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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感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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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帕尔默家新生儿的降临,巴顿的住户们离开伦敦的行程也被提上议程。
詹宁斯夫人和她产后脆弱的女儿一道,热切地邀请达什伍德家的人们。
天知道,在达什伍德姐妹离开之后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孤苦的斯蒂尔姐妹为什么会那么冷酷地匆匆离去,她深深地相信,如果再没有年轻的灵魂陪伴,她只能沉寂在最后的冬寒里,再也别想感受到春风的温煦、
谢天谢地,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劝服了两位达什伍德小姐之后,还成功地把约翰·达什伍德夫人拉上了同程的马车。约翰爵士对于约翰·达什伍德先生的随之而来也欣喜异常。
啊,艳丽的花朵还未吐蕊,但他们的心灵已经充满了友谊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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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四月,树顶草尖绿意渐生,鸟兽也逐渐在道边出没,一行人忙于赶路,但旅途并不无聊,可观可听可赏可谈的实在太多,笑声更比蹄声频。
这半年来,玛丽安从苏赛克斯到巴顿,从巴顿到伦敦,现在又从伦敦赶往克利夫兰,旅行所见远远超过诺兰庄园的十七年。一路上,她在书籍中曾读到的风景和事迹一一印证和翻新,她不由为来时的旅程感到遗憾——当时她的全部神思都被威洛比占去,无心览胜,不知错过了多少好风光。幸而她此时眼界心境已大不同,再看这曼妙天地,更是兴趣盎然。
玛丽安就像一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拉着埃莉诺的手,谈兴愈盛,毫无衰减,每遇到一样新奇事物都要追根究底地问半天。
埃莉诺的知识储备和玛丽安的大量重叠,对妹妹层出不穷的疑问多半时候束手无策。詹宁斯夫人对姑娘们活力四射的样子爱不错眼,这种极度满意的结果就是,她不仅将小女儿抛给了女婿硬挤上了范妮、埃莉诺和玛丽安的马车,还以远超她年龄限制的精力和嗓门不厌其烦地将姑娘们无从下手的新鲜问题传达给了见多识广的男士们。
起先,被寄予厚望的是嗜好户外活动的约翰爵士,一般情况下,他也确实称得上见闻广博。然而,无人比有心,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比得过的,布兰登上校的精彩解答很快掩盖了他的风头。
“布兰登上校!我们的老朋友,你让我刮目相看!”约翰爵士大声赞叹,“如果我不是与你相交多年,了解你的从军履历,就要怀疑自己的常识了——难道东印度坐落于伦敦和克利夫兰之间吗?还是说东印度驻军的日常任务是研习英国地理?你的表现太匪夷所思了。”
布兰登上校清咳一声,借着握拳掩嘴的姿势遮了遮脸上的热意——玛丽安也正在用敬服的目光注视着他,近日来,他们逐渐熟稔,她对他的态度逐渐亲近,已不再避讳长久地直视他。
——一个接话题恰到好处又言之有物的谈话对象,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呢?
布兰登上校不自在地再次转头,恰好对上范妮赞许的目光,想起她启程前几日特意向他提出的多看几本沿途游记的建议,趁无人关注,向她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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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即将到达克利夫兰时,赶上了一场不算喜人的春雨。
冬末寒意未退,雪化成的雨浇在人身上,是让人颤栗的冰凉。
玛丽安由于一路上太过亢奋,休息不足,疲劳未能及时缓解,千疮百孔的免疫力没抵抗得住气候的变化,她在到达克利夫兰庄园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烧了。
帕尔默夫人担心幼儿,避到了另一处宅院。
帕尔默先生虽然惯常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恶劣样子,但此时却表现出了心软又稳妥的一面。他端着架子慰问了病人、叮嘱了管家、请来了医生、把一切安排得当之后,才驾着马车去追赶需要照顾的妻子。
姗姗来迟的医生信誓旦旦:不过一场寻常伤寒,玛丽安小姐睡几觉养几天就能恢复健康。
埃莉诺对医生的诊断深信不疑。而达什伍德先生和詹宁斯夫人等人慑于症状的汹汹来势,对于医生的预后并不算赞同。只有范妮对玛丽安的病情感觉最复杂,喜忧交加。
喜的是,玛丽安因威洛比而郁结于心的诸般苦闷终于借这一病爆发出来了,痊愈后便是新生;忧的是,眼下医疗条件有限,一场感冒转作肺炎而丧命的可能不是没有,玛丽安先时为威洛比亏损太多,后来珀西的作用有限,她的身体能不能熬过这一场,实在令人忐忑。
第三天,玛丽安烧得几乎失去意识。
詹宁斯夫人不愿直面年轻靓丽的生命消逝于眼前的残酷场景,逃到了城里,米德尔顿夫妇也陪着她离开了克利夫兰,庄园里只剩下达什伍德夫妇和布兰登上校,为可怜的姑娘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天黑之后,玛丽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医生再也维持不住笃定的神态,面对埃莉诺急切的询问时,眼神游移,言语断续,再说不出一句绝对正面的判断。
夜半时分,布兰登上校受心急如焚的埃莉诺所托,跳上了马车,去接达什伍德夫人。
放心不下的范妮正好起身,一走出走廊就看到他冲出大门的背影,她顿觉不好,跑进客房,刚好接住软倒的埃莉诺。
埃莉诺不愿打扰他人,独自承受着懊悔的煎熬,范妮的及时到来像拧开了情绪的闸门,她控制不住地向范妮倾诉对玛丽安的沉重担忧、对她自己的严苛责备以及对母亲的焦灼思念。范妮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宣泄机会,耐心地安静听着,牢牢地握着她冰凉的手。
在医嘱下漫长而短暂的等待中,在某一个破晓前稀星闪耀的时刻,玛丽安的体温开始降低了。埃莉诺和范妮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一眼不错地望着依旧昏沉的玛丽安的面色,直到又一个小时过去,探过去,感受到了久违的略有力度的呼吸。
“她在好转!”埃莉诺的泪水瞬间涌出。
范妮才将她安抚下来,窗外马车的喧响又点亮了一苗狂喜的火光,她从范妮的怀中滚坐而起,一脸期待地开门,正迎上走到门前的女仆。
健壮的年轻姑娘对上门内矮她一头的客人的迫切目光,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张口通报:
一位名叫威洛比的先生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