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你[校园]》奉仙

11、我忍3

　　网吧角落里，路弦西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笔下刷刷写字。
　　来不及了。
　　屏幕上是一个网络集训班，专门针对高三新生的，可以让学生提前学习高三课程，一个暑假最高能提升到高三上学期的水平。
　　这课路弦西早就报了，用的还是自己的压岁钱，但这个暑假他去喜集村帮忙支教，等于是刚开课他就走了，课程相关一个字也没看。
　　刚进去就开始翻自己的排名，果然，从下面数第一个就是。
　　在这个集训班里，他已经落到最后了。

　　可恶——
　　用力到笔记本的纸都被笔尖划破。

　　路弦西熬到了一点多，终于将自己的学习进度补足四分之一，不在榜单上垫底。但是在隔壁的学习时长榜上，他依旧是最后一名。
　　他就学了一个晚上，其他人可都是一个暑假，这个怎么打都打不赢的。
　　算了。
　　路弦西叹了口气，收拾东西离开。走出网吧时，他带着满脑子的知识，比进来时神清气爽很多，和路国兴的矛盾死结也在知识清风的一夜吹拂下，慢慢抚平了。
　　就算此刻回去，路国兴还是要叨叨个没完，他也能平心静气地睡着。
　　学习就是有这种魔力。

　　回去之后，房间漆黑一片。
　　大卧室的门紧闭，路国兴已经睡着了。
　　餐桌上空荡荡，只放着一张纸条，路弦西拿到洗澡间，一边刷牙一边看，纸条上的字迹和路国兴的国字脸一样肃穆方正：明早起来继续谈。

　　这件事有什么好谈的。
　　既然和再星不合，以后绕着走就行，反正他在这方面不是多要面子的人，外头说他胆小怕事也没关系。
　　但到了第二天，听到路国兴所说的话，路弦西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你让我主动和再星搞好关系？”路弦西停顿，说道：“他是再星，姓再，是再叔叔的儿子，你让我跟他主动搞好关系？”
　　路弦西很少说这么多话，除非遇到震惊三观的事，比如路国兴慈爱地摸他头。
　　这比路国兴亲他脑门还要震惊三观。
　　路国兴听到那句“再叔叔的儿子”，冷峻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但还是坚决执行铁血政策，“为了促进同学之间的团结，你们也得必须给我搞好关系，听到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
　　熟悉的官腔，他以为这里还是他的学校和官场。
　　路弦西冷漠道：“这有什么关系？”
　　路国兴：“怎么没关系，你看看论坛上面多少讨论你们的帖子，既然被这么双眼睛看着，你们也好歹给我做出表率来！”
　　路弦西：“我要是不呢。”
　　路国兴：“你说什么？”
　　“我说。”路弦西加重了语气，“我要是不呢？”

　　路国兴半天没说话，书房很安静，只有他手中的茶缸缓缓飘出热气。

　　“你要还是这种态度，那你们就做同桌吧。”
　　什么？
　　路弦西像是听错了，“做同桌？”
　　和再星？

　　他又想起来昨天下午的开学典礼，再星和他的板凳刚挨到一起，他们就打了一架。
　　和再星当同桌就意味着，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时刻承担互殴的风险，要与人言辞交锋，彼此嘲讽，还得时刻避免肢体接触，在物理和心理上严防死守，建立一道坚不可摧的三八线。
　　听起来比越野战还要累。

　　路弦西算了一下，早八晚五，他每天有10个小时都在学校。
　　高中还有晚自习，那就是将近13个小时。
　　每天13个小时，读书，写字，吃饭，聊天，都要面对再星。
　　这他妈什么人间酷刑。
　　我想活着。

　　路弦西：“我试试。”
　　路国兴看着他，“主动搞好关系？”
　　路弦西：“……嗯。”

　　*
　　路国兴说，不是非得处成叶武炎和你那样才算好，至少别打没意义的口水仗了，人若犯你，你少说两句。
　　路弦西：“知道。”
　　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

