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给我驱邪》楼不危

10、第 10 章

　　靳阮渝上了桥，穿过这片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湖岸昏黄的灯火将地面上覆盖的哀草映出一片温柔的暖光，天上寒星点点，银色月辉一洒千里。

　　下了桥绕过圆形花坛走到了马路上，前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靳阮渝没有在意，两手抄兜，目不斜视，向着曾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的身体刚越过轿车不到半米时，似产生了感应一般，靳阮渝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他微微偏过头去，透过车的前窗玻璃，看向车内。

　　车里，程千尧嘴角噙着笑，抬手抚摸着副驾驶上端坐的阿拉斯加毛茸茸的狗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原来是住在这里。

　　靳阮渝望着车里程千尧温和的侧脸，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理论上来说，阿尔文死了好几年了，程千尧想要重新找一份感情寄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情感上他仍是有些接受不能。

　　他曾经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大概是他在情感代入的时候出了错误，他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一只普通的宠物狗，而是作为了程千尧的亲人，而且还把自己放在类似父亲一样的长辈位置上。

　　你想想，你这刚死，你儿子就新认了一个爸爸，这哪个爸爸能受得了！

　　车中的程千尧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一看，与靳阮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嘿，这不是那天在靳家老爷子宴会上遇见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程千尧想了又想，才记起来自己当时走得太匆忙，根本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

　　这人怎么到这儿来了？程千尧倒是还没有脸皮厚到认为对方是追着自己才来这里，难道是又有新的狩猎对象了？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副驾驶上的阿拉斯加汪汪叫了起来，自从阿尔文时候，程千尧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养过宠物了，听见狗叫，他自动把阿尔文的习惯套在了这条狗的身上：“小宝贝是不是要去方便呀？”

　　阿拉斯加没有理会他，继续汪汪。

　　程千尧犹豫了一下，他打开车门，将小狗抱在怀里从车里走了下来，然后小心地将它放在一旁的绿化带边缘，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巾，准备随时为自己的宠物狗收拾残局。

　　靳阮渝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程千尧的动作很流畅，丝毫没有生疏感，也算是宝刀未老。

　　程千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种被捉|奸在床局促感与紧张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手里的纸巾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靳阮渝抿着唇笑了一声，橘黄色的路灯下，他的神色比那天程千尧见过的更温柔了一些，他说：“程先生，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靳阮渝，是靳华的小儿子。”

　　诶呦，程千尧一愣，靳华不就是那天开宴会的靳老爷子吗？

　　虽说论资本和底蕴靳家都比不上程家，但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小儿子干那种事，而且听说那天的那场宴会还是靳老爷子专门为他准备的，所以……这人还真不是碰瓷的？

　　那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呢？而且这种眼神他还在那个叫林文的道士身上看见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上回是他误会人家了，该道歉还是得道歉：“不好意思，上回有点误会，让靳先生见笑了。”

　　靳阮渝笑着问他：“没关系的，程先生遇见很多次和那天类似的情况？”

　　程千尧嗯了一声，不是这样的话，他那天也不至于想都没想，就把眼前这人也当成那种人。

　　绿化带旁边的阿拉斯加瞪着一双黑豆子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靳阮渝，靳阮渝看了它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展开，他把目光移开，问道：“程先生住在这里？”

　　“是啊，”程千尧将地上的阿拉斯加抱了起来，“靳先生好像不太喜欢狗啊。”

　　“还行吧，”靳阮渝道，“程先生什么时候回S市？”

　　程千尧：“下周吧。”

　　“在D市这里住得还习惯吗？”靳阮渝又问。

　　“都挺好的。”

　　“这两天天气有些冷，多穿点衣服。”

　　“靳先生也注意些。”

　　……

　　靳阮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而且这些问题靳阮渝作为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问出来多少有些不合适，他不会是个同性恋吧？

　　程千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问道：“靳先生不会是喜欢我吧？嗯？”

　　程千尧的这个语气靳阮渝太熟悉了，他剩下的问题全部被卡在了喉咙里：“……”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程千尧摇摇手道。

　　他看到靳阮渝这副说不出话的模样，不由得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为了能够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问道：“我记得我跟靳先生的侄子应该是一辈的吧？”

　　靳阮渝：“是。”

　　程千尧两只眼睛眯起来，像偷了腥的猫，咧嘴笑道：“按照辈分来说，我是不是应该叫您一声叔叔。”

