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十八史》芸女子

1、江莺暖坞

　　浩渺之海的尽头，有一片白雾缭绕、充满神秘生物的山脉，名玉沧山脉。此山脉有五峰四谷，地形起伏，天然绵延形成一个“月”字。“月”字第一撇，起手处的山谷唤云海谷，落笔之处的山峰，与整个山脉微微有一道裂隙，形成天然的隔阂，唤作东海瀛洲。是九峰四谷中风景最好的所在。旁边一横峰是一座险峻无比的冰川，冰川右侧又是一座山谷，名烟火谷。此撇与中间第一横笔画交汇处，是绰约谷。这中间的第一横，是一座巨大的被迷雾笼罩的山峰，左边厢是绰约谷，右边厢是神君谷。“月”字三横，从上到下依次是迷雾之山，冰川，岩扉峰。这片山脉极富盎然生机，在山间谷地有溪流蜿蜒或泉水出露。这片山脉一面接浩渺之海，一面紧紧与大陆相连。接浩渺之海的那一面，有一座足足有万丈高的神女峰，也是“月”字的竖钩尽头所在。此峰年复一年地经受着古老海浪的强袭，却也未见伤痕 ，峰腰处闪烁着一个新月形的洞口，仿佛是某个神秘所在的入口。“月”字另一撇处，地势低矮，与海平面直接相连，有着这世间最美的海岸线。玉沧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气候，使簪仙馆仙精心地挑选了这里，作为平素修炼之所在。
　　孟春时节，天气还尚冷冽。
　　这天，靠近玉沧山脉的海面处，隐隐约约有人鱼尾闪动。一次，两次，三次，十几次，数十次。这片海域罕有鱼类，更罕有打渔人，而这鱼尾确是真真实实地出现了。不多时，几缕幽青色的凌乱发丝也隐现在了海面，这更叫人奇怪了。
　　海面突然间就布满了脏污，随后一股滔天之浪打来，瞬间将整个海岸吞没。任是谁看到这副景象，都会惊恐到不敢睁开眼睛吧。待浪潮退却，露出原本的海岸，咦，还留下了别的东西，准确地说，留下了一个女人。女人通身雪白，只有身裹一张白色素布。她趴在神女峰南向的海滩上，湿漉漉的头发将面孔完全遮掩住。不久后，她缓缓地醒过来，傻傻地望着四周。周身没有可以依靠支撑的东西，她只得一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素布在她身上围成一条裙子模样，从肩膀到膝盖以上一寸处。眼见她深邃的眸子里对这片海滩以及后面的广阔大陆充满了疑问。不多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两位身形魁梧、容貌端正的仙界侍卫。“你是什么人？从何而来？”身高略低的守卫声音洪亮地询问着。“我二人是神峰守卫房心、张浚。”身高略高的侍卫接着说道。女子亦是一脸茫然，不作回答，反而反问道：“这是哪里？我在什么地方？是谁带我来的？”两名侍卫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六只眼睛面面相觑。看这女子似乎是失了忆，于是两名侍卫决心将她赶出玉沧山脉。就要动手时，遥遥间传来一缕柔美动听的声音：“住手。”
　　海滩远处倏忽间飘来一名美女，身穿银色衣裙，周身笼罩着一层银光，看体态和身形，是仙女无疑了。两名侍卫见了她，急忙行礼，低头道：“姮娥仙子。”这名仙女点了点头，示意：“奉簪仙馆君之令，我来带走这名女子。”两名侍卫听了这话，更是毕恭毕敬，拱了拱手：“但凭馆君吩咐！”说罢，便消失了。“来，你跟我来。”仙女向站着一旁云里雾里的女子善意地伸出手。出于直觉，女子认为仙女没有恶意，便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仙女搀扶着她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仿若跌落云中，脚下像是踩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再一睁眼，就进入一座宏大开阔的宫殿中。此宫殿不但繁华，还十分生机盎然，尽头左侧有一面影壁墙，墙上有八处泉眼，向外淙淙地射出泉水。泉水落下时，正好浇灌到了下方的八束仙草。女子随着仙女一边先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地观赏着：“真的好美呀。”快走到了尽头，发现尽头有八座椅子，七座是空着的，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一名女子，周身被一层金黄色的光所笼罩。外来女子偏了偏头，咬了咬嘴唇，心想：坐着的这名女子，比救我的那位气质还要非凡，怕不是仙子中的仙子吧。她正想着，忽然座椅上的仙女说话了：“是我把你救到这里来的。你在海洋中受了伤，你可还记得，是谁出手重伤了你吗？”银衣仙女替她回答：“华年，她受了很重的伤，已经完全失忆了。”银衣仙女边说着，边朝着金衣仙女走去，坐在了她左手边的椅子上。
　　金衣仙女所有所思：“算了。能将你打成失忆，你又怎会记得呢，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住下，无论住多久。”银衣仙女也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坐。女子坐在了银衣仙女旁边的椅子上。刚坐下，她立刻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她，扶着把手的无知被黏住动弹不得。慢慢地，一股蓝色纤维爬上了她的右手中指，缓缓地缠绕上去，形成一个指环模样。银衣仙女见状，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中指上是一枚银色指环。她说：“你果然和我们有缘。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随意赏玩。我们还有事情，就不多呆在这里了。”话音还在耳边，二仙却不见了踪影。
　　“我是这蜃楼的管家。请允许我带您去自己的卧室中去。”
　　“仙子不可爱上我，身份差距太悬殊。我本是华年仙子身旁的安神，是帮助仙子修复任何身体或精神上的损伤的小神，现今被安排来做这里的管家。”

