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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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太子与做皇帝还是有很多不同的，虽然李渊作为太子监国多日，新帝刚刚登基时，朝堂上还是乱过一阵的。
可是这些都和叶辉没有关系，朝堂上波诡云谲的时候，他正和雀儿不知道在哪里赏景呢。
朝野上下都知道新帝野心勃勃要做出一番成就来，需要人做事的时候也正是朝臣晋升的好机会。因为李渊之前雷厉风行地抄家，朝中空出来不少职位，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想要更进一步呢。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太子的权威有所迟疑，一个新登基的皇帝自然能得到大臣们的效忠，除非这个大臣有些别的想法。
曾经顽固的世家七零八落，只能依附皇权。前朝的臣子早就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也不高。至于本朝初建时的元老们，被东南王的死讯震慑，怕了新帝的杀鸡儆猴，不敢造次。
凡此种种，都让刚刚登基的新帝感受到政令通达，整个朝堂如指臂使，迫不及待要颁布新的政令了。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李渊改元弘启，取“与民更始，光前裕后”之意，新帝的开拓之心可见一斑。
大臣们听了这个年号就知道新帝不甘平庸，要大刀阔斧地颁布新政。
新帝杀伐决断，正是高歌猛进的时候，谁也不想触新帝的霉头。只是自己心中免不了嘀咕，世家之所以为世家，是靠着相同血脉之人纠缠起的利益网络，人可以被杀死，利益可不能。
旧的世家倒下，也会有新的世家再次集结，或者不再是世家，利益集团内部只是需要一个名头来彼此信任。年轻的帝王以为自己杀干净了朝堂中的虫蠡，却不知道，他只是给了大家重新分配利益的机会。
那些朝堂中空缺的职位，便是还没有吃到嘴里的肉，就在所有人虎视眈眈的时候，李渊颁布了第一条新政，他要改变选官方式。
曾经的朝廷选官多为推举制，无论是地方向上举荐乡绅，还是朝中大官征召贤德，总归都是推举所谓合适之人做官。
往前数上一百年，世家存在了多久，这种推举制就存在了多久。虽然不乏有人进行变法，但只要不改变推举的核心，就无法真正避免世家对选官的影响。
也许这个世家凋零的时候，正是变法最好的时候。李渊宣布改推举制为科举制，官员任命之前全都需要接受考察。不仅如此，就连朝中诸位大臣都需要重新被考察，成绩不合格者尽数革职。
“朕年少的时候曾经随父征战，南来北往，见识过诸多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也见识到许多有才之人报国无门。”年轻的天子高坐明堂，对着他的臣子们说道，“那时候，朕就发下宏愿，愿这天下海河清晏，愿这朝堂唯才是举。与诸位爱卿共勉。”
于是，这份政令就这样不容置疑地推行起来。朝中诸臣被自己的考核搞得焦头烂额，倒是没有什么工夫再去管下面人的死活了，也算是变相减少了贪腐之事。
虽然新帝有心通过层层选拔，挑选真正有才之人，然而李渊也无法无视朝廷目前大量职位空缺的窘境。
弘启元年，一道英雄帖传到大良四境，皇帝广招天下英才于帝京，只要能够通过考核，就可以入朝为官。若是有人自诩有才却没有通过考核，皇帝还专门安排了时间供这些落榜的人展示才华，只要被看重了，也可以入朝为官。为了真正的有识之士不因穷困错过这次机会，朝廷还会为所有通过考核的能人异士报销路费。
一时间，天下英才尽数涌入帝京，只等着考核开始了。
叶辉两人回到帝京的时候距离考核的时间也不远了，街上到处都是初来帝京的英才。
两人进了帝京也没想着先回王府休息，一路直行便到了皇宫门口。
皇宫的守卫全由金羽卫负责。按照前朝旧例，这支队伍大多是世家与贵族子弟。本朝初建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贵族，所以除了世家子弟还填了一部分起义军进去。
叶辉与起义军大多熟识，就算是世家子弟，不说全都能叫出名字，至少也曾经见过。可是拦住马车的金羽卫在叶辉看来非常陌生，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世家之风，倒不如说更像是经历过训练的精兵强将。
