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躁》九果

51、第 51 章

　　伽华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只是无端猜测，不能在背后这样诋毁他人。”

　　“诋毁？”宴苏微微皱眉，望着他:“你不信我？”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无凭无据，如何能断定秦楚氏想要害我们？”

　　“赌一下？”

　　伽华看着他:“这无意义。”

　　宴苏看了他一会，随即咬了咬内唇，似是有些负气地转身向前走去，头也不回道:“你既不信，便往里面去吧。若是我猜错了，向那夫人赔罪就是。”

　　伽华一把拉住他:“等下。”

　　宴苏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伽华也没说话，只是面容有些犹豫。

　　宴苏垂眸看了眼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抬眸望他:“伽华，你既不愿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又不愿让我继续踏足。可知你是自相矛盾？”

　　伽华静默了一会，道: “我于此地不熟，对糖藓的认知也仅知于此。它的习性、生长环境一概不知。所以才需要秦楚氏的帮忙。”他看了眼左手拿着的纸张地图:“我只能按照上面画的去找，即便你说有陷害的可能，我也得去试试。”

　　顿了顿，他抬眸道:“但是，我不能让你一同去试。”

　　“我知道你的意思。”宴苏望向他，道:“所以呢？你要现在将我送回去么？”

　　伽华无奈道:“你明知我不会。”

　　“是啊。”宴苏偏头随意拔了根路边野草，扯起嘴角笑了笑:“如今那位夫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伽华怎舍得将我送回去。”

　　伽华抿唇不语，眉间隐隐有几分为难。

　　宴苏玩了会野草，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吁了口气:“罢了。”随即扔下野草，便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走。

　　伽华未料此举，有些趔趄地跟上他的脚步:“你要做什么？”

　　“去找糖藓啊。总不能因为我的猜测，便搁置了吧。”宴苏语气随意道:“我如今受伤，身子暂时承受不住云珠，自然也不能帮你走出梅渊。只是师傅那里耽搁不起，想来你也心急如焚吧？”

　　“话虽如此，但是你不能与我一同冒险。”伽华稍稍用力，挣脱了他，停下脚步。

　　宴苏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角，没说什么，便继续向前走去。

　　“你……”伽华无语，看他果真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咬了咬牙又快步跟上去了。

　　听见他的脚步声接近，宴苏依旧没回头，只是笑道:“我不可能独自回去，你也休想将我随意放在哪处等你。”

　　伽华有些生气，虽走在他身侧，但偏头望向别处:“你便不该告诉我这地图有疑。”

　　“嗯？”宴苏回头看他，笑了笑:“至少心中警觉些，不好吗？”

　　岂止警觉一些，有他在旁，怕是自己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也未必能放下心来。

　　想到这里，他从法鼎内取了片符咒，贴在了宴苏的腰侧。

　　宴苏低头看了眼，问他:“这是什么？”

　　“保命用的。”伽华不看他。

　　宴苏看着他的侧脸，抿唇笑了笑。

　　两人就这样沿着坑洼山路走了许久也没说过一句话。

　　伽华最初是还有些生气，到后面是用了全副身心去注意四周环境，便没顾上其他了。

　　果然，这山愈往里面走，愈发静了。但这个静，实在诡异。不仅毫无成型灵物的走动之声，便连风也停了，树叶纹丝不动，整片山林犹如一场被定住的幻境，只有他二人不慎闯入。

　　“伽华。”宴苏望了眼四周，声音也放低了:“还有多久到？”

　　伽华低头看了眼地图，亦是轻声答道:“越过前方的山头，便是了。”

　　宴苏抓着他的手臂，轻笑道:“那位夫人也不像是个身体健壮之人，如此漫长的脚程竟也能寻摸进来？”

　　伽华抽空回头看了眼他的脸色，见之苍白虚乏，皱眉道:“你还好么？”

　　宴苏对他灿烂笑了笑:“不生气啦？”

　　“我生你气做什么，你也是谨慎罢了。”伽华将掌心推在他的腰后，稍稍发了些力。

　　宴苏喉咙微紧，闭眸感受那从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腰部传来，瞬间席卷全身，方才那一路的倦意劳累都好了些许。

　　半晌，伽华见他气色比方才好了些，才收回手，低道:“怕是这路，当真如你所说。”