　　密国公张玄令大人带着小女儿张云勉外出游历，途径一雾气障目的山谷。此谷是途中的必经之地，公思量许久，倚仗丰富的野外经历，决心还是穿行此谷。虽是晚间，目不能远视，仍旧能感受到谷中的美丽、深邃和迷人的景色。谷中树木参天，花草纷繁，张公仔细查看着谷中的诸多景观，时有驻足停留，不多时，二人便步行到了一处湖边。此时，天空中一片黑云遮住了月亮，谷中顿时暗淡下来，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留了几秒钟，随即消失了。“爹，我疼。”小女儿轻轻地拽着张公的衣角，张公立刻意识到有问题，马上呼喊在身后数仗之外等候的仆人，仆人们纷纷赶来，嘴里都问着：“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心急如焚。正苦于天色漆黑无法查看伤势的时候，说来也奇怪，一颗流星突然出现，划破了乌云，柔和的月光重新打了下来。张公等人这才看清，女儿的手背上，是蛇咬后留下的伤口，小女儿也疼的晕了过去。公救女心切，连忙抱起她来到湖边，打算用湖水为她先清洗伤口，然后再将毒吸出。正在清洗手背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条小白鱼缓缓地游过来，张开嘴咬住云勉的手背，公正要驱赶，才意识到鱼儿是在为女儿吸毒。片刻之后，鱼儿的嘴巴变得黑黑的，但它好像毫发未损，若无其事地晃着尾巴游走了。公再看怀里的女儿，已经醒了，正眨着眼睛，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公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叮嘱诸家仆，不得将今日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
　　回家之后的云勉，整夜整夜的做梦，公问她都梦到些什么，她说有姑姑呼唤她，到谷中去居住。公突然想到月前在那片谷中的经历，决定将小女儿送进谷中居住，留下几个仆人照顾她。
　　“磊哥，这个时节不宜往山里走太深的呀。”张磊迷上了打猎，日日都要出去，云勉因担心他的安危，亦要日日跟随。果然，在~~的时候，

　　去海岸十余里，有一个小坞。似是有人居住。去小坞又几许里，有两片相挨的湖泊，形似新月，故唤上月湖和下月湖。沿这两片湖笔直地向背离海水的方向走不多里，便是绰约谷。

　　“爹爹去京述职，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云勉开始思念爹爹了，对着张磊倾诉相思之苦。张磊是张玄令大人家里收养的孩子，从襁褓开始就养在家里，认作养子。他的生辰只比云勉大十天。当时张公送云勉来到此谷中的时候，还多加派了家人和仆从，可不知何故，其余人都被谷外的屏障挡了回去。只有张磊穿行进谷的时候，不知为何仙界屏障没有发动，竟然轻轻巧巧地张磊走了进来，一来数年，两个孩子在茅草屋里相依为命，一同长大。云勉睡在里间，张磊睡在外间。谷外，乃至玉沧山脉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个孩子亦由不足小鹿般高，成长为了玉树临风、娉婷袅袅的人儿。

　　“伯父的雕工，汉域首屈一指，陛下一定会将他留下，细细教导工坊的匠人，一时怕是回不来了。”
　　“磊哥，我以后也要成为爹爹那样的工匠。”
　　“丫头，你柔柔弱弱的，怎么成？”