好在这名金羽卫听了叶辉自报家门之后便放行了。见叶辉没有车夫还要帮他架马，被叶辉拒绝之后便说皇帝吩咐，西南王世子可以直接在皇宫中行车。
“世家子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之前从没见过。看起来比之前那些金羽卫能打多了。”叶辉驾着马同坐在另一边的雀儿说话。
两人旅行的时候经常这样，叶辉架马，雀儿便在外边陪着，马车的车厢只做载物和夜间休息之用。
“他们是暗卫。”雀儿想起自己送给李渊的那册隐杀楼训练手册，“至少是按照训练暗卫的手段训出来的。”
叶辉听了暗道一声难怪，又笑起来，“用暗卫来守城门，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马车逐渐接近御书房，有小太监来拦车，叶辉便将马车交给小太监，又让人领着雀儿去休息，独自抱着一坛子酒进了御书房。
如今御书房中只有李渊一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概是李渊早有吩咐，没有人通报叶辉到来的消息。如今叶辉都已经进了门，李渊都没有发现他。
叶辉轻轻走到李渊的桌旁，将酒坛重重地放在李渊面前，大笑一声。
“今日贺兰同埋酒，明朝且共醉放歌。”
叶辉突然出声吓到了李渊，他瞪大双眼看着叶辉和他带来的酒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来拍着叶辉的肩膀，“你终于回来了。”
“皇上，我来找你喝酒了。”
李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他唤人取来杯子，便拉着叶辉坐下。
“我在京中等你许久，还以为外面的美景让你流连忘返，舍不得归京了。”
叶辉将酒杯斟满，便向李渊敬酒，“帝京繁华，外面的乡野也别有一番趣味，若不是记挂着你还在等我，我可不回来。”
“叶辉，当日的承诺我已经做到了，如今就看你的了。”李渊的笑容中带着小孩子般的炫耀，明明才喝了一口，他就像是要醉了。
也许醉人的不是酒，是两人许下雄心壮志的年少时。
当时起义军途经贺兰山，大军的粮草因为保管不善沤烂了一桶，幸好有百姓们的接济才让起义军能坚持到下一座城池。贺兰山周边的田地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过得格外苦，却还自发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粮食供给起义军。
至于烂掉的粮食全数被大军留在了贺兰山，也许会被百姓们捡回去吃。叶辉听王妃说可以用这种粮食酿酒，便留下了一部分，同李渊一起酿了一坛子埋在贺兰山最高的一棵树下。
当日埋酒的时候李渊随口念出的句子，叶辉今日又念了一遍。如今看来，这句平仄不通，所指也十分空洞。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叶辉原本以为自己忘了，可将酒坛放在桌子上时，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
“我能不能兑现承诺，不是还要看你的意思吗，我的皇帝陛下。”叶辉再次冲着李渊举杯示意。
李渊低笑出声，与叶辉碰杯，“当然，西南的王位和大军还等着你呢，朕的大将军。”
“不过，朕如今推行变法，你这个先帝封下的王位能不能顺利承爵还要看你自己了。”李渊慢慢摩挲着杯沿，低垂着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变法之事搞得如火如荼，叶辉就算在路上也听了不少，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连承爵也需要考核。
不过本朝异姓王本就只有西南、东南两位，而且先帝还封得不情不愿。如今两位王爷都已经身死，若是可以以考核之名收回两个王位，也算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叶辉揣度着李渊的用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见李渊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还没接到你父亲的死讯。”
叶辉配合着做出惊讶又悲痛的表情。“怎么会？我出来之前，我爹还好好的，虽然中毒伤了身体，但同我对练也不落下风。”
这本来就是西南的计划，叶辉在外游历收不到消息，便需要由皇帝通知他西南王的死讯，两人顺势就可以谈谈承爵之事。同时也是让叶辉以奔丧之名返回西南，免得他被扣在帝京。
