为乐,越是靠近边关,越能听到这位奸诈小人的名声,往河水中扔病畜更是丧尽天良,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苏云道,“我们是护卫,武功却还不如主上,以后勤加练习罢。”

      一开始她们很强,这才一年多,就被追上了,苏青点头,“好。”

      中行说被诛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北边境,再加上李广驻守燕地,斩杀匈奴数百人,汉军士气高涨,一举将匈奴兵赶出了燕地,百姓们欢欣鼓舞,郅都和李广威名赫赫,匈奴人闻风逃散,不敢来犯。

      只消息传回长安城,就变成了另外一番定论。

      一月内并州晋、代两国的官员前前后后共九人往长安城递了奏疏,皆弹劾郅都不顾边关百姓的安危,自作主张斩杀了中行说、王贵等忠诚,请令罢免郅都,论罪下狱。

      “中行说是先帝信任的臣子,这些年人虽在匈奴,心却是向着汉庭的,如果不是他从中斡旋,匈奴大军的铁骑早已踏入中原,郅都嗜杀成性,匈奴这一月频频侵扰边境,就是郅都惹来的祸事,他身为晋阳太守,未得圣令私自跑到关外,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目无法纪,罪当诛。”

      朝中以赤之谈为首的官员应和得铿锵有力,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便派兵将郅都捉起来腰斩于东市,刘彻冷眼看着,等他们颠倒够了黑白,这才将中行说当年在长安城犯下的罪证、璕县百姓的联名书扔到赤之谈脚边,淡声道,“中行说当年便罪该万死,皆因欺瞒孝文帝,逃亡匈奴才摇身一变成了匈奴重臣,漳水发了涝灾,代国水深火热,中行说在漳水上游投放病死的牲畜,祸害下游百姓,又月月南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太常替人喊冤,也睁大眼睛先辨一辨忠奸,免得落下个欺上瞒下的罪名。”刘彻又让杨芳将竹简告词递给赤之谈,王周,似笑非笑,“倒是前日去霸陵祭祖,有个小官上前喊冤,贵府郎君欺男霸女,闹出了好几条人命,东陵城怨声载道,太常未见苛责,可见这黑白,太常是辨不明的。”

      朝堂一片哗然,赤之谈先是胀青了脸,后头又变成了蜡黄色,接过竹简的手都在发抖,看上头赤朱字来龙去脉写得清楚,想喊冤都难喊出口,心知自己完了,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饶命……”

      刘启不知个中原委如何,但郅都为酷吏,对付的正是作奸犯科的权贵,是难得的正臣,哪一个权贵来说要杀郅都,他心里都明镜似的。

      再者这三五人收没收郡县诸侯王的好处刘启不知,但赤之谈与皇弟刘武私交最好,当年是郅都负责审理皇弟刺杀大臣的重案,皇弟自然是怀恨在心,抓住机会要置郅都于死地,消减敌对势力。

      碍着太后,刘启不好动弟弟,但儿子动得这样有理有据,天下人无法反驳,谅母后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就很好。

      刘启心里暗暗赞赏了儿子一下,面上还是一片肃正,接过那文简看了,啪地一声扔到案几上,“廷尉,带下去严查,严惩!”

      张释之应声出列,大理寺属臣唤了两个禁卫进来,把还在哭天喊地的五人拉出去了。

      廷议上肃然一静,宗正禀告了匈奴使臣来朝的事,做了一番安排,刘启心知此番匈奴是要来和亲的,下朝回了寝殿,便交代了皇后,“上次那蛮人来信斥责我们送了假公主,这次你从宗室子弟里面挑选一个,册封为公主,若是匈奴人没说什么,便送这个……”

      刘启沉默了一会儿,心有不忍,却无法,“再从公主里挑一个准备着,如若蛮夷依然不同意,便只好割爱了。”

      刘启脸上也有郁色,他近来常感精力不济,脱了朝服、松垮下肩膀后,浑身都倦怠,许多事有心无力。

      王娡对朝堂政务也不是一无所知,知道陛下的难处,也未多话,点头应了,起身给他按捏着肩膀,又用温热的巾帕给他暖手,见分明是酷暑夏夜,入手却是冰凉的,忍不住劝道,“陛下当心身体。”

