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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十五的月亮 ...

  •   那天晚上加穆的皇帝在“邀月苑”就寝。那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没有留宿“青柳苑”。不过,只有我知道,他只是躺在我的身边而已。
      “过两日就是十五,那一天你的手也该好了。”他笑着故意似的在我耳边说。
      我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我的耳廓上,痒痒的,扰乱着我的心,手指的伤口又丝丝点点地牵扯着疼起来,因此仿佛连着我的心也随着疼痛了。
      我沉默着闭上眼睛。夜深了,月光从窗边漏进来,窗子上花木的影子颤动着,烛火已经剪了大半,只余下一点昏黄的残影,周围都静下来,使得这夜晚走向更深的黑暗,在这静谧中偶尔间仿佛能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滴答答的声响。
      他在这样的静谧中默默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没有任何解释,仿佛理所应当地。(我忘记了我事实上已经是他的女人)
      我强迫着自己忘记一切,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地越来越均匀。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小竹进来伺候梳洗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又注意到自己受伤的手指。绷带缠得很好,既漂亮又不易松脱,经过昨夜一夜也没有任何崩开的迹象。
      “皇上这绷带缠得倒蛮好。”小竹道,随后嘻嘻地笑起来,接着道:“怪不得都不让太医动手。”
      “陛下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问。
      “一大早就走了。前朝似乎有事启奏,所以陛下就先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吩咐我们千万别吵醒小姐您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她答道,说了又要笑起来。
      “我竟睡了这么久。”我低声嘀咕着。
      小竹还想说什么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后便听得一声喊叫,道:“皇上御赐。”随即,便听得一阵人走动和哐哐当当的声响。
      我赶紧让小竹帮我梳洗更衣好,便跑到厅中一看,地上已经摆了几箱装满了绫罗绸缎的箱子,十几个盘子上摆着这种首饰,珠宝,丝履。
      见我来了,一个应该是皇帝派来的太监公公便打着千儿上前来拜见,一边道:“美人鸿福,这些都是皇上送给美人的。”
      我看着眼前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只觉得一切恍如一场大梦,而我还在这梦中。昨日这里还是荒凉而门可罗雀之地,怎么今天一下子就熙熙攘攘了。
      “谢过公公。也请公公告知陛下,我很喜欢这些东西,感谢陛下的恩赐。”我说,顺带着在小竹耳边吩咐打点,小竹会意的拿了一锭金子出来,悄悄地塞到了那公公的手中。
      这些手段还是在藏花宫时学的。
      夜晚如约而至,安阳旭没有意外地来了邀月苑。
      “那日的桂花糕,孤还惦记着。”他说,手上拿着一块马蹄糕。
      “陛下想吃,臣妾现在就做去。”我说着便要起身。
      他拉住我,道:“你手指还没好,不要碰水。桂花糕等你好了再做给孤吃也无妨。”
      “可是陛下来,臣妾什么也没准备,陛下岂不会觉得无趣?”
      “正好,孤今天有些累了,只想在爱妃这儿躲一会清净,免得那些朝臣们无时无刻地找孤的麻烦。”他说完,便大大叹了口气,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臣妾给陛下泡杯安神茶吧。”
      热茶冒起白色的气,开始只是薄薄的冒出一层,后来便慢慢地散开,蒸腾在空气中。现在空气里已有了茶的香气。
      “白日里送来的东西可还喜欢。”他抿了一口茶,嘴唇顿时有了血色。大概外面是太冷了些,从他的宫中到这里来又实在有些远了。
      “陛下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呢。”我说。
      “爱妃只喜欢好东西?”他笑起来,微微地牵动起眼角眉梢。
      他的眼角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在笑纹里。
      “人人都喜欢好东西。”我说,并不正面回答他。我知道他要和我逗趣。
      “看上去我的爱妃并不是很满意白日里那些物件。”
      “陛下这是故意地冤枉臣妾,臣妾何时说过不满意这话了。”我佯装不满,别过头去不看他。
      而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那日在青柳苑见到他和南宫宁打情骂俏时的情形。
      何其相似,而此刻南宫宁换成了我。
      我听到他呵呵地笑,随之手便被握住了。
      “孤怎么舍得。”他道。
      我沉进了一种痛苦,不知如何分解。我只能告诉我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离开。我和南宫宁所要的终究是不同的,和其他的妃子也不同。但在我的心底我却明白,我并不比南宫宁高尚,我们的目的虽然不同,但终究没有半分真心。
      这真的正确么?我不知道。
      “明月?”
      许是见我发呆,他便唤了我的名字。
      他第一次唤了我的名字。
      不,这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在众臣环绕之中。
      “发什么呆?”他笑。这个笑容是纯粹的,和之前的笑都不同,是没有任何其他意味的纯粹的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真好。”我故意地望向窗子上被月光打上了薄薄月色的窗纸,望向窗纸上颤动的花木枝的影子。
      “明月来这里有一个多月了吧。可还习惯?”他忽然问道。
      我愣了愣,便诚实地回答他。
      “开始几天还不习惯,这里比起西浦还是太冷了些。现下还好。”
      “你这儿相比其他宫倒要更冷些,昨夜孤一进屋就觉着了。恐怕是底下人只给你们的送了些不大好的炭。这些人是该好好整治一番的。”他说着,语气渐渐凌厉起来,带着夜风的冰冷。
      “陛下要怎么做?”
      “不守规矩,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若是如此,陛下可就是第一个该罚的。”
      “嗯?”
