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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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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那条恶劣新闻的影响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我以为这只会成为大家饭后舆论的话题,可是没有想到它竟然影响到了我找工作,好象因为这件事情我的人品被所有人怀疑,没有人想录用我。
不过我感到很幸运是在当我产生了打消打工念头的时候,一位年轻的英国女人Anna聘我做她的服务生。
Anna有着每个外国人的大方开朗的个性,我们很快的就熟悉了彼此,即使她用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和我交谈,可是我们仍然相处得很融洽,她也没有老板的架子,在空闲的时候她还教我煮咖啡。
咖啡馆虽然不算大也不算豪华,可是因为这里在郊区,周围的环境特别的好,所以咖啡馆在这里反而有了一种天然加上去的情调。
这里是年轻情侣常常来约会的地方。
不忙着的时候我很喜欢靠在柜台旁看着一对对坐在玻璃窗旁聊着彼此的心事的情侣们,即使有时候女方会生气,可是在男友的哄逗下他们最后还是一起甜蜜的笑着离开,虽然甜蜜是别人的,可是每次看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微笑。
习习的新鲜空气从咖啡馆后面坐落的青山边送来。
午后的阳光倾斜的悬照在门外的草坪上。
青绿的草上跳跃着活泼的光点。
Anna细心的在一旁看护着壶里的咖啡,她耐心的等待着咖啡的沸腾,弯曲的睫毛下闪烁着一双蓝色眸子的大眼睛,这样的她就像一个迷人的洋娃娃。
下午的客人并不是很多,Anna叫我和她一起煮咖啡。
“煮咖啡的水一定要很纯净,这样咖啡才会香。”
Anna睫毛轻轻的垂下,她仔细的闻着咖啡壶旁散发出的幽幽咖啡香,然后沉溺的微笑。
我微笑的托着下巴凝视着她。
她说她喜欢咖啡的香气,每次只要她不开心或者烦闷的时候,只要闭眼闻闻咖啡香,心里的烦恼都随着漂浮的热气一同散去了。
阳光像摆动的旋律一样轻轻的划过柜台。
小小的影子延伸在一角。
“恩星!有客人来了!”
ANNA看着一对刚刚走进来的男女,微笑的提醒我。
“两位好!请问要点……?!”
我双手交叠在身前,娴熟的身体忽然僵住。
“……!”
沉默悄然在这一刻延伸。
这一刻阳光似乎特别明朗。
我诧异的注视着面前的这对男女,这两张面孔熟悉的让我的心底微微一痛,是安以曜和骆柔!
安以曜的眸子里勾勒出迷惑的狐线,他无法相信正在为他服务的女人居然是我,是大安国际代表理事的妻子。
“王恩星?”骆柔惊慌的呼唤我。
“我是。”我微笑的回答,身前的双手忽然盘扣着死紧。
骆柔用那修长白嫩的手指着我胸前米色的围裙,她红润的嘴唇边突兀起疑惑:“你是在这里打工吗?”
“恩!”我点头。
她用余光轻轻的扫过安以曜,然后用质疑的语气问我:“你可是大安的媳妇,安以曜的妻子,你理应是在家当太太的,为什么你要出来打工?”
安以曜灼热的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脸上。
面对着骆柔的问题我只是略带笑容的说:“这纯粹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
骆柔的表情忽然沉静下来,微笑的对我说:“给我们两杯咖啡,我要加糖的。”然后她抬起柔静的小脸盈盈的对安以曜说:“你呢?”
安以曜火亮的目光注视着始终是我,他就像一个封闭的世界,骆柔的话只不过像风一样刮过他的身旁,一瞬即逝。
“如果你口味没变,应该是不加糖的纯咖啡!”