不过叶辉的惊讶确有几分真实，李渊谈及变法之事的口吻莫测，他还以为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西南虽然送了消息过来，可被我压住了。”李渊又饮一杯酒，“王位继承也需要考核是个很好的噱头，我需要你留在帝京参与考核，但是西南那边可能不会等你回去就下葬了……”
“那边留到那时候。”叶辉将坛中最后的一点酒倒给自己，“李三，七年前我就说过，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战场之上，我会为了救活着的人拼命，却也会问心无愧地利用尸体苟活。既然你需要我，那我便留下。至于我爹，他是不会怪我的，之后我回了西南再去向他赔罪吧。”
叶辉放下杯子，站起身，“酒喝完了，我便走了。”
坛中的酒并没有多少，又是两个人分喝，两人甚至连微醺的状态都没有达到，可两个人都做出一副醉态。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同你喝酒了，之后我就守在西南不回来了。你要做一个好皇帝，我做大将军给你守国门……”
“我们两个，要打造一个盛世，要民康物阜，四海升平。”
两人对视，大笑起来。
叶辉并没有在宫中待很久，酒喝完不久，他就离开了。
他进去的时候接近黄昏，如今出来已是漫天繁星。夜风一吹，那点微薄的酒意已经散尽了。他回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仿佛能看见那个重新伏案的身影。
民康物阜，四海升平，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达到的。叶辉思忖，李渊志向不改，却宁可独自操劳，放着他的大将军安居西南，便可知这大将军也没什么分量。不过也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叶辉转身离开，在小太监的引导下找到自己的马车，便见雀儿正坐在车头等待。
“怎么不进去等，虽然已经春日，夜里仍旧有些凉，小心风寒。”叶辉唤来小太监帮自己驾车，推着雀儿进了车厢。
车厢里确实比外面温暖许多，叶辉轻轻环住雀儿，将头埋在她的肩颈，“我们要留在帝京几天。”
雀儿摸上叶辉的头，“那就留几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雀儿，我们在云川城的院子里也栽一棵梧桐吧。”
“好。”
“这次要把裴老头和谢长留骗去西南，你说我该怎么忽悠他们才好。”
“……”
“之后便不回帝京了，走之前要多带点好东西，要不再给你打一套刀，不还是去打点首饰。”
“也得给我娘淘点新出的话本子，她如今在西南，一定很寂寞。”
“还要找时间同京中子弟告别，虽然离开帝京，也不能断了联系。”
“听过科举之后，京中会举行登科礼，到时候城中会放花灯，我们一起去看。”
雀儿沉默着听叶辉在自己耳边小声呢喃，并不打断他。
马车行至了王府，见车上的人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来打扰，赶车的小太监收了门房的打赏便自己回去了。
夜晚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热闹却传不到王府的门前来。叶辉听着远处隐约的喧嚣，蹭在雀儿的耳边不想动弹。
雀儿轻轻同叶辉说，“我们回家了。”
叶辉原本因为与李渊交谈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因为雀儿这一句话消散了。李渊的反应都在自己的料想之中，叶辉也说不清他因何怅然，只是遗憾两人终究再次走向了陌路——至少这次自己能到西南安享晚年，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叶辉叹了口气，牵着雀儿的手收紧了些，应和道，“回家了。”
王府中，裴济与谢长留正等着两人回来开饭。叶辉牵着雀儿的手，并肩走入王府。
有人求平步青云封侯拜相，有人求扬名四海誉满天下，有人求飞黄腾达家财万贯。
可也有人只是希望，万家灯火里，有一盏为他而亮。
若是两人携手同游，烛火未明也无妨。
总归，心上人所在便是家。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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