　　路国兴是这么想的，无风不起浪，论坛上有那些口水浪花都是因为这两人太能起摩擦，既然如此，从根源上杜绝了就行。
　　他没法管再星，但是还好，他可以管路弦西。

　　路弦西最终还是答应了，这说明他还是比较听自己话的，想到这里路国兴的语气松了一些，“你什么时候买的这双鞋？”
　　路弦西正在系鞋带，“去年。”
　　路国兴还想说点什么，男生已经站起身来，出门离开了。

　　他若有所思，站了半天，慢慢走到了儿子刚刚蹲着系鞋带的位置，将自己的拖鞋覆盖上残留的鞋印。
　　去年买的鞋，已经和他一样大了。
　　似乎个头也比他高了很多，青春期的发育速度真是惊人，一个暑假不见，他都有些不认得自己儿子了。

　　路国兴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糙。
　　要是老婆还活着，一定能飞快察觉路弦西什么时候长的个子，也能给他提早买合适的鞋，也会在他拎着两袋垃圾出门时帮他开门，很自然地说一声辛苦了。
　　辛苦了。
　　想象一下自己说这句话的画面，路国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发凉。
　　还是不必了，糙就糙吧。

　　垃圾呈抛物线完美入桶。
　　路弦西回想着刚刚的抛物线，和昨晚没做出的那道数学题有些像，正在思考第三种解法，被人猛拍一下。

　　叶武炎：“哥啊哥！再不上公车又得走了！”
　　路弦西抬起头，公交29路已经开到了面前，没人提醒的话，他又得等下一趟了。
　　路弦西：“谢谢。”
　　叶武炎严肃批评：“路哥你这道谢的习惯能不能改一下，跟兄弟倒什么谢啊！”
　　两个兄弟上了车，路弦西正刷着卡，听见后面的叶武炎低声道：“晦气。”
　　想也知道碰到谁了。
　　转过身，公车最后一排坐着三四个男生，胡边远远远呦呵了一声，“妈哎，我们叶公公！”
　　叶武炎骂骂咧咧地就过去了。
　　路弦西没拦着，反正路国兴说的是他和再星不起摩擦，没说叶武炎和胡边远。
　　四周的乘客对此见怪不怪，这样闹哄哄的掐架在过往的两年里每天都会上演，何况这还只是开始，到了下一站，再上来一个人，那才是战役打响的时候。

　　车门“哗——”一下开了。
　　又上来了一个带着黑帽子的男生，他刚刷完卡，下意识朝后面瞥了一眼，就听到后排的声音，“再星，这儿，这儿！”
　　再星朝后排走去，与靠窗站着的路弦西擦肩而过，目不转睛。但他没去最后一排，拉住扶手急转弯，坐在了后方靠窗的第一排。
　　正面朝着路弦西。

　　他又想干什么？路弦西全身的警报器响个不停。

　　“你坐那干吗，我这有位子呢，叶公公，你给我滚开行吗？”
　　“再星，再星！”
　　“我补会觉，你们太吵。”
　　男生坐着没动，帽檐下的脸留着昨天的伤口，没被处理过的伤痕给他带来和以往不同的狂野气味。
　　路弦西的手移动了几个抓环，远离了再星。
　　他正对着打开的车窗，昨夜暴雨急速降温，连吹进来的风都让人打寒战，路弦西没有准备，连打了三个喷嚏。
　　可能是昨晚上在网吧有点感冒了。

　　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再星抬起头来，帽檐下的脸慢慢清晰可见，一如他此刻没有情感的眼神。
　　这下胡边远和叶武炎的警报器都响起来了。

　　再星：“关窗。”
　　路弦西没反应。
　　再星的声音微微大了一点，“关窗。”
　　路弦西摘下耳机，看向再星的眼睛有情绪在酝酿。
　　这个窗户离他那么远，真的会吹到他吗？
　　何况你是什么小公主？吹一吹都不行？
　　再星也看着他，态度不容退让。

　　司机的警报器也响起来了。这两个人每天坐他的车，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次，别人开的是车，他开的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但是平常都会用话、动作或是表情让气氛更冷的路弦西，今天却采取了温和的应对方式。
　　路弦西：“关窗？”
　　再星：“嗯。”
　　路弦西心中默念：人若犯你，你少说几句。
　　他抬手将车窗关上了。

　　叶武炎：“……”
　　胡边远：“……”
　　熟悉的乘客及司机：“……”