我轻柔的目光落在安以曜的眸子里。
照顾一个对生活要求极为细微的男人,日常咖啡的口味我早已经牢牢的铭记在心中了。
骆柔仰视着我,眼神突然黯淡,她没有想到我会对安以曜的口味这么的了解。
沉默无语的安以曜眸子里一瞬间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他好象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我视线没有半点偏斜的径直走向柜台。
壶里的翻滚着白色的气泡。
Anna小心的将咖啡倒入杯子里,浓烈的咖啡香弥散在整间咖啡屋里。
她将盛满的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放在盘子里,然后端给我微笑的望着坐在不远处的骆柔和安以曜,说:“这对情侣很幸运,因为壶咖啡特别的香。”
午后宁静的阳光暖暖的趴在玻璃窗上。
又是几对情侣甜蜜的挽手离去,咖啡屋里一下格外的安静,桌椅的投影安静的倾斜在木地板上。
两杯盈满浓烈香味的咖啡安静的摆在骆柔与安以曜的桌子上。
金黄色的光芒回旋在咖啡偶尔被搅动的旋涡里。
我收拾着桌子。
这间只剩下四个人的咖啡屋里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落寞更加的浓重,虽然不想去在意刚才Anna说的那句话,可是越是不在意心里越是痛,在一个陌生的眼里他们就像情侣。
“你带我去玩玩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骆柔娇媚的声音,她对安以曜甜滋滋的说,可是安以曜的视线穿过她,落在我的身上,他清冷的眼神狠狠的攫住我的背影。
骆柔顺着他的视线身体微微的转动,在他的视线里她看到的是我忙碌收拾的晃动背影,她故意摊开手掌在安以曜的眼前一晃:“喂!”
视线中莫名一闪,安以曜微微的一愣的回过神小口抿下咖啡:“你刚才说了什么?”
骆柔故意装作羞涩娇媚的对安以曜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国了,所以呢,想让你带我逛逛这里。”
我的背脊忽然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
安以曜眼角用力一抽,他看着不远处的我紧闭着双唇。
骆柔甜甜一笑,两个梨窝美丽动人,只是这次她的口吻里略带着压迫:“在从伦敦回国之前,爷爷就说回国了一定要你带我好好的玩玩。”
简短的一句话却那么的有力,安以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猛然的被拉回,他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压抑,眸子狠狠的颤动,一阵沉寂之后,他答应了骆柔的要求,神情却是那么的黯淡。
骆柔会心的笑在温暖的阳光下盛开。
我手中的抹布在听到安以曜的回答后突然失了神的动,这一刻并不刺眼的阳光却狠狠的刺痛了我的心,安以曜的倨傲在骆柔面前已经完全融化。
“啪!”
手中的抹布没有意识的将咖啡杯推倒在地,跌落的碎片轻轻的弹在我的脚边,微微的疼痛唤醒了神情恍惚的我。
骆柔和安以曜吃惊的注视着我。
“恩星你没事吧?!”
Anna听到声响后霍霍的跑过来,握着我的双手心疼的呵护。
“我没事!”
我拾起地上的碎片,虽然心就像手中握住的尖锐的碎片一样疼,可是面对着Anna我还是勉强的微笑:“我去外面洗杯子。”
绿油油的草坪上每一片上都是金黄的光彩。
暖暖阳光均匀的铺在我的背上,时间久了热气就在背上冉起。
我蹲在草地上撮洗着盆子里的杯子。
灿灿的黄光折射在盆中的咖啡色的水里,班驳的光影像一缕轻柔的曲子。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打工?”
安静的户外,忽然传来安以曜激动的语气,安以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光影下那纤瘦的背影。
我的睫毛轻轻一压,然后又继续了手中的活,我们是夫妻,原本彼此就应该坦承相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他的问话我的喉咙会一颤,有些话自然的被咽下。
“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心急的走过来奋力的抓住我的手臂,我被他狠狠的拽起来,泡沫水花顺着我的手指轻盈的滴在他的干净的皮鞋上,可是他没有大叫,只是用那灼热的目光攫住我柔弱的视线。
此时的骆柔静静的提着名贵的皮包站在鹅卵石铺开的小道上,目光疼痛的看着草坪上的我和安以曜。
只要看着骆柔我的心会随之疼疼的颤动。
我着力的甩开安以曜的手,唇边微微的有些凄凉。
“你走吧!别让骆小姐等太久了!”
“你……!”
他怒气汹汹的瞪着我,逆光下他俊俏的脸庞被怒气堆积,可是他却只是一直盯着我,僵硬的身体没有半点偏移。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的眼眶忽然涩涩的发疼,本想努力的把自己的愤怒隐藏在心中,可是面对着这样的安以曜,我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喊了出来:“你刚刚不是答应别人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站在这里不动了?你们去逛商场或者是去公园散步也好,请你别在这里打扰我的工作了!”