      他仿佛一脸不明所以,一双眼睛盯着我,等待我的解释。
      我的脸有些发热,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道:“若不是陛下之前从未莅临小舍,他们怎么会这么明摆着欺负我。若是昨天我没能再见到陛下,陛下恐怕也就把我忘了。在这个深宫里,又有谁会在乎一个被陛下忘记的女子呢?”
      “你在怪孤冷落了你。”他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绽开。
      我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他一早已经猜到我会为他们求情,可是他却佯装不知,还故意地曲解我的意思。
      “我?”我有些气愤地咬了咬唇,想反驳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气馁地叹气。
      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他伸出手扳过我的脸,让他可以看清我脸上的表情。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轻柔地拂上我的脸,摩擦着我的脸颊,我的耳廓,最后到达我的唇。我看见昏黄的宫灯在他的棕色的眼瞳里亮着,烛火在晃动。
      可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我却仿佛感到空气中某些东西已经变了,也许是多了一点不同的味道,也许只是多了一丝气息,也许是其他什么,可是我不能确定。
      终于,最后那一点怪异的想法也被我抛之脑后了。
      又过了一夜,早上的时候,他和前一天一样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的这两夜,我好像总是睡得特别的沉,他走了我竟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有些困惑,虽然从前我也不至于容易惊醒,但躺在我身边的一个人起身的声响我至少应该能感受到。
      可是我没有。
      我睡的很沉,就像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冰湖底下,厚厚的冰层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甚至连梦也看不见。
      小竹帮我梳头的时候,昨天的那个太监公公又来了。
      他亲自托了一个装着大红色绸缎的盘子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我看出来,那是讨好的笑,那是对皇上宠爱的女人的恭敬的笑,还带着一丝得意。
      那红木托盘上叠放着的是一件大红嫁衣。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样的红。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穿上它时我的感觉,甚至无法了解看到镜中穿着这一袭红嫁衣的自己时的心情。
      喜欢,震颤,悲哀,还有困惑。
      不必说,当我看见这件红嫁衣时,我知道我是喜欢的。
      我的心里在在一瞬间划过一丝喜欢,那是这件红嫁衣带给我的。
      但是那欢喜也在一瞬间消逝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甚至我的心还没有留意到它的存在便消逝了。
      剩下的只有震颤,悲哀还有困惑。
      我有点不太了解,现在穿着这身红嫁衣的女人究竟是谁,究竟为了什么而苟存于这个人世间。
      “小姐,真美!”
      小竹仿佛难以抑制般的忍不住赞叹,仿佛在看着一件天赐的宝物。
      晚上的时候,他来了,穿着一件红色金边的大氅,眉眼含笑,一派悠然。
      我本来坐在暖榻上,听见外面呼万岁的声音,便站了起来。
      我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脚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腿迈出一步。
      我听见一道道门打开的声音,我听见宫人们一个一个跪下拜见他的声音,到最后,终于不是幻觉了。他走过来,走近了,走到了我面前。
      他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他的呼吸仿佛不时地吹过我的脸颊,不过,也许是夜风。他比我高很多。
      “今天这个礼物,喜欢吗?”他问。他的微微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振动,像低低的鼓声。我听见他的笑,轻轻地,我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浅浅的眼瞳仿佛笼罩一片月光的湖面,可是我始终想象不出他完全的脸,他的完全的模样。
      “臣妾很喜欢。”我说,屈膝施了一礼。
      他笑了,这次我不必猜也能知道。他伸出手,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眼底的月光正好落到我的眼睛里。他就那样看了我好一会,才笑道: “帮朕宽衣。”他说着,同时把我的手拉向了他的腰部。
      我心如擂鼓,手颤颤发抖。即使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却依然无法冷静。
      昏黄的宫灯下,我故作镇静地伸手到他的腰后,低下头细细地解开他系在腰上的玉佩。镂花窗子上,影子无声的变幻,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仿佛要打破这深夜的暧昧。
      他的手悄悄地伸过来,忽地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我心中一紧,手中刚解下的玉佩应声落地。
      他的手拂过我的脸颊,往上,手指轻轻一动,取下了我的玉簪。我的长发就这样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飘落到他的肩上。
      他的吻落下来,落到我的发上,往下,吻落我的眉心,他的手法娴熟,而我却显得十分笨拙,两只手不知所措抵在胸前,无声的抗拒着他的亲密。他也不理会,直接吻落我的唇,湿湿润润的触感彷如电击,我的全身酥软如醉,连呼吸都要停止。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不管看上去如何温文尔雅的男人,他始终都是个男人。
      “不能再逃了。”我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轻轻一挑,便轻易地松开了我繁复的锦缎宫服的腰带,连身长裙随即滑落,他的吻亦随之而来。不知什么时候,烛光忽然灭了,月光隐隐地亮在窗子上,外面杏花的影子依旧在颤动,大概夜里有风。
      他吻过我的耳垂,微微地在我的耳边喘息,柔声道:“明月,今晚的明月正好。”
      我穿过他的头发,望向映在窗子里的月光,湿了眼眶。
      “是啊,陛下。”我道。
      他在我的耳边轻轻一笑,吻落在我的眼睛上。
      轻轻地吻去了我的眼泪。
      “哭了?害怕了么?还是孤碰到你手上的伤口了,你手指的伤还没好全?”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说话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廓边,忽然停下了动作。黑暗里,他的手轻轻拂过我泪湿的眼眶。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停在我的眼睛里,尽管我们却都看不见彼此的模样。
      他的手忽而伸到我的身后,慢慢地将我滑落的衣衫重又陇上。我抓住他动作的手,想说却又说不出话。
      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许久许久,忽然地,他把我横抱起,走向床边,挑落红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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