　　关了窗，没有凉风嗖嗖，再星才拉下帽檐又睡了。
　　29路公交上没有争锋，没有打架，也没有讥讽，在关窗风波后，叶武炎和胡边远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多会便风平浪静来到了学校。
　　一下车，叶武炎就搭上路弦西的肩说悄悄话：“路哥，你怎么想的，怎么还怕上他了？”
　　路弦西：“我没怕他。”
　　“你没怕他还那么听他的话？”

　　这事解释起来挺麻烦的，何况路弦西也不想让兄弟们知道，自己是因为不想跟再星当同桌才这样的。
　　路弦西：“以后也是一个班的同学了，少点事比多事好吧。”
　　“就这样？”叶武炎嘀咕道：“我怎么老觉得不对劲呢……等会！你说什么！一个班？！”
　　正式的分班名单要在今早公布，路弦西知道这事还是昨天陈瑞说的。
　　叶武炎像是遭雷劈过的鸭子，乱叫了起来：“不可能，谁说的……分班名单呢！我去看看！”
　　又像遭雷劈过的鸭子一样跑远了。

　　高三1班。
　　今年的明星班，神仙班。
　　在教学楼三楼，地理位置优越，不潮不高。全班神仙打架，全在中考排名第一页。东广传说陈更年亲自带语文。

　　最重要的是，这个班有路弦西和再星。
　　一个学神，一个学霸。
　　一个东广的小太子爷，一个东矿的笑面阎王。

　　还没到齐人的教室，一大清早就议论纷纷，外面窗上趴满了脑袋，全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哎哎哎——热闹来了！”

　　走廊让出一条道来，路弦西和叶武炎过来了。
　　叶武炎从看完名单后，就对路弦西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路，“……要跟金九坐一起！跟我们东广的人坐一起就没事，人多力量大……Fuck！我还是不放心，我得转班过来！”
　　路弦西劝他冷静：“你进不来的。”
　　叶武炎的心头中了一刀，“我知道我学习是差点……”
　　旁边的学生笑着问道：“那可不是差的一点半点。叶公公，这次分到哪个班了啊？”
　　叶武炎：“13班。怎么了，你笑屁？”
　　路弦西进了教室，说不出来高中和初中的教室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天花板高了点，也更明亮了。

　　开学头一天，位子都是乱坐。
　　路弦西随便坐了下来，后面跟着进来的东广学生顺势跟着他坐了，两个人，五个人，十个人……东广的人坐满了教室的左边，大多数都穿着东广初中部的校服，靠窗风一吹，青白浪滚滚。
　　后面进来的东矿学生自然不想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看了眼教室就自觉来到了右边，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教室的右边已经是半边金红天。
　　陈瑞进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眉毛一跳，“这是两桶颜料打翻了？还翻得这么齐整？”
　　底下传来低低的偷笑声。
　　“都别笑了，出去门口领校服。”陈瑞说道：“把教室空出来排新座位，大家动起来，快快，动起来。”

　　新校服是蓝白色，十个高中里九个都这配色。
　　路弦西拿到后，拍了个照发在亲子乐园微信群，叶武炎秒回，说的却不是一码事。

　　【和金九坐一起，知道吗】
　　金九发了个表情包，是刚刚的陈瑞站在台上，下面一行字：我看看是哪个猪崽想坐这位置。
　　路弦西真是服了金九了，他怎么能更新表情更新得这么快这么精准。
　　他回了叶武炎：【好好上课，再来拯救我】

　　领了校服换上，又在教室外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陈瑞在里面喊了句：“好了，都进来。”
　　人鱼贯而入，路弦西排在最后，听到陈瑞说道：“进来以后往里面走，顺着圈走，找找自己的名字贴在哪个位子，就在那个位子上坐下来，慢点慢点，急什么！都有位子！”

　　路弦西在靠窗第五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刚要坐下，却瞥见后面的位子上写着两个字：再星。
　　他几乎是看到的瞬间就想撕了。
　　而他也确确实实去撕了，但是刚扯下一半，就被人抓了现行。

　　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刮进来的夏风中带着沙。
　　“哟。把我名字抓手心。”

　　“看不出来啊路弦西。”再星说道：“你这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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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子真的天生会撩，我真的太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