愤怒!
持续的愤怒!
我瞪着那双发疼的眼睛仰着头,安以曜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神情在听过我那番话后,变得如一只凶狠的狼。
他愤怒的将他那鼓着雄厚力气的手掌向我煽来。
忽然,安以曜的摊开的手掌愕然的在空中停住!
Anna将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了安以曜笔挺的西装外套上,她炯炯的大眼睛里对安以曜充满了仇恨。
“你凭什么打我们的可爱的恩星!”
她撅起小嘴,轻轻的捧着我干净的小脸,心疼呵护我:“还好没有打到!”
Anna心疼的看着我,而我却惊慌的看着安以曜。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有着高度洁癖的人,他从来不允许自己的衣服上留有一点污渍,Anna的行为已经攻击到了他的防线。
安以曜张满怒火的盯着Anna,咖啡已经沁湿了他干净的外套,正当我准备给他道歉帮他擦去污渍时,我手中的卫生纸却瞬间被我紧紧的揪住了。
霍然的跑过来的骆柔,心急的将包随后扔在身旁,拿着纸巾用她那白嫩的手指细心的擦拭着安以曜外套上的污渍。
安以曜双手垂悬着,眼神如火一样灼劣。
“What’s are you doing!”
骆柔气愤的对着Anna大声的吼。
“He’s a bad man,so I do it!”
Anna用同样凶悍的语气对骆柔吼道。
后山里的空气清晰在一刻却变得格外的浑浊。
“对不起!”
Anna和骆柔绷紧的神经在我的道歉声中松软了。
我看着安以曜激怒的眸子,诚恳的向他道歉:“我知道你最恨别人把你的衣服弄脏,可是Anna她不是故意的。”我慢慢的低下头,语气里甚至有些卑微:“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责备她!”
“恩星!你为什么要给他低头?”Anna疑惑的摇晃着我的身体,激动的说:“他是个坏男人!”
但是不管Anna怎么劝我,我一直低着头等待着安以曜的原谅,直到安以曜完完全全的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光影中安以曜的宾利车慢慢的化成了一个光点。
*********
秋夜的天空中薄薄的笼罩着一层寂寥,就连月牙也显得那么孤单。
已入深秋的夜风有些瑟瑟的。
鹅卵石小道的末端晃动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尹智炫说这间咖啡屋有些偏僻,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所以他在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后在这里等我下班。
每次ANNA看着我和尹智炫离去的背影,她都会不自觉的笑,在她在眼里尹智炫是一个对我体贴入微的男人,所以她总猜测尹智炫是我的男朋友。
车子里的暖气拂过我微冷的身体。
从一上车开始我就没有说过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细心的尹智炫问叨了几句,可是我总是微笑的对他说我没事,即使我被今天下午安以曜和骆柔的到来,心里压抑得难受,几乎疼痛得可以随时哭出来,但是我总是提醒自己要坚强。
车子穿过排排大树。
在回家的那条寂静的小道上,车子探照灯的光线照亮了这条孤寂的小道。
家门口。
在微弱的路灯下,一个黑影静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车。
尹智炫将车停靠在了黑影的前方。
我走下车。
这个黑影渐渐的清晰,黑色的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而这次他的脸上却没有那憨厚的笑容,有的是许许多多的急切。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疑惑的走到左晓峰的跟前,语气像月光一样平缓,可是左晓峰却着急的说:“其实安代表他……。”
“请你不要说了,我暂时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我打断了他着急的话语,然后向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铁门,我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不希望在此刻再让我听到安以曜这三个字。
“我不想再看到你和代表这样下去了!”
