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前传》填同学

40、无言先生（二）

　　“白少庄主的话，”止玉言面露犹豫，他自然知道他的说辞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想起高扶烺的态度，他又摇了摇头，“还得是宗氏的那个长子宗源吧。”
　　莫雨询问，“他在哪里？”
　　“目前是在离落白山庄分庄最近的那家客栈。他最近经常和白闻伯会面，而且看情况，白以书应该不知情。”
　　“嗯……好，”莫雨点点头，转身便走。
　　“前辈打算如何做？可有何计划？”止玉言忙急着问道。
　　莫雨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绑了宗源，引白以书来便是了，要什么计划？”
　　“若是高扶烺前去阻止，该当如何？”
　　莫雨轻轻一笑，“该如何，便如何是了。你和许多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和你无关的事，也问得这么多。”
　　止玉言一惊，“前辈认识许多前辈？”
　　“多年前的故人罢了。想来，她受天算的影响，如今应该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没有办法入土为安吧。”
　　莫雨离开了。
　　止玉言没有再追问什么，因为与自己而言，这个人并不存在太大的威胁。看他的样子，和薛晋郢本人也并没有很深的交情。
　　薛晋郢既然已经开始出手，自己所代表的三皇子这边也没必要太含蓄，基本上整个形势已经明朗，就待太子高扶玶和勤王高扶臻相争，三皇子高扶瑄渔翁得利了。
　　“师父啊，其实我还是不太适合做这种事呢。”他垂下眼，想起刚刚得知的关于林贤中林丞相的事。到底是为什么，能让太子开始这般丧心病狂了呢？他不由泛起一丝寒意，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贤中的事情可以瞒多久？”高扶玶急促地敲着桌子，眼里散发出阴郁的光。
　　一旁的谋臣都不敢出声。
　　薛晋郢沉声道，“最多三日。”
　　高扶玶点头，“好，三日够了，你那边可有办法两日内把老六引出京城？”
　　“已经着手在办了。”薛晋郢恭敬地回答。
　　太子看了看薛晋郢，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
　　其实也有人提醒过他不要太过信任这个来路不明又平步青云的年轻亲王，但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太多事，也参与到其中太多事。更何况只一个扶烺，除了薛晋郢，怕是他身边再没人能在江湖上挡上一挡。他只能赌这一次。
　　上次扶烺出京，本也想动手，但却有人发现易守轩的轩主易余生竟似在京城。如今，皇宫里已经做了安排，易余生也离开了，只待六弟这次再出京，很多事做起来方便，二弟便也不足为惧了。
　　他心里想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贤中现在如何？”他轻飘飘地问。
　　“回太子，”一个谋臣站出身，“一直昏着，倒无大碍，只是……”
　　“说。”
　　“只是眼睛，以后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太子怔了一怔，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呵，谁让他见了不该见的，我早和他说过，不要与我作对不要与我作对，他自己不听，现在难道还要来怪我不成？”高扶玶冷哼，“当初老五的案子交给他，我就告诉过他不要彻查。查出来了，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他好像是对着一干人等抱怨，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最后，他叹了口气。
　　“也就这三五天的功夫，看好他，别在他这又出什么岔子，”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反正活着就行了。”
　　待众人离开后，他唤来一个人。
　　“你还是找人盯着点薛晋郢那摊子事。事成与否，都在六弟出京上了，可不能再有差错。”
　　柳聚怀在一旁抱拳。

