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白云低》凤鸣

6、第六章

　　又是一年春来时，五月的长安，春意盎然，处处草长莺飞，繁花似锦。
　　休沐之日，子蓁在府中花园漫步。一条通幽小径蜿蜒于园中，小径两边的月季花开得如火如荼，娇艳欲滴。园中正是一年最美时，亭台楼榭，假山奇石，鸟语花香，移步换景。
　　“大人，云姑求见。”
　　“让她来花园。”
　　“是。”
　　云姑快步走了过来，匆匆行了个礼，“大人，青芃找到亓官鈡贪污的证据了。”

　　齐王府。
　　“殿下治水成功，凯旋回朝，陛下也大加赞赏，真是恭喜殿下了。”子蓁眉眼含笑，非常恭敬地做了个揖。
　　“多谢上官卿。”萧桓仍和从前一样，淡淡地一笑。
　　“请坐吧。”
　　“殿下，臣有些事想和您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子蓁说。
　　“都下去吧。”
　　“是。”
　　子蓁正色道：“殿下，您可知道亓官鈡是太子的人？”
　　“知道。”
　　“那么，若臣能助殿下扳倒亓官鈡，殿下可愿意？”
　　萧桓丝毫不惊讶，“那我要帮你做什么呢？”
　　子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只想请殿下向陛下举荐臣，做大司农。”
　　萧桓来了兴致，似笑非笑道，“亓官鈡每年都和太子分赃，给太子带来一些收入，你能吗？”
　　子蓁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您知道？”
　　“是啊，我知道。”
　　“您为什么不弹劾他？”
　　“你知不知道，亓官鈡是本朝所有大司农中业绩最高的人？他给父皇带来了足够多的财富，父皇也很看重他。”萧桓从座位上站起来，悠哉悠哉地在屋子里转悠，“如果我向父皇弹劾亓官鈡，由于亓官鈡的罪行，父皇定会处置，可是，他会高兴吗？他会因为我弹劾了亓官鈡而感到欣慰吗？”
　　无需再多解释了。天下无人不爱财，天子亦是如此。更何况，亓官鈡给他带来的财富虽有一部分进入了皇上自己的内库，但更多的是进了国库，要分给文武百官，投入大魏的建设，造福黎民苍生。尽管亓官鈡贪了点，但他挣的更多，皇上定不会希望亓官鈡下台。皇上定会依法处置亓官鈡，可也一定会对导致亓官鈡下台的人心怀不满。
　　况且，大魏官员被贬出中央后再重新被提拔上来的事例也不少见。皇上很可能过几年，或者一两年就会让亓官鈡重回中央。
　　子蓁并没有十分震惊，只是暗暗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她想了想，微微一笑说：“不要紧。我们无需做坏人亲自弹劾他，便可让亓官鈡声名扫地，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罪行。”
　　萧桓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当真？”
　　子蓁郑重颔首，“当真。这些事臣都来做，只是请殿下届时向皇上推荐臣。”
　　“那也好。”

　　阳光明媚，天高云淡。雄伟巍峨的未央宫伫立在湛蓝的天空下，飞檐走壁，美伦美央。北阙门前，禁军们手持兵器，排列森严，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射出刺眼的光芒，捍卫着不可侵犯的皇权。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和谐，直到她的出现。
　　青芃的身影似一道光，飞速奔上四十九级台阶，转瞬间出现在禁军们的眼前。待她跑到近前，他们发现这个少女发丝有些凌乱，十分恐慌，仿佛惊弓之鸟在飞快地逃跑。禁军们戒备地盯着青芃，把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刀剑出鞘。
　　青芃在接近正门时拐了个弯，跑向了正门左侧的登闻鼓。所有禁军都惊疑不定地盯着青芃，只见青芃在巨大的鼓前站定，来不及调整气息，拿起鼓杵，用尽全身力气击向登闻鼓。
　　霎时间，股声震天，传至远方。禁军统领连忙吩咐：“快去通报。”
　　皇城内的官署离宫城很近，青芃连续敲了数十下，中央官署里的人便纷纷前来看热闹。青芃放下鼓杵，走到宫门正前，跪下大喊：“民女青芃，无意间发现大司农亓官鈡贪赃证据，亓官鈡意图杀我灭口，民女死里逃生跑到这里，求圣上做主！”
　　一语既出，全场震撼，一时间鸦雀无声。
　　青芃背对着台阶下的官吏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也感受到了人们的震惊。她在心里满意地一笑，脸上依旧恐惧悲愤，继续大喊：“民女青芃，无意间发现大司农亓官鈡贪赃证据，亓官鈡意图杀我灭口，民女死里逃生跑到这里，求圣上做主！”
　　人们渐渐缓过神来，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一个宦官从偏门走了出来，拂尘一挥，大声道：“宣青芃觐见——”
　　青芃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中向宦官行了一礼，随他走进皇宫。