左晓峰在我身后大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憨厚老实的他如此高声的说话声,他激动的语气吓得我的手微微一颤。
接着他哽咽了一声,说:“其实安代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自愿的。”
我慢慢的回过头,吃惊的看着他那张黯淡的神情。
“骆柔小姐的爷爷是欧洲鼎鼎有名的商界人物,而我们大安就缺在欧洲建立名气了,这次难得把骆柔小姐请来当大安的专属钢琴师,所以大家都在把握这个机会让大安能在欧洲变得有名气,安代表他是个有洁癖的人,曾经的他不敢与人握手,可是这次的事情对大安非常重要,所以他才每天陪着骆柔小姐。”
我的心猝然一惊!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那一晚在北角公园里他原本是要请我跳舞的,可是因为骆柔的邀请他不得不接受。
我纠结的心似乎慢慢的松开了。
尹智炫站在月光下,唇角浅浅的一弯。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左晓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往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待,憨厚的笑着说:“这个平安符是安代表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去帮你爸爸求的。”他挠挠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医院没有亲手送给你爸爸。”
漆黑的夜里,我在零星的光亮里接过平安符,虽然光亮微弱,可是平安符上平安两个字却格外的夺目。
我将它捧在手心里,忽然绕过一丝温暖的笑容。
那天在医院里,安以曜的确是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可是被父亲的话打断了,原来他要送的就是这个平安符。
我第一次被安以曜的细心感动。
“去找他吧!”
静谧的巷道里,尹智炫温柔的声音像皎洁的月光般轻柔。
顺着月光的光影我露出了那如月牙一样的笑脸。
*******
静谧的石阶。
月光像流水轻轻的泻在每一个台阶上。
尹智炫坐在车里静静的微笑,目光里是我渐行渐远的身影,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看到平安符开心的我,他好象慢慢的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平安符紧紧的握在我的手心。
我凝望着那只微微荡漾的秋千,秋千上似乎出现了幻影,是那一晚安以曜在这里送了我一只可爱的泰迪熊,那一晚就在这只秋千上他亲吻了我的脸颊。
我紧握着平安符,虽然知道它不会从手中掉落,可是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就像担心自己的幸福会从手中溜走一样。
楼道里是我幸福的剪影。
那细长的影子缓缓的靠近了安以曜的房间。
我吃惊的怵住。
房门微微的打开着,盈盈的光亮从里面倾泻出。
我顺着光向里面望去,我的微笑在这一瞬间赫然的卡得死死的。
幻影!
这一定是幻觉!
我反复的安慰着自己,可是任凭我怎么揉眼睛,双瞳里出现的的确是骆柔的倩影。
房间里的影子是属于安以曜和骆柔两个人的。
安以曜惊吓的瞳孔瑟缩。
骆柔面带着迷人的微笑仰视着安以曜,她毫无顾及的慢慢的将自己衣服纽扣一颗颗的解开,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更加的白嫩,就像一只柔嫩的果冻。
安以曜怔怔的望着她,嘴巴干涩的无法开口。
骆柔的笑容是那么的妩媚,那么的勾人魂魄。
我悄然的转过身,手中的平安符不知在哪刻已经划落出我的手掌。
我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拖着自己那沉重的外壳走在楼梯上,心隐隐做痛,眼眶红润得涩涩发痛。
院子里的风好冷好冷,冷到可以痛绝到我内心的每一寸。
我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无法相信骆柔会出现在这幢别墅里,会出现在安以曜的房间,会在安以曜面前做出那样的事情,太多的不敢相信像浓浓的乌云聚集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力的脚步在尹智炫的车前僵住。
这一刻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绒绒的发丝随着风飞舞,娇小的脸上的泪拼命的掉。
在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泪流满面的我忽然出现在尹智炫的面前,玻璃窗前是我哭得乏力的我,他冲下车,双手抓住我的肩,迫切的说:“怎么了?”
我哽咽得面色恍惚:“不可能的,骆柔怎么可能在安以曜面前解衣呢!”
尹智炫抬头看着安以曜光亮十足的房间里,眼里的吃惊全部化做愤怒。
我反抓着他的手臂,拼命的摇头,哭喊着:“不可能的!这一定不可能的!”尹智炫痛楚的看着我再一次受伤的心,他紧紧的把我搂在了他的怀抱里,我哭喊的声音越来柔弱,直到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时,我冰凉的嘴角轻轻张开:“骆柔不可能这样做的。”
尹智炫抱得很紧很紧,他内心的心疼话作微痛的电流触及到了我血液里,是那么的痛那么的麻,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愚蠢,他后悔让我来这。
温暖的怀抱里是我冰凉的身体,凄凉的唇边抹过一丝自嘲,原来幸福与心痛的界限是这么这么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