　　“铭哥！铭哥！快看，是长生灯！”一个豆蔻模样的少女不停地唤着身旁的男子，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她伸手指着遥遥的远方，继续道：
　　“将我们的灯也升上天吧！”
　　少女开心不已，她所指的远方，正是烟火谷。烟火谷中百姓众多，是玉沧山脉中烟火气最重的地方，也是少女最爱去的地方。
　　“爹爹！”“娘！”“我们要放灯！”“我要放灯！”“我也要放灯！”“哥哥等等我！”“妹妹！”“妹妹慢点跑！”远处烟火谷的声音似强似弱，似高似低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裴子曲和矮勉相视一笑，心花怒放。
　　“好，就依你。我们走了这么远，不就是来放灯的吗？”男子一脸宠溺。他一擦火把，点亮了长生灯，然后平平地高举起来。他放手后，长生灯借着风势飞入了高空。
　　“哇，铭哥你好帅呀。好帅呀！”少女的瞳仁变成了两朵小桃花，两只小手脱住了尖尖的小下巴。
　　长生灯越升越高，渐渐地，瞧不清楚了。
　　“那边有千万人在放灯，我们跟他们一起放。他们有千万人，我们只有两个人。”少女看向烟火谷的方向，说道。
　　“阿勉，你嫌冷清吗？”男子关切地问道。
　　“并不啊。”少女回过头来。
　　“拿千万人换你一个，我也绝不换！”阿勉狠狠地摇了摇头，十足地笃定。
　　男子不发一言 ，紧紧地将矮勉抱住。稍刻，他道：“灯也放了，深夜十分冷，我们回家吧。”
　　男子的手臂慢慢从矮勉背上滑下，滑到她的双手，紧紧抓住，又道：“你的手从小这样冷，来，我给你暖暖。”一如人世间恒久的温暖，此刻饶是再冰冷的心也要融化了。
　　“磊哥我们回家吧。”阿勉一面伸出手来，一面说。
　　“恩。”张磊轻点了点头，不肯放开矮勉的手，两人相携，离开了绰约谷，远离了有千万人的烟火谷和他们放飞入高空的长生灯。二人此刻的心中，都只有那一方小小的江莺暖坞。
　　江莺暖坞坐落在柱笏峰脚下。此峰上居一僧一道，前者住在山南水北处，后者住在山北水南处。

　　浩渺之海另一侧的尽头，是万祖之山的最高峰——昆仑神峰。
　　王母神君头戴玉胜，端坐在天顶神殿的正中央。左右是冰青鸟、火青鸟，静静地停在她身旁，高昂着头。
　　“除夕夜，人间很热闹吗？”
　　“自然了娘娘，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人间的百姓最重视的就是这个节日。”身旁的仕女忙回道。
　　“只是我的华儿不在身边。”这句话西王母是低声自语的，并没让任何仙官听到。
　　“开始议事吧。”今日的王母仿佛并没太多耐性。

　　神界的议事，常常一耽搁就是许多个时辰，这种情况总令姮娥烦恼不已。难怪她和华年能成为朋友，华年亦不喜这样的场景。（后面再详细服饰究竟怎么写？））众仙皆佩珠玉，着绮丽。席间的觥筹交错，也是她所不喜和不擅长的。“咦？华年没有来吗？”姮娥缓缓地目视了一轮，喃喃自语。蟾宫数千年的独居，早已使她养成了冷傲孤僻的性子。蟾宫日常并无大事，所以也甚少有小仙官来蟾宫扰她清净。只有月桂树的桂花还算是瑶池所挂心的，因为要用来酿琼浆，其余的，应该是没有了吧。
　　终于捱到了结束，姮娥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要疾疾离去。稍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蝉，下一次我们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你竟这样忍心？”后羿有些不甘了，他怪姮娥在席间不理会他，离开时竟也毫不在意他，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质问她。
　　“阿蝉！”姮娥对他仍无应答，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后羿忍无可忍，一把挽住姮娥的右臂，使她轻轻地转过身来，面朝着自己。等姮娥真的转过来，四目相对，后羿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烈火气势，压下头，松开用力地双手，声音低低地说：“凉婵......”
　　“不要这样叫我！我的名字是姮娥。”后羿叫姮娥的小名，姮娥有些不愿意了,赶忙叫他住嘴。
　　“怎么了？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一起长大，从小就这样叫......”后羿看到姮娥这个样子，有些手足无措，说话都急急促促的，怔在了那里。
　　“到底是怎么了？”后羿愣了一下，马上又抓住姮娥的手臂，道：“你在烦恼什么？是不是......”后羿想接着说下去，但觉不妥，住嘴了。
　　这时姮娥停来了兴趣，她觉得有必要听听后羿到底要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了？把你心中的疑问都问出来吧。不然憋着，可太难受了。”姮娥反而催起后羿来，，倒要听听他说什么。
　　“不说了。”
　　“说呀，给你机会，你又不说了。”
　　“好吧，”后羿又停了几停，说：“是因为你是神，我是人，然后你觉得我配不上......”
　　“住嘴！”姮娥越发觉得后羿是在无理取闹。
　　这次姮娥没有给后羿说下去的机会，扭身便走。她若一早知道后羿要说这些，当初一定不会给他说出来的机会。
　　“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不见你了。”姮娥的声音是冰冷，但仔细听又有一丝颤抖。

