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美强惨的传说》逆水寒一

36、第 36 章

　　顾君纵依稀记得刚来这个世界时，他看了很多很多的书，其中一本，专门写了关于神识的。
　　凡修仙者，皆能修炼神识，每进一阶，识海越固。修炼神识着，往往精神力极其强大。传闻，这样的强者，于修炼一道，往往都及其强大，只是像这样的修士，往往也容易被强大精神力的反噬。
　　修道者除非修习邪法，神识未灭时，可对活人进行夺舍。可若身死却已然没有夺舍，身死道消，再无复活可能。
　　但是，却有一种例外。
　　那就是专修神识者，哪怕身死，若识海强大而没有消散，机缘之下，神识会自我修行，而后自成一境，名曰混虚之境。

　　昔年，有大能者，死了近千年，却因识海形成混虚之境，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将误入混虚之境者一一炼化，将灵力据为自有。在漫长的岁月里，混虚之境进行自我修复，最终其神识恢复而后再次复活。

　　此境，并非人人能寻摸到它的踪迹。传闻，它能惑人心智，会将人心底最大的魔障，无限放大。然而哪怕你知道深处其中，也绝对逃不出去。因为这是大能者的精神世界构筑，除非修行道行在其之上，能将其炼化，收为己用。

　　顾君纵想通一切后，心微微有些抽痛。
　　想不到原来是这样的，原以为的二人世界，是假的。甚至于，再也见不到那人一面，没能好好的道一声珍重。他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目光定定的锁在罗瑾的脸上，轻轻的唱完最后一句：“谁来一生好光景……”眼泪似乎有些不够控，自眼角滴落而下。
　　“顾师弟，你……”对面的罗瑾，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转而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曲风倒是别致。”
　　“就叫雪落下的声音。”顾君纵无声了扯出一个笑的幅度，歪着头问：“师兄，好听吗？”
　　罗瑾沉默片刻，回道：“如环佩之音，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顾君纵听了突然大笑起来，而后越笑越张狂，笑的肆无忌惮，只是这笑声，却听出了诸多闷愤和不如意，嘲讽的、迷茫的、不甘的。

　　须臾，顾君纵收住了笑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酒，将封纸取下，猛地对着坛口，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灌了一会儿后，自顾自的说着：“这是这几年，我自己酿的酒，终归是不及那桃花酿。我以前就想着，映雪居外那么多桃树，春天到了，该有多少桃花，那我定要学着酿一酿这桃花酿，只是后来就再没有机会去映雪居了。这酒，我酿的不够好，可也总想着，师兄你能尝一尝。”

　　罗瑾迟疑片刻，从他手中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许是并不经常喝酒，结果还呛了起来。
　　顾君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心想，他的师兄，大概也会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吧。
　　顾君纵看着看着，眼角微微有些酸涩，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沉沉的说道：“师兄，你以后，真的不要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了。这天地之大，要修炼成真仙，这年月何止百八十年，若是年复一年都是苦修，这修仙未免太凄苦了些。若是可以，生活上，对自己好一点点，吃的好点，穿的好一点，住的也再好一点点。人生在世，不就是衣食住行吗，别那样随意了对付了，就算是修成神仙，你不在乎……你不在乎……”我看了心疼，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罗瑾缓过酒劲，看着身前那个高挑的身影，眉头微蹙，他看了看酒，又看了看人。
　　那日在火海中，看到顾君纵跟着想要救自己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许怪异。最后关头，他也只能拼力使出，这几年才参悟出的须弥境，原以为应该是万无一失。然而，情景一转，来到了现在的空间。
　　初来时，他便发现灵力在不断的流失，短短几日，他体内的灵力甚至不足以支撑金丹运转。
　　结合之前所见，罗瑾心底有猜测这里是混虚之境，而且选中的人，就是顾君纵。许是因为顾君纵打开了此地阵法，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几人之中修为最弱的。

　　罗瑾不能肯定的是，自古以来，混虚之境在选择人的时候，固然是要吸食灵力。可混虚之境，同样也是择主，若是有能力打破混虚之境，那这人就会成为混虚之主，这是机缘。
　　可自来，并不曾听闻混虚之境会择二人同时入境。

　　混虚境它有自己的意识，它会慢慢吸收进入者的灵力。罗瑾的灵力确实被不断吸收，可是，罗瑾同样察觉，顾君纵他却在这个地方毫无影响，甚至短短几日，他体内的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罗瑾不确定，但他能肯定，顾君纵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一个人灵力流失，另一个人却可以在此地比正常吸收灵力更快。方才顾君纵一番言论下，而出现的场景，罗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选择了顾君纵，甚至在自己误入的境况下，优待了顾君纵。
　　罗瑾知道，若是继续困在此处，那么必然困死二人。那么要破局，就需要顾君纵入手。
　　只是，这地方本就是大能者神识所化之境，当如何才能出局，他也没有成算。此刻，听顾君纵的一番言论，听其言语中的意思，已经认定自己是混虚境虚幻出来的人。
　　罗瑾听着听着，却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心中不免有些骇然。

　　顾君纵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过了很久，他突然抬起头，转而看向罗瑾。
　　罗瑾看不懂他此刻的情绪，迟疑片刻，开口宽慰道：“顾师弟，你无需忧心。此地虽然难破，但未必无法可破。还有，你的话我记下了。”

