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假扮夫妻的日子》西瓜炒肉

6、第 6 章

　　三月初的人间还没有回暖，瑟瑟寒风吹起他的衣摆，却比不上他的心寒。

　　一边是无辜的性命，一边是他应有的责任，站在上边的是薛凛的母亲。他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最终只能在薛凛母亲轻蔑的眼神中一言不发。

　　薛凛呢？那时候薛凛在哪里？

　　当初若不是薛凛……

　　秦远一时间出了神。

　　他明知道面前的一切只是过去，却总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他的眼前，薛凛的母亲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他的面前——

　　他突然被一声响亮的呼喊拉回了思绪：“卡！就是这样，拍下一个镜头。”

　　王导满脸都洋溢着喜悦，似乎对秦远的表现很是满意。

　　秦远恍恍惚惚地收回心神，这才发现王导把刚才他心结出现时的表情拍了进去。

　　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只是方才心结出现得突然，秦远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知所以。他茫然的时候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眼角眉梢被三分笑意压下的一分冰寒都彻底散去，如同一个不谙世事、初出茅庐的少年。

　　陈清将一早准备好的矿泉水递上去，秦远下意识地接过喝了一口，王导走上前来笑道：“小秦不会心情不好了吧？我这人说话比较直，刚才如果……”

　　“没有。”一口凉水总算彻底唤回了秦远的思绪，“王导刚才教我，我感谢还来不及。”

　　他笑了笑，薄唇微扬，眼中再次浮现出丝丝清冷，仿佛方才的清澈少年只是假象。

　　王导确定了秦远还在状态，立刻便开始安排起了下一个镜头。

　　秦远站在一旁等待着准备工作的结束，心下懊恼起刚才的意外失神。

　　虽然魂魄穿梭时空附着在他人身体上消耗了他魂魄的力量，但是身为一个修士，即便只是筑基期的小修士，也不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所有的防备神游天外。

　　可他却不受控制地出了神。

　　这个心结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不论在何时何地，总能轻易地影响到他。

　　秦远低头，看着手上抱着的银色长剑，心烦意乱地武出了一个潇洒的剑花。

　　薛凛。

　　如果薛凛死了，这个心结便不会在了。

　　“哇，秦远你好厉害！”一旁的陈清只见眼前冷冷剑光闪过，惊叹地拍着手，他和秦远同岁，平日里说话没太大顾忌，此刻忍不住便夸了起来，“你是特意练过的吗？”

　　秦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清指的是他方才随手挽的剑花。

　　他无奈，实在是没办法在一个坦诚直接的崇拜眼神中从容不迫，只能微微颔首。

　　若是原来的秦远，恐怕会在这时候和陈清谈笑几句。

　　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秦仙君。

　　秦远给陈清回应了一声便沉下心来，专心准备着接下来的一个镜头。

　　这一次的镜头他还没办法将自己融入状态，表情不仅僵硬还不断地出错，如果不是碰巧心结浮现，还不知道要过多少遍。

　　按照原来“秦远”的实力，这样的出错是不应该的。

　　他将有关演技的记忆和影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又重新斟酌了一会这个广告的主题，果不其然下一个镜头的拍摄变得更加顺利了起来。

　　秦远就这样在找状态和尝试中拍完了整个广告，有出错的地方也有惊艳的地方，直到拍完，王导的表情十分满意的和秦远道了别。

　　回医院的路上，车里没有其他人，秦远也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陈清摆动着方向盘，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秦远，这世上没什么不是骂一顿薛导不能解决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秦远却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陈清的意思。

　　他这助理怕是当他和薛凛吵架到现在气还没消。

　　他转头看着车窗外，静静地沉思了几秒，懊恼着自己为什么努力地扮演原主性格开朗的人设还是失败了。

　　陈清本来也是壮着胆子，看杨明微也不在场才越界地提了那么一句，秦远没有回答，他也就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只不过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八卦。

　　秦远：“……”

　　助理似乎和修真界的下属还不一样，这方天地没有太大的上下之分，他也不能晾着陈清不说话。

　　过了一会，秦远突然转过来，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快道：“你说的对，回去我就骂他一顿。”

　　说完这句话，秦远觉得自己对原主先前的演技领悟的算是差不多了，他已经可以将原主的性格扮演出九成相似了。

　　想到这里，秦远竟是突然生出了一丝对薛凛的羡慕来。这只狐狸运气太好，原来的“薛凛”和现在的薛凛性格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薛凛只需要随心而为就行。

　　不像他，何时何地都在想要不要多笑笑。

　　开着车的陈清看见秦远这个笑容，立刻将目光放回前方，松了一口气道：“看你这几天都闷闷的，我还真有点担心。”

　　话落，他便不再多说。

　　秦远也没有说话。

　　他在和陈清对话的推动下对原主的人设把控又加深了一些，奈何他几百年没有主动和人滔滔不绝，费劲了心力也说不上多少话。好在陈清当他还在为薛凛的伤和两人吵架的事情发愁，并没有多想。

　　待到两人吃完午饭回到医院，秦远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总算是有了融入了这个世界的感觉。只是回到修真界和突破大乘境这两件事还压在他的头上，他踏不过去，也绕不过去。

