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花开千面》一醉太平

13、第 13 章

　　紫菀跟着独孤一鹤来到阎府时，夜已很深，四月的春风竟仿佛带着晚秋的寒意，收起了灵堂里的白幔。

　　紫菀陪着师父站了一会儿，灵堂进来一个人，是霍天青。

　　几句机锋下来，霍天青和独孤一鹤一言不合，便开打了。高手过招，最后都会进行到内力比拼，不久后，两人手掌接在一起。

　　这个时候，是不能讲话的。

　　但是霍天青得了天禽老人的真传，练成了一种可以开口说话的内功，说话时非但于内力无损，反而将丹田中一口浊气乘机排出。

　　霍天青不停引诱独孤一鹤讲话，独孤一鹤勉力应了两句，脸色已发白，冷汗直流。

　　紫菀早就从手下打听到的消息中了解了霍天青的一切，此时见状大怒，心头暗骂霍天青阴险卑鄙。

　　她大喝一声道：“住嘴，霍天青！”

　　然后对着独孤一鹤急声说道：“师父，您别说话！这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儿子，一身内功正得天禽老人的真传，他说话没事，您可千万不要上他当，他故意引你说话，就是要引得您内息混乱，消耗您的内力！他一定有什么阴谋，师父您不可大意！”

　　独孤本不愿开口讲话，听了这话立马闭口不言，专心于内力比拼。

　　霍天青眼见自己阴谋被一语道出，身份被识破，一双厉眸对着紫菀激射而去，却不曾说什么。

　　他早在水阁宴会时就发现这女子的不寻常，却在查探她的消息时被霍休警告阻止。此番看来，这女子却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独孤一鹤到底是老了，他正打算拼尽全力一战，霍天青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竟借着他的掌轻飘飘飞了出去。

　　独孤一鹤骤然失去了重心，就要跌倒，他迅速用长剑支柱身体，再看霍天青的人竟已不见了。

　　风吹进来，白幔飘动，灵桌上的烛光闪烁不定，而后熄灭。

　　紫菀赶紧上前扶着他，走出灵堂，就看见一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院中里的白杨树下，一身白衣如雪。

　　独孤一鹤推开紫菀的搀扶，手捏上剑柄，厉声问：“什么人？”

　　来人没回答，只反问道：“严独鹤？”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背后斜背着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西门吹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紫菀一见到他，抢在独孤一鹤之前抢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西门吹雪看见她目光更是冷的冻死个人，他冷冷道：“讨债。”

　　这时灵堂突然闯进来几个人，正是陆小凤、花满楼还有峨眉其他三秀。

　　看到场中的情景，马秀真疑惑喊了一声，“师父！小师妹！”

　　紫菀对她们点了点头，继续对着西门吹雪道：“真好笑，你确实长着一副讨债的样子，但是你凭什么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来讨债，我师父可曾欠过你一分钱，可曾做过一件大奸大恶之事！”

　　西门吹雪不为所动，依旧冷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严独鹤欠了谁的债他自己清楚。”

　　紫菀冷笑，道：“事情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你就稀里糊涂甘愿被人当枪子使，你可真是聪明的很！”

　　“不必多说。”西门吹雪说完拔剑而起。

　　众人失声惊呼，紫菀将独孤一鹤护在身后冷喝：“有我在，你休想动我师父一根毫毛！”说完她一掌平推而出，内含的劲力让站在她身后的独孤一鹤吃惊的瞪大眼睛。

　　但有人比她更快，陆小凤惊鸿一跃，再转身已将西门吹雪的剑紧紧夹在两指之间。

　　而紫菀突然发现花满楼闪身挡在了自己身前，不由大惊，急忙收回推出去的手掌。

　　她这样做其实极其危险，这样突然收势，必定会伤到自己，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好在她身后的独孤一鹤早就见势不妙，早已蓄势待发，关键时刻双掌抵上她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出去，帮她抵消了大部分内劲。

　　紫菀胸口剧痛，一口血喷在花满楼背上，而他身后的独孤一鹤情况更加严重，直接萎顿倒地。

　　紫菀顾不得自己的伤，急忙转身接住他，花满楼感觉到背后一片湿热，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懊恼不已，也蹲下身来扶着她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紫菀哪里还顾得了他。

　　独孤一鹤再与霍天青一战中已经内力大损，为救紫菀更是倾尽身体最后一丝内力，他神色委顿，面如金纸显得更加苍老，一直黝黑的发丝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斑白，已有油尽灯枯之相。

　　相反，紫菀看着吐血，其实受内伤并不严重，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紫菀看着这样的独孤一鹤，只觉得心中大恸，眼泪已经流出来，失声痛哭：“师父！”

　　这场变故发生不过几息之间，一旁的峨眉三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围了过来蹲下。

　　紫菀迅速从荷包里掏出几根银针捏在指间，对着独孤一鹤胸前几处大穴扎了下去，然后掏出一颗疗伤圣药塞进他的嘴里，一只手抵着他的后心，源源不断，雄浑的内力输送进独孤一鹤的身体。

　　众人静静看着她做这些，并没有出声打扰。

　　独孤一鹤低咳一声，脸色好转许多，紫菀见状大喜，神色疲倦的收回手。

　　急忙问道：“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独孤一鹤喘了口气出言安抚，缓缓道：“无碍。”他顿了顿，又开口道：“为师看着你长大，竟不知你何时学的这么精妙深厚的内功，竟连我都比不上。”

