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易千秋

2、第 2 章

　　开往小镇的巴士车一路颠颠簸簸，让昨晚本就睡得不好的李华晕了车，一下车就蹲在路旁干呕。
　　“华华！哎，华华你晕车了啊？没事吧，拿着，喝点水。”李华看见一瓶水递了过来，抬头一看，不是龙程还能是谁？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让他本能地拒绝。
　　“不用了。我没事！”李华拉着行李箱和两大包东西准备要走，被龙程全都揽了过去。
　　龙程本就身子结实，又比李华高出一截，站在瘦弱的李华面前就像一堵墙一样。龙程早就习惯李华对他的冷漠，他笑着说：“让我来，你仔细走着！”要不是东西有点多，龙程恨不得抱起李华就走了。
　　李华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他看着这位死了亲妈还不到一天还乐呵呵的龙程，难免有些生气，换做别人或许认为是这人看得开，但李华跟龙程从小玩到大，龙程的性子李华最清楚不过了，别看他现在表现的阳光开朗，狠得时候连他亲妈都不认，记得李华高中快毕业那年龙程发疯差点把龙姨打死了，要不是李华正巧给龙姨打电话阻止了龙程，后果他都没法想象。李华皱着眉说：“我都说了不要你过来接我！”
　　“你说不接我就不接啊？那怎么行啊！反正咱镇只有两趟车，中午和下午，你看我怕错过了点，一大早就赶来这里等你。我知道你感动，这是我应该的。呵呵！”
　　李华白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今天的太阳有些火辣，但李华却觉得身子有些冷冷的，或许是晕车的缘故让他有些不舒服。小镇并不大，从车站走到龙姨家也就半个小时。这些年镇子稍微有些富裕，得益于国家补贴，修了路建了车站，家家都有摩托车。龙程就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他想把行李托回去再过来接李华。李华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走回去，又不是不认识路！”
　　龙程才不管李华，他说他马上来接李华就开走了。李华看了看熟悉的街道和房子，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又爱又恨的家乡。李华便朝龙姨家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些熟人，就跟他们打招呼。有人问他大学毕业准备干什么，李华说回来当老师，那些人一脸的不敢相信，最后祝贺李华几句便走了，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李华。回来当老师并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工资低不说，有些时候家长不让孩子去学校上学的事也时常发生，他们觉得读书就是浪费钱，后来政府免除学费后，又觉得送孩子读书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他们挣钱的时间，特别是女孩子，几乎没人肯去送。
　　其实这些年政府通过财政补贴已经保障了小镇上人们的基本生活，可是这些人就像得了病似的，越照顾他们越心安理得的穷，似乎形成了恶性循环，虽然相比以前生活有了改善，但这不是良性循环，完全依靠政府一波又一波的救助，始终达不到预期效果。记得李华的老师就告诉过李华，只有思想的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社会只有人人信任和遵守制度，这个计划才会起到作用，当年中国水深火热的时候，很多有钱人都跑出国了，理由很简单，这里太穷太乱什么都不好，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值得去说什么。但有这么一批人选择留下来，这就值得去歌颂和敬佩。就是这批人改变了中国的命运，改变了一些老百姓令人发指的愚昧思想。如今的中国强大了，那些曾经移民的人又开始标榜自己是中国人，而在以前，却极力掩饰自己的中国血统。所以李华立志当一名老师，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好的选择，但现在小镇上缺乏的，就是老师。
　　走了大致十分钟，李华就看见龙程开摩托过来了。“上来！”龙程命令道。
　　李华不想搭理他。
　　“你上来啊！跟个小娘们似的！”龙程一把拉住李华，差点让李华倒在他怀里。李华气的甩开他，生气地说：“我都说了我不坐，你非拉我干什么？！”
　　龙程愣了下没想到李华生气。“妈死了我也难过，但你不至于跟我生气吧？又不是我害死了她！”
　　“你难过吗？”李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龙程不假思索笑着说：“当然难过啊！”
　　李华转身就走，龙程急忙跑过来拉住他，说：“你看你，我说了实话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你能不能别跟我啊？再这么拉扯下去，别人以为我俩有什么！”
　　“有什么？随便他们说呗！他们爱说我还乐意听呢！越夸张越好！再说我俩本来就是嘛！”
　　“无耻！”李华当真拿龙程没办法，甩脸给他他笑嘻嘻，真要动起手来，他还真干不赢龙程。李华不喜欢龙程，但龙程却喜欢他，这李华是知道的，龙姨也知道。当年龙姨被龙程差点打死就是因为龙姨不准龙程对李华有非分之想，说龙程要沾染李华，就先从龙姨尸体上踏过去。然后龙姨就被龙程发了疯的殴打.....如果不是李华的那通电话，李华都不敢想后果。李华租了车连夜赶回来，龙姨已经躺在卫生所里昏迷不醒了，龙姨的脸肿的跟包子似的，眼睛都睁不开，龙姨第二天醒来就哭着对李华说对不起。龙程被拘留了十天才被放出来。李华当时就跟龙程说，如果他能好好做人，不惹龙姨生气，李华就答应大学毕业后跟他在一起。从那天后，龙程就变了，不再当地痞流氓，在镇上做了木匠，虽然还是有些地痞流气，但却成了镇上的孝子。龙姨都惊讶龙程的改变，李华骗龙姨说是龙程良心发现，自然没有告诉龙姨真相。只是龙程的改变，让李华有了些阴影。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履行承诺，龙程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华最后还是骑上了龙程的摩托，因为他知道龙程能跟他磨上一天。
