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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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厚重的木门另一侧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范妮笔下一顿：“请进。”
她对进来的人露出温柔的笑容，侧回身继续看向画纸，将笔尖的天蓝小心翼翼地点染上去：“真是稀客，我记得你热爱阳光灿烂的户外，不屑于涉足暗色遮蔽的室内呢。”
“但是，正如我亲爱的姐姐教导我的那样，我对知识的力量无比尊崇，何况，有我光彩照人的姐姐在这里，这里怎么还会有阴翳的容身之地。有吗？在哪里？我完全没有感知到。”
“这就是你在大学里学到的吗？我亲爱的弟弟。那我要重新审视这笔投资的合理性，虽然已经晚了，但我可以告诫后来人谨慎步上后尘。”
“哦，我亲爱的姐姐，你又在明知故问。你明明已经读过了我在大学里读过的几乎所有书籍，怎么会不知道我学到了什么，如果你一定要找个由头说我不学无术，那么不必费功夫了，因为我确实就是那样的。”
“天呐，你这是在陷害我！如果妈妈知道我胆敢如此评价她最重视最看好的儿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爱德华顿了一下，抿了抿嘴，“那你更不用担心了，这个荣誉很快就会落在我们的弟弟头上，要知道，它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看到他的姐姐又为他对母亲的态度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快步上前，看着她笔下的线条和颜色，故作惊讶：“这是新创作的首饰设计图吗？是一条手链？真是非比寻常的精美！说起来，公爵夫人上次见到我依然在可惜她最得意的珠宝设计师流落在外，她都已经可惜了快十年了，不过，我确实与有荣焉，我的姐姐拥有着能够折服所有人的艺术天赋！”
“多谢你的盛赞，我愧不敢当。我的灵感托福于这本古董祈祷书的扉页花纹，你看，它可真是美得典雅又别致，我已经想好，叶子可以用色泽浓透一些的祖母绿，粉红色用蓝宝石，蓝色用蓝黄玉，紫色用紫水晶，黄色用黄水晶，最后用珍珠缀饰空隙……啊，它一定会瑰丽又清新，我已经能够想象我对它的喜爱了。”
“我的姐夫会为你达成这一切的，毕竟他就只有爱护妻子这一个优点了。”爱德华被范妮轻轻捶了一下，立刻改口，“当然，这是一件天才的设计，没有人会不愿意为它的诞生添砖加瓦。”
“够了，你再说下去我要考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吩咐厨房为你单独准备一份食物——不加任何甜味材料的。”范妮斜睨他一眼，似有若无的笑意萦在唇周，“提到天赋，达什伍德家的小姐们才更有底气，特别是埃莉诺，不同于我多数时候与大众爱好趋同的品味，她的才是真正的别具一格。”
“嗯，她的绘画技能确实非凡地出色，尽管……我似乎并不能欣赏到点上。”
“那没关系。埃莉诺是位宽宏又体贴的小姐，哪怕只是出于对你礼节性赞叹的回报，她也不会介意对牛弹琴的。”
“我那不是礼节性的赞叹！”
“不是吗”
范妮悠悠抬头，目光深邃。
爱德华哽住了。
他觉得长姐已经明了他内心的一切变化，这不奇怪，在此之前，他总是会对她倾诉他的各种感情，包括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但他不想告诉他的姐姐了。可能，因为这一次让他倾心的人，在法律上，也是他最亲爱的姐姐的妹妹吧，他不能不顾虑她的感受。
他急着转换话题，不知怎么想到了午后达什伍德夫人的随口一提，突兀地冒出一句：“达什伍德夫人和小姐们搬出去住，或许是对所有人都更好的选择。”
范妮恍了一下，惊讶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认为，这里的一切都让达什伍德夫人睹物思人，让她郁郁寡欢。而且，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也不太一样，比如对食物的口味。你也读过那本书:人们的自由若要最大化就得相互妥协。或许，减少聚居的人数，各自生活，每个人能获得更多的便利和更大的快乐。”
范妮听到“郁郁寡欢”这个词时，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达什伍德夫人欢欣鼓舞的人生计划，险些笑出来。随着爱德华逻辑混乱的论证，她如果不是读过那些书，都要质疑牛津的授课水准了。她脸上的惊讶逐渐转为了然，最后定格为对弟弟的慈爱。
“我亲爱的弟弟，你果然是男性，年轻的未婚男性，不然也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你知道，我把达什伍德夫人安置在了远离她从前房间的开阔卧室，专门购置了她兴趣所在的刺绣用品和娱乐读物，不止一次叮嘱她心爱的女儿们多陪伴她，并且严令仆人们及时提供她们所需要的一切，玛丽安早上还和我提起，只你来了的这段时间，她母亲脸上的笑容比过去都多。我当然不是在质疑她对亡者的深爱和追念，我只是在告诉你，客观地说，现在的生活才是能从根本上令她快乐的。请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我就要说到原因了。”
“你知道，以他们的条件，如果搬出去，绝对不能过上像现在这么舒适的生活。当然，约翰会补贴她们一笔非常慷慨的金额，但你也知道，不论补贴多少都不可能足够她们过得满意。我举个例子，玛格丽特昨天说要吃烤鸽子，而现在，鸽子已经在厨房的烤架上滋滋冒油了，我保证你晚上会见到你的那只鸽子，哦对，是没有甜品的那份。”
“可是，她们搬出去的话，她们的财产绝对不够她们住上现在这么大的房子，拥有现在这么多的仆人。如果我想满足梅格烤鸽子的愿望，我得在餐前派仆人询问他们的口味，再找人置办需要的材料，在庄园里的餐点准备完毕之后，派人将我得力的厨师和他的趁手工具与材料一同快马运过去，再催促着他烹饪完及时回来准备这里的下一顿。想想这里面耗费的金钱、时间、人力和物力吧，我可爱的弟弟，你认为吃不上和吃不合口孰轻孰重？再说，我早已吩咐厨房针对每个人的口味准备食物，连最直率的玛格丽特和最有鉴别力的玛丽安都对这一明显进步作出了高度评价，更不要说一向宽容的埃莉诺了，我真好奇你从哪里听来了这样的抱怨？”
“当然，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你一个没机会获得此类常识的年轻男子的主观判断。”范妮的语调依然没什么波澜，像水一样，婉婉说理，“更不要提诸位青春貌美的小姐们需要的衣服和首饰，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效果，人们只要住得稍微偏远一点，就再也别想赶上时髦。我以为，从伦敦远道而来的你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而这些，”她看着已经有些讪讪地摸脸的弟弟，再接再厉，“还只是物质上的，在精神上，她们更加离不开我们的保护，可惜我们现在的保护也已经不能够满足现实的需要。毕竟，最为年长的达什伍德夫人都这么天真，还能指望小姐们什么呢？”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范妮。”
“不明白你的意思的人是我，爱德华。”范妮坐正，严肃地看着她最年长的弟弟，“我还记得四年前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你在厨房把我拽到角落里，害我手里的水全洒在了身上，又立刻告诉了我一个更让我手忙脚乱的消息。”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我想，你一定还记得那个消息是什么？”
“是的……”爱德华苦笑着抬起头，一缕额发滑落。
“我记得。”
“我告诉你，我和露西订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婚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