　　不知道为什么，靳阮渝恍惚觉得，在宴会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千尧说不好就想这么叫他了。

　　靳阮渝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应了一声：“乖侄子。”

　　程千尧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他有些挫败，弯下腰把蹲在地上的阿拉斯加抱了起来，对靳阮渝说：“我的宝贝儿怕冷，得回家了，叔叔也早点回去休息啊。”

　　“宝贝儿？”

　　程千尧将手里的阿拉斯加高高举起。

　　靳阮渝点了点头，“它长得真好，侄子肯定是费心了。”

　　“……”程千尧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跟靳阮渝提辈分，现在被叫侄子也得应着了，此时的程千尧还不懂得求生欲是多么重要的一项基础本领，他摸着怀里的狗脑袋，道：“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那叔叔我先上车，再见了。”

　　“再见。”

　　程千尧回到车上，把阿拉斯加放到了一旁的副驾驶上，双手扶上方向盘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靳阮渝再回到曾家时已经过了十点，胡大师仍端坐在蒲团上，打坐冥想。听到开门的声音，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是靳阮渝，马上又把双眼合上。

　　茶室里曾先生手里抱着曾夫人的遗像默默地流着泪，听见靳阮渝敲门的声音赶紧抬手把脸上泪水擦干净，靳阮渝推门进来，在曾先生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着曾先生怀里的相框，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曾太太怎么会突然去世了？”

　　“怪我，怪我啊……”曾先生将手里的遗像抱得更紧了，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他说，“要不是我前两天跟她吵了一架，她那天就不会出去了，她要是不出去，也不会……”

　　他捂着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靳阮渝待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又问他：“曾太太……是在外面去世的？”

　　“是啊，”曾先生点点头，“就在小区南边的树林里，她出门忘了带药，那里又很少有人经过……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去了，身体冰凉冰凉的，那天她身上还穿着我给她买的裙子。”

　　在曾先生说话间，刚才出现在客厅里的女鬼又一次出现在了曾先生的身后，她伸着长长的黑色指尖抱住曾先生的头，靳阮渝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抿了抿唇，对曾先生说：“逝者已逝，曾先生保重身体。”

　　曾先生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只想早点去见她。”

　　靳阮渝低头望着手腕间的玫瑰，没有再说话。

　　子时，众人齐聚在客厅中，胡大师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手中持着一把桃木剑，一脸正色地嘱咐众人道：“等一下无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出声。”

　　众人连连应下，胡大师抓起桌上的铜铃，使劲一摇，叮铃铃的声音刚一响起，整个客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道道白影在眼前飞快地掠过，伴随着白影而来的还有那熟悉的哀嚎声，靳阮渝定定地看着黑暗中摇铃的胡大师。

　　胡大师将手一扬，数十张黄色符纸纷纷落下，他口中念道：“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云，官将吏兵,若闻关召,迅速来临,驱除幽厉,捉拿精灵！”

　　那些符纸在半空中迅速燃烧起来，落在地上时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烬。

　　符纸全部燃尽后，两名阴差出现在胡大师的正前方，胡大师从供桌上抓了一把元宝塞到了阴差的手里，阴差笑呵呵地收下元宝，接着他们抖动手中沾着血污与铁锈的粗长铁链，将客厅中的怨鬼一个接一个全部套了起来。

　　在路过靳阮渝身边的时候，高个子阴差停了一下，摇摇手中的铁链，道：“这人身上的阴气也挺重的，要不一波带走吧？”

　　矮个子的说道：“不行，时候没到，被上面抓到咱俩就完了，我看他身上的阴气，还能活个两三天吧，到时候再来一趟吧。”

　　“也是。”

　　……

　　阴差所说的阴气与道士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道士们凭借看到的阴气来判断该人是否被鬼怪缠身，而阴差们则是靠阴气来判断这人还有多久的活头。

　　胡大师默默将两位阴差的对话记了下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两位阴差带着一串怨鬼离开了曾家。

　　灯光亮起，胡大师收了动作，对曾先生说：“曾太太已经离去，曾先生可以放心了。”

　　曾先生一脸的感激，“多谢大师了。”

　　大师嗯了一声，接着转向靳阮渝，摇摇头，沉重地对他说：“你身上的邪气太重，今日我已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待明天再为你做法。”

　　正好明天要帮靳萱把身上的阴亲给转移到靳阮渝的身上，反正靳阮渝过两天就要死了。

　　靳阮渝听了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都听大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