　　恍惚间，秦远还在想——融入这个世界干什么？他们都是过客而已。

　　他带着心事回到了薛凛的VIP病房，还未走近房门便看到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这人是薛凛昨晚转院之后负责的主治医生，昨晚分明说了若非临时需要出院或者别的急事，每晚会来为薛凛检查身体。

　　此时正处大中午，日头毒得很，薛凛也好好地待在病房里，主治医生怎么这时候来了？

　　主治医生看到秦远，和秦远互相颔首打了声招呼便错身而过了。

　　秦远推开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薛凛半坐在病床上，一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头上的纱布似乎换了个新的。李一航并不在病房里，想必是去帮薛凛办别的事情了。

　　窗帘半拉着，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唯有零散的阳光照在病床上，照在薛凛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双手上，光细碎地打在书本上，好似将人间的光明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人看上去适应的比他还好一些，居然已经看起了这些所谓剧本的东西，看得似乎还非常认真的样子。

　　直到秦远关上了门，薛凛方才微微抬头看向他。

　　对上秦远的目光，薛凛嘴角立刻勾出了笑容，笑意从嘴角染上眼尾，自眼尾飘上眉梢：“早上代言拍的怎么样？”

　　言语亲昵，当真如同一个温柔的伴侣一般。

　　秦远反倒恢复了往常日日带着的冷脸，淡淡道：“没有外人就别演了。”

　　他缓步走到一旁的办公桌旁打开了电脑，看也不看薛凛一眼。

　　薛凛放下手中的剧本，摊了摊手：“关于怎么回到修真界和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谈谈吗亲爱的？”

　　秦远没有理会他，只是用电脑打开了几个界面，用键盘笨拙地啪嗒啪嗒地打着什么。他虽然有着记忆，知道如何使用这些凡人的工具，但是真正上手还是需要练习，只能一下一下缓慢地敲击着，每打一个字就要思考下一个字怎么打。

　　薛凛低头一看，这次注意到剧本是倒着放的，不禁庆幸秦远没有走过来发现他根本就是在走神，没有在看剧本。

　　他赶紧给剧本调转了个方向，对着秦远喊道：“理我一下？”

　　回应他的只有键盘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薛凛：“……”

　　算了，习惯了。

　　他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已经不再倒着的剧本上，努力不走神。

　　过了半个多小时，秦远研究了一会，终于成功地用办公桌旁的打印机打印出了两份文件走到了薛凛的面前，二话不说地将其中一份文件放到了薛凛的面前。

　　薛凛下意识便捡起来看了一眼。

　　一份约束他们在这个世界期间，需要在光明磊落合作、不背后暗害对方情况下一起找到回去的路的合同。逻辑条理之清晰，甲方乙方赔偿惩罚都说得一清二楚。

　　薛凛：“……”

　　……他低估了秦远对这个世界的适应性，打字打得挺慢，用合同这个东西用的却很快。

　　秦远手上拿着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合同，此刻才开了尊口：“这个世界既然是这样的规矩，我们便按着它的规矩来。至于魂魄方面，我们立下同样的灵契就可以了。”

　　他知道薛凛之前想谈的是什么。

　　薛凛从昨晚开始就有意和他商谈这件事，只是他当时忍着对薛凛的杀心都来不及，根本没办法考虑从前想都不曾想过的合作。

　　但是如今他静下心来细细思索，转瞬间便想通了。

　　他们本就因为命运天道的约束要继续保持着原来的轨迹，扮演着所谓恩爱的夫妻，倒不如用契约加上一层束缚，合他们两人之力找出回去的路。这份契约与其说是约束薛凛，不如说是约束他自己。

　　他想杀了薛凛，想破了心中最深的心结。

　　但是在这里杀了薛凛只会扰乱此间天地的命数，天罚之下修为只会渐渐损耗殆尽，更何况，破坏轨迹这样的行径又何尝不是给他又上了一层心结？

　　他不能在这里杀了薛凛，但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杀心。

　　唯有合力寻找归路的契约能够让他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薛凛听完秦远的话，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打印出来的合同，方才道：“哟呵，你居然不找别人合作。”

　　今早屠版了微博的那几人。

　　莫枭、孟白霜、林章。

　　如今微博还因为这三人闹得沸沸扬扬，彻底将秦远和薛凛不合的传闻压了下去。

　　这三人的名字薛凛和秦远都不陌生，甚至还有秦远十分熟悉之人。不论是找谁一同寻找归路，都比找他这个宿敌来得好。

　　秦远自然不可能说出约制自己杀意这样的真实理由，他只是淡淡地答道：“反正也要和你扮演伴侣。”

　　话落，薛凛的笑意竟是更明显了些。

　　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苦恼契约带来的束手束脚，反倒是十分乐意一般。

　　“成交。我——”

　　“薛哥！”李一航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伴随着几声敲门声。

　　薛凛脸上的喜色顿时收敛了起来，他和秦远手忙脚乱地藏起合同，这才喊道：“进来吧。”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不过到秦远膝盖高的粉红色身影冲了进来，不过几瞬便抱上了秦远的腿，脆生生地喊道：“爸爸！”

　　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