　　闻言，顾君纵轻轻一笑，慢慢的走到罗瑾跟前，抬手轻轻的拍了拍罗瑾肩上飘落的雪花。
　　罗瑾有些莫名，两人身形相当，此刻正对上顾君纵的双眸，不免有些局促。

　　顾君纵深情的看着罗瑾，突然一把揽住了罗瑾劲瘦的腰身，而后在他错愕眼神中，贴上了对方的唇。
　　这一幕。
　　他肖想已久，哪怕明知道这是幻境之中，他对着的只是一个虚幻的人。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有些放肆了。

　　时间好像在某一刻静止了一样这一吻，最后在罗瑾一掌之下结束。
　　顾君纵像是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一样，拇指擦了擦嘴角，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也好……出手吧。”
　　顾君纵说着，扬手召唤出玄宵剑，双目一凛，剑尖直指罗瑾。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当这几年都是偷来的，足够了！只是，我拼死也要出去，这些话，我要自己亲口对他说。而你……不是他！若我心中若有执念，那么……我的执念。绝不是你！”

　　顾君纵好歹也阅览过无数书籍，看过无数小说桥段，什么执念，心魔，无论如何厉害，对手永远只会是自己。
　　如果罗瑾是自己的执念，是自己的心魔，那么眼前这个人就什么也不是。因为罗瑾在外面，还未知生死。他得出去，他也必须出去。

　　罗瑾他应该没事吧，他昏过去前听到了须弥两个字。
　　须弥境，如果他顺利进入须弥境，那么应该没事，
　　顾君纵现在也只能这么想着。
　　如果想要顺利离开这里，首先要打败自己。
　　他的心魔。

　　顾君纵看着前方的人影，纵使方才的触碰，他能感受到是温热的，甚至于想要多拥吻片刻。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走不出这里吧。

　　罗瑾好一会儿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而后眼神复杂的看着顾君纵，见他拿剑对着自己。罗瑾顿了片刻后神色一敛，扬手翻转一下，夙玉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上。

　　下一刻，顾君纵就动了。
　　两厢对峙，顾君纵发现不知不觉中，这段时间，想不到灵力增长不少，隐隐有突破迹象。
　　顾君纵这几年鲜少修习剑法，也不过就练了万法门最基础的剑法，万法归宗剑。他能感受到金丹修士的威压，二人交手之后，顾君纵渐渐发现，对方使用的招式和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出来的效果比自己强，然而却绝不会是罗瑾的水准。

　　顾君纵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故意使错了一招，对方竟然跟着也使出了错招。

　　几番对峙之下，顾君纵急速后退停了下来，罗瑾也跟着停了下来。
　　筑基修士挑战金丹修士，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哪怕顾君纵依然能感觉到对面强大给自己强大的灵力威压，可是方才一番过招，他却发现了破绽，如果这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人，并不能自己出招，而是要复刻自己的招式对付自己，那么，这个人绝不是打不败的。

　　顾君纵想着，扬手想着对方袭击而去。
　　“你太菜了，我的师兄，才不会就这么点手段！”

　　罗瑾握着玄霄剑的手紧了紧，想不到动用灵力，灵力流失的速度却在加速。
　　若是如顾君纵所料，要破局的话，是不是只要他认为心魔除了便可以。
　　若是这样，那就只能放手一搏。

　　顾君纵脑子千回百转，已然有了个想法，随后，身形再动，逼近罗瑾。
　　双剑交锋，使出的剑招几乎相同，只是罗瑾的剑气更加凌厉。

　　两人在桃林之间，来回交手过了几百招。
　　两人剑尖相交，顾君纵翻转了个身，与对方错身而过，就在那一霎，顾君纵借着前方桃枝，回首尖端，直指对方后背。
　　罗瑾似有所查，回过身来。
　　“噗嗤——”

　　顾君纵亲眼看着自己的玄霄剑插入对方的胸口，看着对方嘴角慢慢渗出的血迹，心间微微抽疼，看着对方身体往后倒下去时，忍不住出手扶住他。

　　顾君纵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的桃花香。哪怕知道是虚幻的，可是他的心好痛。

　　顾君纵看着对方在自己怀里，没了生息，忍着忍着，最后忍不住抬头冲着天际，嘶吼起来：“啊啊啊——”
　　似哀嚎，似暴怒。

　　天上的雪花转眼变成了雨滴，一滴一滴飘落而下，顷刻间，水凭空汹涌而来。

　　顾君纵看着罗瑾的身体被水淹没，冲刷而走。而自己也在这水中慢慢的，再一次体验到那汹涌而来的窒息感。

　　“深深。”这是妈妈的声音。
　　“顾深！”姐姐的声音。
　　“顾深……”爸爸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更多的来自那个世界的声音。
　　那些人，那些事，似乎都成了上辈子的事，他很怀念。他在那个世界是水淹死的。
　　想不到在这混虚之境里，还要重复一遍。就这样死了吗，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混虚之境啊。

　　“顾师弟？！”这是罗瑾的声音。

　　顾君纵闻声，挣扎着睁开双眸，没有了窒息感，没有水，没有花，更没有雪。
　　这是一个及其空旷的洞府，周围石柱之上点着火，能清晰的看清这里的地貌。

　　“你醒了。”
　　顾君纵躺在地上，突然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就看到罗瑾坐在不远处，打坐修习。
　　顾君纵看着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模样，张了张口，而后无声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