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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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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沉闷,好在我也并无多少闲聊的欲望,吃了两口,便拿起手机,一面翻看最近上映的电影简介。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很多时候过分的民主就意味着低效与寡断,是以我也没打算问他意见,直接订了两张上午九点的灾难片。
“怎么吃这么少,”见我撂了筷子,他才出声问道:“你不是挺喜欢面食的吗?”
“香油味儿好重。”我随口找了个理由,起身收拾东西,因为要回s市,想着等会儿下楼的时候顺便把房间退了。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只偶尔传出几下调羹在碗里缓慢搅动的声音,却似乎始终未再入口,到最后连瓷器相触的清脆声响也听不到了。我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他一眼。
这人勤快,也爱干净,每每饭后总是第一时间收拾碗筷,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懒着不动的时候,所以……是昨晚没休息好?亦或刚才折腾得过了?想到这个不觉又有些脸热,却忍不住在心里发狠:小样,看这回还找不到办法治你?
正胡思乱想,忽听他道:“你……还在生气?”
声音很低,像是在问自己。不过我还是听见了,而且听清了,再而且,但凡有一丁点儿错神定会以为听错了……要知道以这人的别扭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可以看作是在道歉了。我讶异,恍然,继而有些欣慰,即便还剩那么一星半点的不愉快此时也尽数烟消雨散,只笑道:“想什么呢,生气我早走了,还陪你吃早餐?”
“啊……你说早餐是吧,就是不好吃啊,”我弯了眉眼望向他,不吝夸奖道:“啧,这什么酒店,东西比你做得可差远了!”
“……哦。”
“……”
好吧。不客气。我没等到想要的反应,有点儿无趣地从床头的插座上拔下手机充电器,胡乱缠了几圈,又听他在背后问:“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嗯?”我只觉这问题奇怪又多余,不回头地说:“可以啊,怎么了?”
“……哦。”
“……”
行吧。你开心就好。我收拾得差不多,坐到床边换鞋,一面说:“你要不想动就放那吧,反正等会儿出了门儿就不回来了,你也检查下东西,别落下什么。”
“那个,”他在椅子上转了半身过来,面朝着这边,挺认真地说:“有个老乡,介绍我去开大货,拉些蔬菜生猪什么的到长三角,回程时再把海产之类的带过去。”
“货车?”我不放过任何赞美他的机会,“你驾照那么高级呀,真厉害。”
这回他终于给了点儿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笑,又道:“就是走得比较远,来回要两三天左右,然后连休两天。”
我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几个月前就说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没……”他目光微晃,柔柔地漾过一抹暖色的光,却避开,垂着眼续道:“这样的话时间方面就自由多了。”
所以,这算是对我昨天那句“你要用什么时间陪我”的质问的回答与妥协?
若说没有半分触动是不可能的,然而换个角度去想,但凡他肯听话一点,放下那种畸形的两性观,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与安排,又何至于劳碌若此。我道:“不行,连续开那么久,疲劳驾驶太危险了。”
“不是一个人,”他抬眸,解释说:“有两个驾驶员,就那种货车你可能没见过,驾驶座后面是带有睡觉的地方都,两个人轮班,一个开车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休息。”
“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不停了,开夜路也危险啊!”
“不要紧的,现在省道都修得跟高速公路差不多,只要不超速不超载还是很安全的。”
“说得轻松,超不超载是你能做主的吗?又赚不几个……”我蹙眉,将未出口的话硬咽了回去,有些烦躁地踢掉拖鞋,怕他多心,又缓下语气道:“总之不行,我会担心你。”
好在这回他没钻牛角尖,站起身,弯腰将被我用来撒气的拖鞋翻过来,和另外一只并排放好,又顺手将要穿的平跟鞋往我脚边挪了挪,也坐到床边,平心静气地说:“你别生气,我也是还没决定,要不这样,等会儿我给那老乡发个消息,再问问具体细节。”
我心知这人是不可能为自己的事儿而向我求助了,满心无奈的同时却没来由地生了几分钦佩,隐隐又有些骄傲,毕竟当下想要走捷径的人太多,而愿意脚踏实地的人越来越少了。便也无话,只催他赶紧收拾东西出门。
因是周末,影厅的上座率还是挺不错的。票订得有些晚了,在前排正中仰着脖子看和后排边上歪着脑袋看之间,我选择了后者,何况这种位置还有其他好处……谈过恋爱的人都懂得。
聂海那个所谓的同乡似乎是个大忙人,直到电影快结束时才回了几条消息过来,彼时我已将头枕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有一会儿了,于是不客气地瞄了两眼。
对方挺热情,说真是巧了他昨晚才回的k市,要不中午碰个头当面谈,他请吃饭。聂海第一时间回“我来请我来请”,发出后似乎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犹豫了下,问:“你看完电影就回去?”
