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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何解(一) ...

  •   聂云归回到大理寺,郭巳便匆匆忙忙来见他,“大人,伺候驸马笔墨的文书找到了,裴少卿现下正在问话。”
      文书是跟在□□筠身边伺候他的小黄门。除了文书还有一个自小便伺候□□筠的小厮叫司墨。两个人同时失踪,大理寺找回了文书,却不见司墨。
      聂云归揉了揉眉心,“知晓了,你去告诉裴少卿,审出结果了来回我。”说完便回了屋。
      郭巳觉得聂云归今天很不寻常,他看上去很累,很疲惫,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实际上,聂云归确实如此。吴家除了一个已经傻了的吴妙山,再没有剩下什么人了。而吴妙山现如今的情况,什么也问不出来。问不出吴妙山的口供,□□筠案的证据又全都胶着在萧淮叶身上,而萧淮叶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也有待考量,兼之她是公主没有证据和陛下的旨意便不能轻易请动她过堂。
      聂云归疲惫地走向窗边的小榻,想要休息片刻。躺下地一瞬间,想起了这张榻萧淮叶前几日方用过,枕上仿佛还能闻到萧淮叶发间淡淡的味道。他整个人一激灵,霎时便坐了起来,愣了一会神,有些懊恼的走向桌边,翻开从□□筠那里带回来的《药典》。
      真正的《药典》有十册,收录在皇家专设的藏书楼洪范楼,这本大约是在□□筠特意去洪范楼抄录而来的,薄薄一本不及原本十分之一。这几日他已经将此书翻阅过一遍了,主要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病症的破解之法。结合此前萧淮叶在大理寺晕倒一事,他能想到的解释便是萧淮叶生病了,□□筠作为驸马忧心不已,亲自翻阅医书为妻子寻求破解之道。如今看来是不恰当的,一来□□筠所抄录的不过是《药典》中一些寻常药方,只要询问医者便可知晓;二来昨日公主亲口承认驸马与自己早已形同陌路。那么,到底是何原因呢?□□筠不直接借阅而是秘密抄录。他一边思索一边随意地翻着手头的这本书。
      猛然间,他发现书中的一页有一道浅浅的折痕,被人捋平了,不仔细瞧根本无法发现,而这一页上写的一味药方是:附片四钱、川乌四钱、麻黄二钱、细辛三钱、薏米四钱、山药四钱、桂枝四钱、干姜四钱、独活三钱、大黄二钱、生姜四钱。文火慢煎两个时辰。长期服用,可祛风湿。
      聂云归提起笔抄下药方拔腿边走,路上遇到审完文书的裴揽月,匆匆道,“你去官署等我。我去去便回。”
      不晓得谁的马停在大理寺门前,他对纵身上马,对守在一旁的仆役抱拳道,“大理寺卿聂云归,借贵府马匹一用,劳烦小哥代为通传。”不待那人反应双腿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他也不确定这张药方是不是重要的线索,但如今这般局面总要试上一试的。
      聂府门前的小厮见到郎君回来了,连忙迎上去,“郎君。”
      聂云归下马,兜头便问,“阿若在哪里?”
      小厮作揖道,“小女君今日未曾出府。”
      “知晓了。”他快步向药庐走去。
      聂氏这一辈,嫡出的孩子总共有五个,四个都是小子,到了老五,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取名聂若愚,太傅宝贝的同眼珠子一样,要星星绝不摘月亮。偏这个女儿出生之时便体弱多病,七岁时更是得了一场了不得的大病,走投无路的太傅夫人便求了当时号称大胤圣手的魏知崖救一救自己的小女儿。魏知崖见到孩子,也不说救,也不说不救,只道要将孩子带去学医。聂夫人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女儿能够活命最是重要,最终还是同意了。小小年纪的聂若愚便跟着魏知崖离开了父母亲人,一走便是九年。三年前方才学成归家,全家人宝贝的不行,太傅还特意为她建了专门药庐。
      聂云归疾步赶往药庐,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张药方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是揭开迷局的关键。
      聂若愚正蹲在地上拨弄草药,见道兄长,站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阿兄。
      聂云归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日又得了什么新鲜草药?”
