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雀芒

4、第 4 章

　　我要去找我小舅子。
　　偷偷的，因为我媳妇儿不同意。
　　“你知道去哪儿找他？”我媳妇边说，边手上不停地写着封信，也不抬头，没什么表情。
　　我站在媳妇儿身旁，掏出一张地图摊到他手边，弯腰趴在桌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图上指指点点。
　　“下了山往这走，从这到这，再坐船，到这里！对不对？”
　　不是我得瑟，我可会记路了，这张图到时候我都用不着。
　　媳妇儿看了一眼图纸，露出一点赞许的笑意：“你画的？”
　　当然不是。
　　我把图纸卷吧卷吧塞回兜里，挠挠鼻子：“鹿丸画的，但是我看一遍就记住了，下回我也能画！”
　　媳妇儿笑意盈盈地放下笔，把我拉过去坐在他腿上，凑过来先舔后啃。
　　估计是累了，想歇歇，我就乖乖得跟他对着啃。啃了没一会儿，开始觉得不对，我媳妇像是又想要我的尾巴了。
　　说起来，我媳妇可聪明啦！！
　　那天我伤好的差不多尾巴就没了，晚上我媳妇儿按着我折腾了一宿，寻摸出了把我尾巴弄出来的法子。
　　就是过程疼的要命，后来弄的次数多了倒也没那么疼，还怪舒服的。
　　弄完之后睡一觉，醒过来尾巴又没了，我媳妇想要，就还得再弄。
　　我看他每次弄的那么辛苦，要翻来覆去地动个不停，练功都没见出过那么多汗，想着要不还是我想办法生病吧。只是现在不能病，等回来，先去找佐助，回来再说。眼下就只能让我媳妇儿辛苦着，看的我怪心疼的。
　　“媳妇儿……”我坐在他身上浑身发软，心尖发颤，手使不上劲，勉强捧起我媳妇汗津津的脸，给他擦擦，把黏在颊边的长发拨开。
　　他这个样子好看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我喊他，他就嗯一声，看着我，低垂着的眼睛又黑又亮，敛着一层雾气，能把我魂都勾进去。
　　魂没啦，就只会反反复复地喊他，喊着喊着被他抱起来倒在书桌上。
　　抵着冰凉的桌面我瑟缩了一下：“凉！”声音和心尖一样样地颤，也不知道他听清没听清，只顾着把我一下一下地往桌上顶。
　　凉的凉，烫的烫，我偏过头，蒙着一层水气看着窗外桃树无风自动，摇摇摆摆颠来倒去。耳边时轻时软，浓一阵又缓一阵，分不清谁的低喘，晕晕乎乎，从指甲到发丝都在一胀一跳。
　　我魂没了脑子也没了，听得到声音听不懂意思，媳妇儿在说啥？
　　“我不拦你，你去便去，找便找，他不听你的，我不让你试一次你永远不知道。你以为一门心思待他好，他便会事事如了你为你什么都放下？我又待你如何？你又几时为我放下过一丝半点……”
　　媳妇儿一边咬我耳朵，一边喘息着说着。说的什么不清楚，我只在迷蒙间觉出媳妇儿生气了。楠木书桌氲着丝丝淡淡的香意，被他发起脾气来撞的吱啦吱啦往后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只隐约听到他说了佐助的名字。
　　嗯……是不高兴我去找？那你又不去，只派别个人去管什么用？那滚蛋非要你说的话才听。那混蛋，总让我找，要是活了三百年还不能把他抓回来，老子......嗷！媳妇你能不能轻点？我这个尾巴它看起来毛茸茸好像没什么肉但它里面还是有一截肉的你知道吧？你就你薅的时候吧它，它它，它其实不能这么薅！嗯！就！就是想薅也，也不是，不是嗯！算了……你好看，你薅。
　　我神魂颠倒着随他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人在榻上，天还未亮。
　　愣了一会儿，轻轻把媳妇儿揽着我腰的手挪近被子里。两手撑着想起身，腰上一着力，牵动着全身都酸痛起来。
　　我嗷呜一声呲牙咧嘴地倒回去，脑袋差点砸到我媳妇儿伸在我脖子底下的手臂。
　　赶紧捂上嘴，侧头看看我媳妇儿。
　　微弱天光透过纱窗，朦朦胧胧映出他的轮廓，凑近些，能听到他呼吸悠长，带着淡淡的香。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突然整个人都沉沉的不想动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什么都不管，就这么呆着，很短，几十年而已……
　　那不行！
　　我咬着牙轻手轻脚起身，踩上鞋子套上衣服，身上无一处不酸软，骨头都还是酥麻麻的，抬手绑头发的时候手臂都在打颤。
　　我觉得我现在上路会比较辛苦，但是不敢再等，已经一天又一天的等，找各种理由等。
　　等那三百多年是等的人总不来，等这三十多日是等明天再走不迟。以前无奈，现在无赖，仗着没了生死。
　　答应过老狐狸的事我会拼尽全力，就算不为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只为说过的话不能不算话。
　　打开门，晨光熹微，四下里静的听得到花叶飘落的响动。
　　越过庭院，翻过围墙，一道又一道，闷着头忍着疼，急急慌慌，像后面有什么追我似的，不停，不回头，想都不敢想，不知道在怕什么……
　　想过回来后要做的事，好多，就是没想过如果回不来。如今翻出这道墙，就什么都不想了吧。
　　一口气下到半山腰，太阳已经在天边露了头。
　　被搂在怀里的时候，雪地里看月残都觉得暖烘烘。现在盛夏蝉迎，看个日出看的我心里直冒凉气儿，我觉得我心脏被佐助捅出毛病来了。
　　混蛋！