　　宴苏缓缓睁眸后，看着他笑了笑:“你也觉出不对劲了？”

　　伽华抬头看向前方，丛林荆棘覆盖的蜿蜒山路尽头，那一座安静的山头。

　　“这一路虽然难行，却无甚危险。若秦楚氏当真想陷害你我，那么真正的险境，便是前方了。”

　　说罢，他从法鼎内取出明黄的纸张，指尖一缕仙息注入，那纸张便化成了一只纸鹤，扑腾着翅膀迅速飞往那山头方向。

　　“且待片刻吧。”

　　宴苏望着那纸鹤转眼消失在丛林之间，微微弯了弯唇角道:“你说那位夫人，在山头里准备了什么好物献与我们？”

　　伽华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想不通:“我们是何处露了破绽？”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宴苏那只露出半截的白骨。

　　宴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摇摇头:“未必是因为这只手吧。”

　　“怎么说？”

　　“这四海八荒之内，能褪皮肉为白骨的毒物术法不在少数，并不仅仅是那往生桥下的血池才行。”他看向伽华:“倒是这样一个孀居的妇人，独住于这深山之中，岂不是有些怪异？”

　　伽华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若非性格喜静使然，便是……”宴苏回头看他:“避难？”

　　“你是说，她将我们认为是前来害她之人？”伽华想了想，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若是这样，她何必好生留宿你我，还招待数日？”

　　宴苏踢了踢脚下小石子，抬眸看向前方寂静的山林，随意道:“这便要问她自己了。”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呲”的一声，在这幽静的山头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俱是脸色微顿。

　　宴苏先行开口:“走吧，过去看看。”

　　伽华偏头看向他:“跟紧我，别怕。”

　　宴苏对他笑了笑:“这点动静而已，我自然信你护得住我。”

　　伽华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容色微正地慢慢走了过去。

　　仅仅只是数百步的脚程，两人很快越过了那些荆棘泥泞。而拨开那丛丛林叶后，眼前一幕却叫人停下了脚步。

　　山路宽敞，数棵古树盘亘交织成一片天然的树亭，亭下置着一张桌，一张椅。桌上茶雾氤氲，果□□人。椅上坐着一人，姿态闲逸地抚摸着身旁一只黑灰妖兽，慢慢抬头看向他们，微笑道:“二位，山路泥泞，可还好走？”

　　伽华微微握紧了宴苏的手，沉静道:“多亏夫人的图纸，否则，还走不到这里。”

　　秦楚氏笑了笑，看向他:“公子聪慧谨慎，想来无我相助，要取那糖藓也是如囊中取物。”

　　伽华眸光微凛，望着她。

　　秦楚氏笑了笑:“不必这样看着我，糖藓的效用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如此热心相助于我，自然也是有所图。倒是我，不慎毁了公子探路的纸鹤，在这给你赔不是了。”她微微欠了欠上身，唇角微扬，看不出半点抱歉形容。

　　伽华瞥了眼她裙角边的一摊黑灰，继而看着她，道:“你如此费心将我二人引到此处，是何目的？”

　　“自然，是想与你们说些旁人听不得的事。”

　　伽华看了眼宴苏，又回头看她:“竹屋之内，不是只有你一人么？”

　　秦楚氏突然咯咯笑了，姿态与之前竹屋中表现的娴雅模样大相径庭，反而此刻，更像是她本来面目。

　　伽华未开口，平静地等她笑完。

　　半晌后，秦楚氏才停了下来，眸光有浅浅水意，看向他:“你怎知竹屋无人？你看到的无人，未必无人。”

　　伽华抿唇不语，静静看着她。

　　秦楚氏微微一笑，偏头摸了摸身边那头黑灰妖兽，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伽华道:“降灾兽。”

　　身旁宴苏偏头看了他一眼。

　　秦楚氏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笑道:“你竟识得？”

　　伽华自然是识得的。此兽，曾是魔君坐骑。当年魔君便是骑着它，兵挥仙族，火掌四方。那也是殿下，羽化的一战。

　　宴苏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握得指骨微白的手，没有说话。

　　“你是魔室之人？”这句话虽是问句，却为肯定。

　　秦楚氏慢慢站了起来，唇角灿烂地拍了拍掌:“果然，是文始清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