      刘启神色微缓,“老十很好,你教得很好,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的聪慧,不似他谨慎守成,也不似老大敦厚老实,锋芒毕露,锐意难挡。

      敢做,也沉得下心做事,识人辨人,也能用人,被他揽在周边的,个个都是可用的良臣,也知道耳聪目明对一个储君如何重要,五岁就知道让韩嫣伪装起来,给他宫里宫外地跑,打听消息,分析这件事,分析那件事。

      那时他看两个小孩一本正经地过家家,觉得惊讶又好笑,放任着没管,如今儿子耳目都比他灵通了。
      刘启心中喟叹,略有些骄傲,其他诸侯王忌惮太子位太高,权太大,但刘启不这样想,他就喜欢这样锐意进取的儿子,只要他敢做,对汉庭有利,再胆大,他也给儿子兜着底。

      刘彻回了长年殿用膳,恰好洛三见完并州来的斥候,过来禀告消息。

      “公主腿受了伤,但不是很严重,已经好了,这几月接纳了许多孤孩游侠,教他们舆图测绘,秘密打听匈奴内部的消息。”

      刘彻听得入神,游牧一族哪里水草丰盛走哪里,行踪难以琢磨,要做这件事不容易,没有十年八年出不了成效,但哪怕只要绘制出匈奴的地界舆图,打听清楚周边邦国的情况关系,对汉庭来说都是一大助力。

      她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广阔得多。

      陶七公主参与了诛杀中行说的行动,洛三心中很佩服尊敬,“公主进入并州也没有去晋阳公主府,而是直接赶往周县,每日上山下山,不到半个月,便踩出了一条盐脉,两处矿脉,被她沿途收拢的两千流民,种过地的成了农工,打过铁的接着打铁,煮过盐的去盐田,连种过桑树织过布的农妇也入了布籍,如果什么都不会,公主手底下也有专门的人教授技艺,只要肯学,就算是八[九岁大的孩童,也能在桑蚕司找到一些可以领米粮的活计。”

      “因为跟着公主府做事能吃饱饭,也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非但有代国的流民跟着她干活,本地村民忙完自家的活计,也会去上工补贴家用,如若有人生病,亲人可以去干活帮工,偿还医药的费用。”

      刘彻听得出神,她这收拢人心的办法倒也稀奇,直接将各郡县的官员晾到一边,上山下地,和百姓混成一团,开出的条件又足够诱惑大部分穷苦人,可谓釜底抽薪。

      民可为兵,这两千流民入了她的籍,拿起武器来就是兵,且这‘兵’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强大,假以时日,并州的权贵想管,那也是管不了了。

      大概那些官员也未想到,来的是一个撒钱童子,又是个脑袋思想与众不同的,忍得了气,上山采得了矿,卷起袖子栽得起秧,是个亲和百姓的贵公主。

      权贵们想要桎梏架空诸侯王,无非是通过官员任免,兵权、赋税,说细了就是涉及百姓吃穿住行的方方面面,农桑耕种、盐、铁,这几样她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给能自足,又有富甲天下的馆陶公主兜着底,权贵们捞不到好处,被反制是迟早的事。

      “查到她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技艺了么?”她大婚那日遭了难,性情大变无可厚非,但技艺和学识是绝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哪怕她确实读了一些农书,手底下招募了许多匠人,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尚未。”洛三头低下去了一些,忍不住摇了摇头,“公主好似天生就会一样。”

      刘彻沉默,又问道,“她可是瘦了,有没有长高些……”
      洛三被问住,好一会儿才回禀道,“来报信的斥候没有说,下次属下会交代清楚的……再者公主才去了半年,长不了多少罢。”

      半年也是十三岁了。
      刘彻嗯了一声,将自己近来攒下的钱财、新得的蜜、糖豆一并交给洛三,“她该是很缺钱,尽快送到罢。”