　　宣室殿。
　　“民女是亓官鈡的贴身侍女，今日整理他的书房时，无意间发现了他书房中的暗格。民女一时好奇，便钻研起了暗格的机关，谁知竟将暗格打开了。暗格里没有金银，只有一些账簿。民女识得几个字，打开看了一本账簿，里面皆是亓官鈡与太子殿下分钱款的明细。民女不解，又看了其他几本账簿，才知那些钱财皆是亓官鈡利用大司农身份贪污国家公款所得。正在这时，亓官鈡破门而入，见民女发现了他的秘密，冲上来想要杀我灭口。民女赶忙逃窜，幸而我跑得快，方才死里逃生。想着即使京兆尹大人和亓官鈡并无交情，可他官位不及大司农，也管不了这件事。民女只好跑来皇宫，普天之下，只有陛下能救民女了。”青芃动情地讲述完，叩首拜道，“求陛下为民女做主！”
　　皇上静静地听完，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点头道：“你放心，若你所言属实，朕自会为你做主。”
　　青芃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双手呈上，“民女带出了这本亓官鈡和太子殿下分赃的证据，请陛下过目。如若陛下现在派人去亓官鈡的书房查看，也许还能找到那个暗格。”
　　刘瑾接过账簿，将账簿打开，双手奉上。
　　皇上看了一眼，“朕知道了，去亓官府搜查。”

　　初夏的天气并不燥热，十分温暖，微风拂过，令李云逸心旷神怡。他穿过庭院屋宇，走到子蓁书房门前，还不忘礼貌地敲敲门。
　　“请进。”
　　李云逸轻轻地把门推开，优雅地迈过门槛，走进了屋里，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出去走走真是可惜了。”
　　子蓁的眼睛离开了书本，淡淡说：“若是因为错过传召使皇上改变主意，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我做了侍御史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有机会陪陪你，你却要错过了这个机会了。”李云逸倚坐在子蓁的书桌上，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我知道你很忙，忙着游走于各大青楼间，寻花问柳。”子蓁放下书，站起身来，怜惜地摸了摸书案，“我的桌子是可是沉香木所制，价比黄金，你不要坐在上面。去我花园中走走吧，如今花开得正好。”
　　“别说，你的玉桃坊名字虽俗了点，但经营得还不错，我尤其喜欢倩倩姑娘。”
　　子蓁微微一笑，打开门，看见府里的小厮向这边快步走来。子蓁走了出去，“什么事？”
　　“大人，宫里来了公公。”
　　“知道了。”子蓁看向李云逸，得意地一笑，“不能陪你散步了。”

　　宣室殿。
　　“丞相和齐王都向朕推荐你做大司农。”皇上不急不缓地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子蓁的反应。
　　“承蒙齐王殿下和郭大人赏识，臣不胜荣幸。”子蓁平静道。
　　皇上嘴角微微上弯，竟勾起了一抹坏笑，“卿能胜任否？”
　　“若陛下能给臣这个机会，臣定竭尽所能，为大魏，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轻声一笑，故作为难道：“只是大司农丞江炳秋的资历可比你深，按理应当让他接任大司农才是。”
　　“若论资历，臣确实比不上江大人。可若论才能，臣未必逊色于江大人。”子蓁十分自信地说。
　　“当真？”皇上第一次听见有朝臣说这样的话，感觉十分惊奇，“那你若上任，你准备做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谏士大夫上官昱天资英奇，怀瑾握瑜，特晋为大司农，钦此。”
　　“谢陛下隆恩。”子蓁郑重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