　　入夜后，客栈其实已经打烊了。但是宗源给的银子实在很足，所以客栈伙计没多说什么，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坛酒。
　　白闻伯白庄主很早的时候已经来过，而且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是他仍然没同意。当众指认父亲是落白山庄的叛徒，当初他为了以书都没有站在父亲的对面，如今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指认父亲？但是他又嘲笑，他笑自己居然动心了。听见白闻伯说可以对自己以前所做的事一笔勾销，他和以书私定终身的事也依然归于他们两人，听见这些，他动心了。
　　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不可能。别说以书，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他做不到忘记自己做出的一切选择。是他负了以书，他得承担后果。
　　他一仰头，将坛中酒饮尽。待放下坛子时，对面坐了一位老者。
　　“少年人，饮酒多伤身，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老者拄着一根凹凸不平的钢棍，半弯着腰坐着。
　　宗源抹去嘴角的酒，他扫视了对方一眼，心下也明白来者不善，于是也没有客气，“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老者慈祥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是我父亲安排的？”他迅速扫视了一眼，“不对，我父亲虽然有一定武学修为，但确实从来不屑于认识单纯的高手。他只认识对他有用的、有江湖地位的人。”他哼了一声，“看来，是父亲背后的人了。”
　　“少年人，不用知道太多，随我走一趟便是了。”老者话音未落，已向桌子拍下一掌，掌法奇特掌势惊人，眨眼间桌子已经碎成小块落在地上，还另有一股掌势向他袭来。
　　宗源霎时蹬地，后退近两丈。
　　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但老者几乎如影随行般跟了过来，挥起手中的钢棍直接劈了下来。
　　只听清脆地一声响之后，宗源耷拉着一边的手臂和老者对立而视。他满头大汗，嘴唇不停地颤抖，但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即便是手臂断掉的疼痛，也不能让他发出声音。
　　“你如果大喊大叫引来他人，那我也很难办的。”老者缓步向前。
　　他进一步，宗源便退一步。
　　“你可以躲开我第一掌，已经很不错。不过我赶时间，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还没待宗源反应过来，那根凹凸不平的钢棍已经带着劲力挥至他的头部。

　　“你上次说，无言先生有多厉害？”
　　次日，高扶烺前来落白的京城分庄，和白以书说了说眼下京城的紧张形势，聊的差不多了之后，以书这样问他。
　　“为什么这样问？”高扶烺有些奇怪。
　　白以书摇摇头，“我昨晚做梦梦见他了。没有看见脸，但是我记得就是他。你之前不也遇上过他么？我正好问问，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高扶烺想了想，说道，“近三十年吧，就你所知近三十年的高手，你觉得哪位是最厉害的？”
　　“已故的也算？”
　　“已故的也算。”
　　白以书思忖片刻，“我会选西域圣僧。”
　　高扶烺看她，“我的第一个师父。”
　　“是啊，你的第一个师父，”白以书眼里有一丝向往，“他真的是个传奇呢。”
　　“高燕的开国功臣中，当属陈家氏族出力最多。后来传到陈丞相那里，也有三朝元老的尊位，膝下四个孩子。老大陈朔是当时的护国大将军，风头无二；老二陈衡创立八方留仙楼，势力在沿海一带甚至远超如今的江南柳叶门；三女陈钰被封公主远嫁楚国，现在陈还变成了楚国半个的国姓；四子陈子昇被先代西域圣僧选中，少时便前往西域诸国国寺金霖寺修行，是为最后一位西域圣僧，也就是你的师父。”
　　高扶烺转过身。白以书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金霖寺吸纳西域诸多门派，还融合中原武学，在当时也是势力惊人高手辈出。我记得易守轩高手榜有不少金霖寺的前辈，但却从来没出现过西域圣僧的名字。想来是西域圣僧常年在西域，又极少出手，不然定然会在高手榜上有记录的。”
　　高扶烺依然侧对着她，“你怎么对这些事如此清楚？”他的声音有隐隐的沙哑。
　　白以书垂下眼，“……是父亲告诉我的。”
　　“白庄主？为何？”高扶烺转回身，盯着白以书。
　　以书有些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没有和我解释原因，只让我熟知多年前的事。说我这一代之后的落白山庄庄主，必须是要知道这些事的。”
　　高扶烺扯出一个笑容，“你说的都没错，”他的声音依然有点沙哑，于是他咳了咳，“我师父的背景大致是这个样子。我在西戎当质子的时候，一直是他明里暗里地照顾我。我知道，他非常厉害，厉害到基本上无人有还手之力的程度。而且我也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轩榜里，是因为当时易守轩担心他过于招摇，陈家的事又在风口浪尖上，易守轩为了保护他才特别做这样的安排。”
　　白以书看了他好一会，开口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么多你师父的事。”
　　高扶烺摇摇头，“没什么，他确实是个传奇，如果……师父知道有人记他还有他的家族如此清楚，一定也会十分高兴。”他扶了扶额头，“那我就以我师父为例吧，以我师父的程度，在当时基本可以称得上无敌的。而若是非要找出一位敌手，只怕这人非无言先生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