      虽然没有信件,但罐子外头刻着一句,愿岁并谢,与长友存。

      这句话洛三专门和洛九洛一几个研究过,意思是我愿与那同心并志的橘树一样,和你一起度过众卉俱谢的年月,做知己朋友,天长地久。

      洛三听完,酸得倒牙,这时候再看陶罐上那深沉似金戈铁马的笔迹,还有自家主上眼下饭食不香频频走神的模样,私以为一日不见如三秋,更贴合主上此时的心境,委婉道,“其实主上想公主了,可以直接写封信告诉她。”

      他们自小到大还未曾分开这么久过,思念是正常的,刘彻摆手让他快些去,用完膳去书房看书,拿着文籍半天也没动,脑子里全是她的模样,有时候是马上英姿飒爽,有时是案几前奋笔疾书,有时候背着小背篓上山下地,又想成日在外奔波,是不是脸又晒黑了,估计给她带去滋养头发的药膏也顾不上用,整个人还是走之前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次送去的蜜她喜不喜欢……
      刘彻反应过来自己又在想她,有些懊恼地用竹简敲了下脑门,想着过段时间起程巡查州郡百官,从雍州开始,接下来是并州,做完正事便可去探望她,那些按捺不住的想念又蛰伏了一些,沉下心做事了。

      时间又过了两月,巡查的事准备得差不多,没几日便要启程,恰好碰到匈奴使臣来朝,紫宫开了廷议,文武百官到了,刘彻虽不耐应对北蛮,但知道这是了解匈奴人的机会,便一如往年那样,换上常服,去了正殿。

      匈奴人长得人高马壮,穿皮衣胡服,腰上斜挎腰刀,五人都满脸络腮胡,当前一人膘肥体胖,浓眉,长眼,许是学了些汉礼,谈吐得体,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祝福陛下福寿绵延,龙体安康。”

      必狐朝旁边让了让,身后跟着的随官捧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宝石上前,行礼道,“这是大单于攻占大月氏时缴纳的月氏族国宝月光石,另有五千匹骏马,还在路上,将献给陛下,代我王单于向陛下问好。”

      刘彻立在皇帝下首,听得眉头微蹙,往常匈奴来使,多趾高气昂,便是献礼,也多是些敷衍物,李广这次边关御敌虽小有收获,却并未动到匈奴根本,必狐却先威吓一番,再送宝石和战马,必有所图。

      必狐又恭敬行了一礼,“必狐此番入庭,实是有事相求。”

      刘启心里生了警惕,也不看那宝石一眼,只颔首道,“你说。”

      必狐一笑,“听闻汉庭有一异姓陶七公主名为阿娇,貌美无双,愿为我东野王子东它求娶公主为妻,万望陛下恩准这一桩金玉良缘。”

      必狐陶七公主四字字正腔圆,群臣哗然,刘彻心中翻起了滔天的愤怒,握着佩剑的手指收紧,几乎用上了一辈子所有的自制力,才压住要拔剑砍了这北戎人的冲动,凭他也配提阿娇的名讳!

      刘彻硬压住了怒气杀意,陶七公主领并州诸地,匈奴人想吞三郡,也得看汉庭给不给。

      果然必狐话音一洛,臣将里包括周亚夫、卫绾、窦婴等朝臣皆出列说不可,未言明缘由,但事关汉庭疆域,大臣们皆一点就通,纷纷对匈奴使臣怒目而视。

      匈奴人欺人太甚,刘启心中恼怒,笑道,“使臣可能是差听了谣言,我朝确有一异姓公主,但此公主肤色漆黑,样貌古怪,是天下公认的貌丑之女,我汉庭还有旁的宗室女亦是异姓公主,才貌双馨,不若指与东野王子为妻,结两国同世之好。”

      “陛下谦虚了。”
      必狐哈哈大笑,自身后一随官手里接过一幅卷轴,连连道,“是吾王子六月前前往圣山祭拜,得一女子画像,见之忘俗,思之心切,竟是辗转反侧难以忘怀,着人打听后方知是汉庭公主,王大喜过望,连说是天定的姻缘,这才派了臣下前来求亲,若非开春军务繁忙,吾王子必然亲往,吾王无意公主封邑,也无它求,愿重金求娶公主与王子结亲,共谢圣山恩赐的神意。”

      刘彻脸色大变,待杨芳展开那画像,刘启亦变了脸,肤色和头发虽有差异,但画上之人确实是阿娇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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