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前传》填同学

58、决绝（一）

　　高扶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个把月之后。

　　白以书和嗔云暗地达成了共识，由嗔云出面，彻底解掉高扶烺身上的毒，只不过与此同时，作为交换，白以书必须以嗔云弟子的身份，在扬州寺开始常年修行，直至嗔云认为白以书可以正式出师时，这个契约才得以终止。白以书只犹豫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因为这对以书而言，其实也并非坏事，自己虽然继任了落白山庄庄主之位，但只要有石期在，山庄终归还是可以正常运行，并不需要自己多做什么，而自己也可以在此期间学一些新的东西。
　　只不过……令她稍稍放心不下的，反而是一直昏迷的高扶烺和不知去往何处的宗源。
　　宗源的脸在白以书叹息的时候微微闪过。
　　曾经的亲密无间此时也不得不遥遥相隔。
　　白以书非常清楚，在很多事情上，宗源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即便那个选择并非和白以书本人期望的一样，但已经做出的选择终究还是不可能改变的。
　　对于宗源所作出的选择，她已经再无插手的可能了。
　　如今，她只能将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另一个自己同样颇为无能为力，却又必须去面对的人身上——若是一切注定如此，宗源注定离开自己，那高扶烺又应当如何呢？
　　白以书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着不可隐匿的沙哑，此时的她与高扶烺中间仍隔着一段距离，若是欣然靠近，只怕会引起带有洁癖的高扶烺本人的极度不满。
　　但白以书不知道的是——高扶烺，其实同样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每一次选择，都与白以书本人有关。
　　白以书有些不忍心主动开口让高扶烺离开。
　　她不是傻子，从来都不是。
　　虽然自己对宗源似乎存在些不能抛弃的执念，但她并非没有察觉出，曾经那个恨自己不能大隐于市的六皇子高扶烺，为数不多的几次对外出头，都是为了自己，且只是为了自己。
　　白以书这样想着，不禁又轻声咳了咳。
　　高扶烺此时在床上昏睡着。
　　她也已经守了两宿未曾离开。
　　对于高扶烺，白以书颇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对自己有着——即便是宗源也不曾有过的——极致的偏袒。

　　“扶烺……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好吗？”白以书握着沉睡着的高扶烺的手臂，深深地叹息着。
　　不知为何，白以书自身极为笃定的察觉到，高扶烺不会主动离开自己，但若是他如果不离开，自己又如何兑现与嗔云师父的承诺呢？
　　江湖中人一诺千金，她已经决定以自己作为交换救高扶烺一命，因为脑海里始终放不下这个看起来很安静、但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人不甚理解的六皇子。
　　她对此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自己。
　　以往她从来不曾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宗源总是会影响着自己，而如今，她以割舍的姿态将宗源从脑海里切掉，却发现那个不起眼的皇子早已填补了所有的空白处。
　　——你可以理解的吧，扶烺。
　　白以书抚摸着高扶烺昏迷着的脸，神情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不舍。

　　高扶烺昏睡的这段日子，白以书很少离开过。
　　与此同时，嗔云也一直停留在落白山庄，没有离开过半步。
　　等到高扶烺醒来时，嗔云也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脾气。他余下的时间本就不多，如今又等了高扶烺近一个月，对他而言已经是在浪费生命。
　　他在门外听着高扶烺醒来后发生的一切，然后在深夜里将无法入眠的白以书揪出来，再次跟她强调。
　　“以书，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高扶烺醒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懂得吧？”他皱着眉紧盯着白以书。
　　白以书深深凝视着他，然后点点头，“再给我三天，等扶烺的情况再稳定下，只三天，只要他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我就立刻随师父您回扬州寺。”白以书也知道嗔云因为身体的原因，时间非常有限。为了让扶烺活下来，她除了尽力配合，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但是清醒后的扶烺，她该如何去解释呢？解释自己其实是为了他选择隐居扬州寺？解释自己带着些还债的意味？
　　不不，自己丝毫没有还债的感觉。
　　但是，该如何向高扶烺解释呢？
　　白以书一边思索一边犹豫着。
　　与此同时，宗源——落白山庄名副其实的副庄主——也同样已经以自己新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出现了白以书身边。即便宗源自己非常不情愿，即便他曾经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他仍是落白山庄不可被替代的副庄主。
　　宗源是落白山庄名义上的副庄主，这是无法逆转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