　　回到蟾宫的姮娥，心绪还未平复，不想就此回到冷月殿中，便站在桂树下，低头瞧着四散落下的月桂花朵，久久地发呆。
　　“姐姐，想什么呢？”姮娥的左肩受了一点触碰，向□□倒，右肩又受了一点触碰，向□□倒。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鬼东西跳到了她的肩膀上，想戏弄她。她的双臂交挽想要摸双肩的时候，一只顽皮的小兔子已经跳到了地上。自然而柔和的光芒打在庭院的地面上，映照着一只小兔子急速变成人形的样子。啊哈，原来是位亭亭玉立的小小姑娘。
　　“仙子有任何不开心的情况，只要我一出马，立刻就开心起来啦！”小姑娘歪歪脑袋，又逗逗姮娥。
　　“你怎么还不睡觉？”姮娥回头看着由兔子化成的小姑娘，忍不住笑起来，她的脸上亦终于有了笑意。。
　　“我要等姐姐回来一起呀。”小姑娘掂着脚，一点一点向姮娥走去。
　　“你想干嘛？”姮娥的肩膀有些收紧，饶是从小到现在养了她这么大，还是猜不透她的想法，谁叫女大十八变呢。
　　“嘻嘻！我想抱紧姐姐！”小姑娘呼吸急促，直直地扑向姮娥，一点也舍不得省力气。两个人差点一同栽在地上。

　　冷月殿里，姮娥睡在一钩新月形的石床上，整间卧室的天花板上吊着许许多多星星模样的陨石，其中一块最大最漂亮的，兔夭（易小时）轻轻巧巧地一跳，就钻了上去。“快睡吧。”姮娥对着她眨眨眼，然后闭上了眼。易小时也学着姮娥的样子，先点点头，再眨眨眼，最后闭上了眼。

　　云勉的长生灯，飘到了姮娥的身边，这灯久久地在姮娥的身后徘徊，不肯离去。
　　“咦？怎么回事？此灯中，怎么是天宫之火？”姮娥回头看看长生灯，疑惑不解。
　　“瞧这宫灯，是人间的式样，可人间如何有天宫的火种呢？？”姮娥在冷月殿前的空地上徘徊，边走边想。她今日来天宫议事，这灯就跟在她身边了，待她回到蟾宫，这灯还是尾随着她，一起回到了蟾宫。姮娥端坐在冷月殿的香案前，这灯便稳稳地停在了香案之上，
　　“唉，真拿你没办法”姮娥打开宫灯，没想到火苗之中隐隐有信封的样子，，她张口吹了吹起，火苗熄灭，果然有一封信掉落下来。她取出信笺，细细地读了起来。
　　读罢信笺，姮娥决定下界，去瞧瞧玉沧山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姮娥来到玉沧山脉的蜃楼中，华年已经到了，长生殿中，姮娥不解，问道：“信中说，海岸有陌生人闯入？还有一件事，绰约谷中有凡人闯入打猎？”华年站起来，朝她点点头。回答：“如你所言，都在信中。我们先来解决海岸边找到的陌生人吧。”说罢，侍卫将娇娜带了上来。
　　丽厦的第一次审问，就发生在娇娜的到来之后。就连娇娜自己都没想到，会迷迷糊糊地走到这里来。此时，广阔堂皇的长生殿中还只有三张仙座，华年毫无疑问坐在中央最高处的位置，（冥颜坐在华年右手边稍下稍低处，是所有人中距离华年最近的。）姮娥坐在华年左手边稍下稍低处，距离华年要比冥颜更远一些。（审判娇娜这章，是放在第一章最后呢，还是第二章开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