　　“我没银子”
　　对着老板娘用油纸捧到我眼前的肉包子，我吞了吞口水，如实说。
　　下了山走到镇上闻到烧饼油条的香味时我才想起来，我没带盘缠。
　　去扛个大米，推个水车，或者街头翻个跟头碎个大石什么的也能换到几个铜板，一个铜板能买四个包子，但是吧，我现在这个腰……
　　“不收你银子”老板娘笑着说。
　　？我的耳朵？
　　“不收你银子的！”老板娘又说了一遍：“看你像个术士，辟邪纹彰会画吗？你给这门牌上画两对，奴家再请你一顿早点，你看可行？”
　　行行行！太行了！我媳妇儿教过我好多符，我画的最顺溜的就是辟邪纹彰！
　　我嗯嗯嗯地点头，老板娘笑着把我拉进了酒楼，带到二层雅室，热气腾腾的一碗豆花旁边另摆了一屉虾饺和一碟盐笋，一碟糖花生，中央一架红泥小炉上炜着一个小砂锅。我鼻子动了动，杏仁油茶！
　　“奴家去准备纸笔，先生不嫌小店茶饭粗鄙就先用着”
　　老板娘福了福身，退出去还不忘帮我带上房门。
　　我呆立在桌子旁，快哭了！是我出来晚了呀！早我就该多下山来吃，我媳妇儿从来油茶只许我喝一小碗，说吃多了火气大。这一整锅我都能吃完吗老板娘？俩辟邪纹彰这么好用的吗？
　　老板娘刚刚好在我开始舔嘴打嗝了的时候端着个盘子回来了，盘中放着笔墨纸砚和一盏茶。
　　“先生用茶”
　　我接过茶道声谢，老板娘将碗碟撤了摆上纸笔。
　　这茶也是我爱喝的！
　　轻轻松松画好辟邪纹彰，向老板娘告了辞。接下来这一路上靠着画符，我就能吃的住的特别舒坦，真舒坦！
　　就是心里总还是凉飕飕的，怕是真的坏掉了。

　　捧着一颗坏掉的心，总算走到了宿州的绯江渡口。鹿丸说的，从这里乘船快则两三日，就能到南苑。
　　“往南苑的船早走了，咱这是去蓬古坞的。您要不明个儿赶早，午饭前来，要不就跟着走，到了蓬古坞一样有去南苑的船。再不您就去江北的渡口，那里有私船，三两银子包一趟”
　　银子我倒是换得了不少，只是花那么多钱包私船？我有病吗？
　　拍拍鼓囊囊的小钱袋，我二话不说抬脚蹦上了船。
　　“走绳喽～”船家喊了一嗓子，将桩上麻绳一松，船篙一抵，行了起来。
　　江上和风缓缓，偏西的日头退了毒辣，软绵绵地照在身上，我趴在船边栏杆上有点儿犯困。
　　“哎？那艘是谁家的私船？看船上没客的样子，怎么一路上都划这么慢老跟我们后头？”
　　“我也瞧见了，从出码头就开始跟着我们，难不成不认路？”
　　我打了个哈欠，顺着他们瞧着的方向看过去。
　　嚯！
　　三两银子的船就是气派哈！得亏我没扔那冤枉钱，气派有什么用？路都不认得，呵呵。
　　船身在水面上起起伏伏，眯着眼睛一会儿就晃悠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我长发歪歪的绑在头顶扭成一个包，短手短脚，坐在地上扒沙子玩儿。
　　一双踩着精致小皮靴的脚突然走到我跟前，我抬头，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娃娃。
　　娃娃臭着张脸瞪我，不说话，我咧嘴笑笑，伸手拉住他的手。
　　“脏死了”
　　他嫌弃我满手的泥，用另一只手打我头，被我抓住的手却不动。
　　我还是笑，拽着他的手站起来，和他差不太多的个头，看着他别过一边生气的脸，只是笑。
　　他往我头上又是一拳头：“不许笑！不许你对我哥笑！”
　　我不笑了，低下头，放开他的手，忍了忍，还是抬起头冲他喊：“那不行！”
　　他恼了，却不再打我，转身走了。
　　我愣在原地，应该去追他，我知道。一直一直追惯了的，本来就是为了追上他的。
　　怎么不去追呢？
　　“鸣人”
　　有人叫我，心里动了一下，抬头，左右看看，一片白茫茫。
　　有点冷，我抱着自己搓了搓肩膀，突然被一双手臂圈住了，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嘭咚！
　　“下船喽～”
　　我睁开眼睛，太阳落的只剩一点余晖，码头亮起灯火，晚风透过衣襟，有点凉。

作者有话说

　　脖子以下不能写.......不能写.....那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