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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伏机 ...

  •   我在府中修养的这些时日,独孤宝珈来过几次,皆被小鱼用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挡在了门外。
      太子哥哥差人送来了几名御医,虽说我心中十分感动,却是万万不敢用的。当日在营地,为我医治的几名御医也是小鱼细细筛选过极为放心之人。倘若永嘉公主长期服药这件事被旁人知晓了,那么我和小鱼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好在我这伤虽说重,但都是肉眼可见的外伤,修养一些时日也便能渐渐好转了。
      今日是个好天气,我倚在榻上看着太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屋子里的灰尘在一缕缕的阳光里轻轻浮动。
      小鱼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殿下,您该服药了。”
      “小鱼,独孤宝珈今日来了么?”
      “来了,让奴婢给打发走了。独孤女君真是婢子平生见过最倔强之人了,明知殿下不愿见自己,却仍是卯足了劲日日来,且次次绝不空手,今日带个山参,明日带盒糕点,变着法子哄您高兴。”
      小鱼将药碗递到我的手上,黑黢黢的汤水映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我将药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苦味瞬间从脚指头窜到了天灵盖,“她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是独孤阑让她来的。”
      小鱼正在推我房间那扇窗,也没回头应道,“独孤城主着实比独孤女君识大体些。”。
      我想想了又问“这两日,除了独孤宝珈,有无他人拜访?”
      小鱼推窗的手一顿,紧接着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推开了那扇窗,阳光一下窜了进来,她回过头笑着对我说,“殿下何故作此问?这几日并无他人前来。”
      不可能,聂云归一定会来见我,我肃着脸道,“小鱼,你从不同我说谎的。”
      她见我如此,连忙跪下向我行了一个大礼,细弱的身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说话。不管出于何种境地,我终究是她的主子,悖逆我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我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好一会,“你们对聂云归做了什么?”
      “婢子确然不知这期间发生了何事。聂寺卿两日前向公主府递了拜帖,婢子自作主张留下了那张帖子,未曾向主子回禀。昨日……昨日聂寺卿便在去竹里馆的路上遭了埋伏。”
      竹里馆?
      “那他现下如何了?”
      小鱼摇了摇头,“婢子不知。”
      窗外那轮明日头晃得我头晕,“你过来。”
      小鱼膝行到我脚边,我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你去告诉崔拂,他若想要我的命,便对聂云归动手吧。”
      小鱼震惊的看着我,“殿下!”
      我拍了拍她的头,“去吧。”
      她见我如此,便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口。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萧淮叶啊萧淮叶!你们究竟还要杀多少人呢?”

      小鱼离开后,我唤来了云蔻,“你替我去一趟聂云归府上,悄悄去,不许让任何人知晓。”
      “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婢子递给聂寺卿?”
      我思忖了片刻竟有些茫然。其实我并不知道要同他说些什么,他与我之间,所有的交集都是那桩鲜血淋漓的命案。他此时此刻寻我,也不过是为了知晓杜三娘是何人,《落日山河图》是何物。我应当躲着他,不见他,可我总想起春蒐那夜的月光,想起他托人将梅子交于我叮嘱我保重身体。
      聂云归不可以再成为第二个“□□筠”了。
      “教他千万保重性命。”
      云蔻脸上露出些许迷惘的神色,她是个再单纯不过的人了,即使觉得我的命令异于寻常也不会多一句嘴。只见她口中应诺,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我料定崔拂收到小鱼的口信定然坐不住要来寻我,却没想到先寻来的人竟然是聂云归。
      那天夜里,我收拾停当在公主府的花笺水榭等待崔拂来见我。
      白日里云蔻办完事回我的话,同我说是聂云归贴身的小厮赵卜之引她见了聂云归。聂云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仿佛说上一句话都十分困难,听她说完我的口信,表情也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喜怒神色。
      是以当他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公主府的水榭之时,我却然吃惊不小。
      公主府依水而建,府内圈起了一个很大的水塘,花笺水榭便是在最南端,已是府上极偏僻之处,极少数的与崔拂见面都是在这里。
      我独自一人在水榭待着,想起从前看的那些个鬼怪狐妖的话本子,一时竟有些害怕。春日里已经升起来一些暑气,公主府的水榭早早的装上了纱幔,水榭里又没有点灯,只就着些浅浅的月色,更是营造出了些许古古怪怪的氛围,朦胧间瞧见一个身影向水榭行来,正在犹疑是不是崔拂,一只手掀开了纱幔,露出了聂云归的脸。
      “你如何……你不是病了吗?”
      他笑了一下,“骗人的,外面想要我死的人有点多。”
      我心想,是啊,你面前就坐着一个。
      “殿下白日里差了侍女传话与我,想必我的情况殿下也知道些许。”
      白日里才同人家说过软话,这会子我也不好给人脸色,“道听途说了几句。”
      我坐在水榭的锦榻上,他规规矩矩的站在方才掀开纱幔的地方,我全然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里已经不是同崔拂见面的安全之处了,“本宫乏了,聂寺卿请回吧。”
      他向我行了一礼,“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殿下,问完便走。”
      “卿是要问《落日山河图》的事?”
      “那日本宫不过是为了保命顺着杜三娘的话往下说罢了,《落日山河图》是何物,本宫也不知道。”
      他仿佛知晓我会这么说,停顿都不曾有过,“那么殿下为何要微臣带您去看吴妙山?”
      我冷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他跟前,方欲嘲讽他几句,却瞥见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必定是崔拂无疑了。绝对不能让崔拂知晓聂云归在这里,也不能让聂云归知晓有崔拂这个人的存在。
      我凑到聂云归耳边对他说,“别出声!”,他仿佛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被我一把拉住手腕,带着到向了锦榻,我趴在他身上,薄薄的月光里我瞧见他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将食指放在他的唇前,对他摇了摇头。
      片刻后崔拂走到了水榭跟前,我捏着声音笑着问聂云归,“小郎君答应给奴家讲的故事,不若就选在今晚吧!嗯?”最后那声“嗯”仿佛快要翘到天上了。
      崔拂果然停在了水榭外,唤我道,“殿下。”
      我装作刚刚发现他的样子,翻了个身,“唔,你来了。”
      聂云归仿佛开窍了一样,翻了个身瞬间将我压在身下,伸手摘掉我头上束发的簪子扔在了地上,金器撞击在青砖上发出叮的一声,夜里很静,发丝垂落在衣料上甚至可以听见窸窣地摩擦声,这清脆的声音像是撞在了在场三个人的心上。
      我故意含糊着说,“你瞧见了,本宫现在着实有些不方便。”
      崔拂站在水榭外,没有说话。
      这么些年,要说我最不愿见到的人,首屈一指便是崔拂,大约是因为我和小鱼的性命握在他手上。这世上最叫人胆战心惊的大约就是,自己的性命捏在对方手上,却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崔拂本人应当也是深谙其道,我的恐惧便是他控制我最有力的武器。
      我赌的是今晚这样的情形,只消将有外人在这里的讯息传递给崔拂,以他谨慎的性格,便是半个字都不会与我多商量。
      花丛里栖息的鸟儿奋力扑腾了几下翅膀,我听见崔拂笑了,“如此,某便等殿下得空了再来。”
      崔拂走了,我和聂云归还维持着奇怪的姿势,隔着薄薄的春衫我好像听到了他砰砰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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