      聂若愚开心道,“师兄今日托人给我送来了几味防风。”
      防风而已,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难为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大约是因为赠药的人很珍贵吧。
      聂云归向她郑重行了一礼道,“阿若,三兄有件事要劳烦你。”
      聂若愚连忙道,“阿兄有话边说,同我还要客气这些吗?”
      聂云归便拿出那张药方,“请小妹帮我看一看这张药方。可有不对之处?”
      聂若愚接过药方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这只是一张寻常的祛关节风湿的方子,并无何异常。”
      听她这么说,聂云归从发现药方时那口鼓在心口气便散了,线索在这里便又要断了吗?
      聂若愚又问他,“这张方子阿兄从何和得来?阿兄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若是妹妹能帮上忙,阿兄便尽管开口。”
      聂云归想了想道,“这张方子有没有可能要了人的命?”
      聂若愚抖了抖手中的纸,仔细思索了起来,“这是治疗风湿的方子,便是要长期服用了,方子里加了一位细辛,给的剂量是三钱,但若是细细追究起来,细辛有毒,同附片一起用可以减轻其毒性,但细辛的剂量不好控制,倘若煎药之人将细辛放多了,而其他几味药材放少了,那么药性便不一样了。服药之人会出现轻则恶心、头晕,重则出现休克,丧命。若说能要了人的性命从此方上看,便只有此法了。”
      聂云归没有说话。这张方子果然有问题,只是用在了谁的身上?萧淮叶的那个症状倒是颇像中了此毒,但是她好好的会去喝治疗风湿的药么?很明显只要萧淮叶没有傻便不会。那么这张药方是谁为谁准备的?□□筠为何要将这张方子单独标记出来?
      聂云归接过药方,向聂若愚道,“今次多谢小妹了,想要什么酬劳与三兄说,三兄替你寻来。”
      聂若愚笑眯眯的同他道,“我便不能帮一帮阿兄了么?我也是个有用的人呀!不过我看阿兄这几日气色很好,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从前我见阿兄总是冷冰冰的,近来虽然仍旧不爱说话,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聂云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丫头,我哪里不一样了?”
      她伸手将聂云归揉乱了的头发捋平整,“说不好,说不好。嗯……仿佛多了一丝人味。”
      聂云归让她说的一愣。
      她便伸手在聂云归眼前晃了晃,“阿兄是不是遇上喜欢的姑娘了?阿娘是通情达理之人,阿兄若是喜欢的紧,便去同阿娘说。快去提亲!可别错过啦!”
      “你这小女子,瞎说些甚,编排起兄长还真是一套一套的。阿兄走了,你自忙吧!回来给你带望月楼的点心。”走出了老远,听聂若愚在他身后喊着要吃栗子糕。

      聂云归回到大理寺,裴揽月正坐在几前翻看文书的供词,见他回来,便向他行礼,“卿正。”
      “如何,文书可吐出些什么?他为何要逃跑?”
      裴揽月眼了一眼供词,“他说有人要杀他同司墨。这已经不是驸马第一次遇刺了。正和十九年驸马同永嘉殿下大吵了一架之后便遇到一次刺杀,那个时候驸马侥幸躲过了。”
      聂云归心下一惊,正和十九年?吵架?会不会是萧淮叶所说的,因为傅玄青同□□筠争执的那一年?那个时候便遇到过一次暗杀么?两次暗杀会不会是同一批人。他缓步走到窗前,“那么,问出正和十九年那次驸马同公主为何事争执了么?”
      “文书不肯开口。”
      聂云归豁然转身,带着怒气道,“那就给他上刑!直到他说出来为止。”
      裴揽月躬身道,“是。”
      聂云归叹了口气道,“莫急。我与你同去。”
      文书暂时被关在大理寺狱,见到聂云归的时候哭成了一个泪人,“聂郎君救救小人。司墨怕是已经死了。小人不想死!”
      “不想填上性命,便同本官说实话。”
      文书嗫嚅道,“小人如今该说的都与裴少卿说了。再无甚可以交代了。”
      “是吗?你同本官说说,正和十九年,周驸马为了何事同公主争执?并且从那以后便搬去了静园再不同公主联系。”
      文书瑟缩了一下,“小人不知道。”
      聂云归严肃道,“你不知道?那么本官来告诉你。正和十九年,宫里的一位娘娘同她的儿子一起死了。驸马便疑心与公主有关,所以去质问公主,结果真的与公主有关,驸马伤心之下便决定离开公主。是也不是!”