　　到了龙姨家，李华远远的就听见敲锣打鼓唢呐声，还有打麻将的声音。下车走进去，院子里一大群人，摆了几桌麻将，他们见李华来了都叫了他一声，然后继续打。灵堂已经摆好了，棺材还没有盖上。李华忍着心痛走过去。一旁的龙程说：“本来要盖棺了，我说你还没见我妈最后一面，就不准他们盖。”
　　龙姨已经换好了寿衣，安详的躺在里面，她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李华甚至在幻想龙姨只是假死，说不定一会儿又活过来了！只是看了一会儿，他终于确认龙姨死了，死了！
　　“龙姨！”李华再也忍不住眼泪，哽咽地叫了声就哭了起来，李华只觉得头眩晕的厉害，眼一黑就昏了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已经天黑了，李华想要起身，发现有人睡在他旁边，并且死死的抱住他，他明显的感觉到有微热的气息喷在他后颈，一股淡淡的木屑味让李华立刻猜到是龙程。李华动了动，龙程知道李华醒了，凑过来有些迷迷糊糊地说：“你醒了啊？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去拿。”
　　这暧昧的举动让李华也有些不适，他冷冷地说：“你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吗？”
　　“不能。”龙程笑了笑，“我要照顾你。”
　　“那你先放开我。”
　　“好啊。”
　　李华转过身，才发现龙程没穿衣服，有些意外。
　　龙程倒是厚脸皮：“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强迫你做你不喜欢但我喜欢的事。”
　　“那你脱得精光是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这样。”
　　李华拍了拍胸膛，健硕的身子散发出荷尔蒙气息，李华有些异样的躁动，确实，如果光看龙程的样貌和身体，谁都乐意爬上去。李华有些讨厌自己的反应，他说：“我想吃点饭，你帮我弄点吧。”
　　龙程说好，他麻利地穿了衣服，乐呵呵下楼找去了。天已经黑了，道士们还在作法，要持续到天亮。过会儿，龙程盛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来了，他说：“三舅说你身子弱，先前就给你熬了小米粥，现在正好。”
　　李华闻到米香味就更饿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吃着，没吃几口就听到龙程幽幽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
　　李华差点噎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龙程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要去学校当老师，我还没考虑这么多，我们还年轻。”李华有些语无伦次，更加心慌，“现在龙姨去世了，等办完她的后事再说。”
　　当然这在龙程看来，是羞涩。
　　“哦。”龙程也没多问，看着李华吃东西。李华被看的有些发毛，那种眼神，就像一只狼看到了鲜肥的羊羔，快要按奈不住了。李华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那要怎么看你？”
　　李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别过头喝粥。龙程说：“几个月不见，我怎么越看你越好看呢？身上也香香的，不知道抹了什么。”
　　“你慢点喝，多得是呢！”
　　“当老师挺好的，我就喜欢老师，你没事也教教我呗？从小我就不爱读书，但要是你教我，说不定我都能博士了！”
　　李华说：“能闭嘴安静会儿吗？”
　　“哦！”
　　李华喝完后说要下楼看看，给龙姨上柱香，龙程执意不肯。“你身子弱就别逞强了，我妈后天才埋呢！”说的就像种树那样种完了事，仿佛入土的不是他亲人，而是毫不相干的东西。
　　李华恨不得给龙程一巴掌，他说：“下面躺着的是你妈。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当然要感谢她养育之恩了，更感谢她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你看我这不是把她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吗？请了最好的道士给她超度！你是觉得我没哭吗？行，明天我痛痛苦苦哭一场去。”
　　“那我死了，你也是这样装模作样吗？”
　　龙程脸色一变，他突然狠狠抓住李华的手冷冷说：“你说什么鬼话，你要死我还不准呢！别跟我提什么你死不死的！”龙程意识到自己力气大了，急忙放开手，李华手臂有一道明显的红印。
　　李华揉揉手，说：“如果哪天我死了......啊！”
　　李华还没说完，龙程就像野狼一般扑向李华，死死地把他按在床上。灯光微暗，李华看见龙程的眼中闪烁着如野兽般的凶光。李华见过龙程发狠的样子，但都不如这次这般吓人。
　　“你，你要做什么！”李华吓得只能说话，连反抗的意识都来不及出现就被龙程的样子吓没了。
　　“你是我的！”龙程仿佛判若两人，低吼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龙程！”李华叫了一声，龙程这才回过神，他猛地放开李华，说了句对不起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