我多少有点儿不舒服,平淡道:“不急,吃过中饭再走。”
“哦。”他想了想,又道:“那等下我们往市区走走,看你想吃什么,完了我再送你坐车。”
我坐起身,安静看着他。
“怎……怎么了?”
电影正放到高.潮,滔天巨浪挟千钧之势碾压过来,将钢筋水泥构筑的现代文明碾压成尘,狂风暴雨中,天地混沌成一团,就像最开始的那样。男女主角缩在只剩下零碎骨架的桥洞下,执手相看泪眼……竟就此定格。于是不大的影厅里突兀响起一道清冷的质问:“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像是故意捉弄我,一秒之后,四周墙上高置的音箱里才传出舒缓煽情的BGM,极尽催泪之能效。我觉得自己也要无语凝噎了,忙扭头,同前面几排的好事者一起,东张西望寻找声音来源,耳听身边那人发出一串极低的克制的闷笑。
我直接抓了满满一把爆米花塞他嘴里。
他出于意外地唔了声,忙不迭张口,又拿手去接掉下去的部分,虽是手忙脚乱,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在不时炸开的苍白电光的烘托下看起来更可气了。
也有点可爱。
我不再理他,坐正身子看电影。好一会儿,他才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完,小声解释说:“你看到消息了?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吃不惯小饭店,本来早饭就没吃几口,中午再要不合胃口怎么办……”
前排的小姑娘半仰起头,开始拿指腹按眼角,坐她旁边的男孩儿比起某人可会来事儿多了,立马抽了张纸巾出来,倾身过去替她擦,完事儿也不坐回去,俩人隔着椅背不知在说什么,还是鼓弄什么。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吗?如果你不介意吃大排档的话。”聂海的声音又放低了些,听起来没什么底气,却意外的温柔小意,好像太子刚到我家时候的模样,想叫又不敢大声,只扒着纸盒边缘,一点点试探着喵呜。
我转眸望向他,让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又专注,勾缠住他的之后才缓缓下移,落在唇上,一笑,“你是在邀请我?”
他不自觉便抿了下唇,旋即清醒过来,却是触电般后退,左右看看,干咳了声儿,盯着大屏幕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我轻哼,不满地扔了颗爆米花进嘴里,狠狠嚼了,也继续看电影。又过了会儿,只觉侧颊微微一热,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在上面挨了下,旋即离开。我翻了个白眼,故意拿手指抓抓脸。
“要不还是一起吧,你不是说……”他停了下,又道:“我那老乡人很好的,很热心,最近几年发展得也挺好……”
人好不好的关我啥事,要长得好还另说,我腹诽半句,问:“我不是说什么?”
“你……”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仿佛自言自语,“你……下周真不过来?”
电影开始滚动字幕,我赶在灯亮之前迅速凑过去偷了个吻,笑问:“那你想不想我过来?”
不过一句调情的话,他却好似十分认真地想了又想,神情也变换了几次,终于在我临近发火前若有若无地“嗯”了声儿。
我瞪他一眼,起身道:“先让人家出去。”
座位太靠边的一个坏处是总得起身给别人让道,尤其当和你坐同排的人疑似已经憋了大半场的时候。我无谓再坐下,朝他伸手,“走了,出去再说。”
他“哦”了声,却没配合,拿了随身小包和吃剩的爆米花,又要去收拾饮料。
“不要了呀。”我有点儿不耐烦。
负责保洁的阿姨已经推着小车提着扫把等在楼梯下面了,一方面显得正规专业,另一方面也有催促离场的意思。聂海到底还是将爆米花桶和喝剩的果汁一起带了下去,并且规矩地做了垃圾分类,我真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