      裴揽月在一旁震惊的皱起了眉头。
      文书吓的哭了起来,“小人!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裴揽月道,“文书,你老老实实招了吧!聂寺卿什么都知道了,此时问你便只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再不抓住,便真的没有人能够救你了。”
      文书跪在地上抽抽嗒嗒地哭,“我同司墨不一样,我是公主指来伺候驸马的人。最开始,公主只是要我好好照顾驸马起居饮食。我干活很勤快,又识得几个字,很得驸马喜欢,有些时候甚至比司墨更得驸马器重。正和十八年公主突然找到我,要我每半月便向她汇报一次驸马的境况,我那时便知道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监视驸马之时,发现他同宫里的傅美人有来往。想来公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监视驸马的。但是我对天发誓,驸马同傅美人当真是清清白白。驸马小时候落难,傅美人同她师父搭救过他。
      傅美人虽然生下了皇子,但是并不得陛下喜爱,加之昭仪在宫中势力很大,小小的美人根本算不什么。傅美人在宫里生活的很艰难,驸马有时便托人关照她一些。
      正和十九年,傅美人的儿子生病了,昭仪不知道为何竟带了御医来看小皇子。说小皇子得得是痨病,会传染的,要将小皇子移出皇宫。傅美人不同意,便遭到了软禁,小皇子最终被送了出去。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宫里开始流传小皇子不是陛下的孩子,傅美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便上吊自尽了。不久之后宫外便传来了小皇子过身的消息。
      裴揽月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捡和本案有关的说。”
      文书应道,“是。小皇子在宫外的时候,驸马安排小人同身边的沈隽去看过他。小皇子过的很不好,那么小的一个人,自己还病着,还知道惦记母亲,问起沈大人他母亲好不好。”
      “你等下,‘问他母亲好不好’是什么意思?傅美人也病了?”
      “这个小人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赴美人身体一直不好,但是品级不够请御医,还是有一会叫永嘉殿下碰上了,才请了御医给抓地药。”
      聂云归思索了片刻,点点头,“你接着说。”
      “正和十九年,奴才记得那一日是夏至,驸马在昭仁宫同昭仪说话,永怡殿下冲进来,哭哭啼啼对昭仪诉苦,说方才见道永嘉殿下了,又被姊姊欺负。奴才还记得永怡殿下那句‘她算哪门子的姊姊,连弟弟的性命都不放过。’后来奴才等人便被昭仪从殿中撵了出来。那天驸马同他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径直便去了公主府。
      贵人们吵架奴才等人不敢听,便远远的候着。隐隐约约听见驸马问殿下,是不是她对小皇子下的手。又问傅美人的死是不是殿下一首促成的。殿下说,她做下的事,她认,没做过的,便是死了也不认。”
      聂云归皱眉,基本上可以同萧淮叶说的话对上,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呢?
      “当时殿下同驸马吵得很凶。驸马一气之下还说要同殿下和离。后来他们吵完架驸马便带着司墨离开了。”
      “那天晚上驸马很晚才回府。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殿下吓坏了,小人还记得公主当时着急地问身边的陆尚宫,‘上官我该怎么办?’
      小人当时觉得,是慌乱中听错了,陆尚宫本名是陆小鱼,这三个字没有一个字同‘上官’二字沾边,殿下或许说的是‘尚宫’。直到很久以后司墨同我提起,那日刺杀驸马的人里也有一个叫上官的,小人才开始害怕。”
      裴揽月疑惑道,“那日驸马没有带走你。你在府中,一打听便可以知道陆尚宫有没有出门,如若她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便不可能参与刺杀驸马。还有一点,倘若陆尚宫真的有参与,公主为何还要问她自己该怎么办?你这谎言编的前后不一,大理寺可不是你能信口雌黄的地方。我看你真的是要上刑才肯说实话了。”
      文书吓的跪在地,上下牙同下牙打架,“裴少卿明鉴,小人句句属实。”
      聂云归摆摆手,示意裴揽月不要吓唬他,“本官信你,你接着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何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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