　　紫菀哽了哽，不知道该怎样说，现在还不到她袒露身份的时候，面对他的疑惑，她除了沉默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独孤一鹤见状也不再逼问，闭上眼睛叹道：“罢了罢了，我已经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只是以后你莫再这般傻，刚才若不是我见势不妙，你就……唉！”

　　紫菀哽咽：“师父…”

　　她虽然护住了独孤一鹤的心脉，但是独孤一鹤内力已经尽失，不可挽回，就算调养好身体，以后也只能和普通人一样了。

　　峨眉四秀中的第二秀叶秀珠一向是个性子急的人，她不解问道：“小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菀低声回答道：“师父他为了救我已经…内力尽失……”

　　“什么？！”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大惊。

　　马秀真皱眉问紫菀道：“小师妹你说清楚，刚才师父为什么要救你？还有，师父说你内功深厚是怎么回事？”

　　孙秀青却忍不住提剑冲向西门吹雪，艰难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西门吹雪别开头，淡淡答道：“因为他是青衣楼楼主。”

　　在不知情的人心中，青衣楼一百零八座楼的首领他们统称为楼主，但是在青衣楼内部人员心中，他们有一百零八个楼主，但是只有一位尊主。

　　孙秀青闻言怒道：“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是青衣楼楼主，我师父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得到消息，这青衣楼第一楼就在……啊！”

　　就在她将要说出那个重要秘密时，一支毒针从窗外射进来，没入她的身体，西门吹雪伸手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马秀真和叶秀珠高喝着“什么人！”就要追出去，被紫菀一把拉住。“别去！敌案我明，你们这样出去是送死！还是先看看三师姐的伤势。”

　　两人沉吟一下，知道小师妹说的有道理，便转身想去查看孙秀青的伤势，谁知西门吹雪抱着孙秀青几个瞬身已经跑出了门外。

　　“西门吹雪，你要把我师妹带到哪里去，放下她！”

　　紫菀记得孙秀青最后成了西门吹雪的妻子，那说明她会没事，便放下心来开口道：“别担心，想来西门吹雪知道怎么做，三师姐不会有事的，你们别担心。”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方才分明是幕后主使想要杀人灭口，如今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在师父内力尽失，二师兄又重伤在身，敌人又在暗处，我们处境非常不妙，必须得想个办法。”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陆小凤出声问道：“这么说独孤一鹤并不是青衣楼楼主，你们所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紫菀沉声答道：“青衣楼第一楼的位置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林中，具体位子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她接着道：“陆小凤，我想求你一件事。”

　　陆小凤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接口道：“你想求我去请西门吹雪帮你保护你们师徒几个对不对？”

　　紫菀点了点头道：“是的，只要有他在，我相信没有人能杀了我师父师兄还有师姐。”

　　叶秀珠不满道：“小师妹，我们不需要他的保护！要不是他蠢的被人利用要杀师父，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二师兄也是被他打伤的！我才不要他的保护，我和师姐可以保护好师父和师兄！”

　　紫菀也知道她说的对，但是事到如今并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能留下来，否则她又怎么愿意去求西门吹雪。

　　她看着愤愤不平的叶秀珠沉声道：“二师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现在形势所迫，我们不能拿师父和自己的生命去赌气，你说对不对？”

　　叶秀珠也不是真的不懂事，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紫菀见她们都不再反对，恳请地看着陆小凤：“拜托了。”

　　陆小凤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思量不周引起的，只好点头答应 。

　　西门吹雪抱着孙秀青并没有走远，他们在离此地不远的一个村子找到了两人，孙秀青的毒已经解了，看来西门吹雪对解毒确实有自己的一套。

　　西门吹雪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拒绝紫菀的请求。

　　孙少英已经从两位师妹口中得知了灵堂中发生的事，看着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小师妹一时竟然无语。

　　最后还是一向行事爽利的马秀真开口道：“小师妹，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秘密，真实身份是什么，潜入峨眉又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些年来你也没做什么损害峨眉的事，师父他也愿意如此为你，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紫菀暗叹一声，道：“多谢师姐体谅，我一直把峨眉当第二个家，我不会做伤害峨眉的事的，还请师姐放心，等我完成我的事后，一定回峨眉请罪，你们多保重。”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几个瞬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伸在半空中的手，摸着胡子调侃道：“你似乎总是无法捉住这个姑娘，你的心里可感觉到一丝丝挫败？”

　　花满楼冷着脸，冷冰冰问道：“看我这样，你似乎显得很开心？”

　　陆小凤好像没看到他拉下来的脸一样，仍然优哉游哉笑道：“你看起来倒不怎么开心，也是，自己喜欢的姑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走掉，这着实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花满楼的脸更冷了，道：“你这个人是不是非要惹得别人气上加气？”

　　陆小凤双手一摊，道：“你知道的，对付生气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更加生气，看他能气到何种程度。”

　　他又看了看花满楼那冷邦邦的脸上，似乎掩也掩饰不了的悲伤困苦神色，终于良心发现，开口安慰了一句：“因为我们插手这件事弄得她师父武功尽失，她也被师兄姐离弃，她心里多半对我们存了些怨恨，一时不想面对我们也是在情理之中，想通了自然会回来找你。”

　　只是他这句安慰似乎起了反作用，他这样一说，花满楼的神色更加困苦了。

　　陆小凤又道：“我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身怀多种绝技不说，还练了一身高深莫测的内功，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老妖婆变的。她隐瞒身份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做？你跟她认识这么久可知道她要做什么事？”

　　花满楼恍惚道：“我只知道她叫楼紫菀。”

　　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名，她还说过她排行第九，有个名字叫小九。”

　　花满楼声色肯定道：“不，她的真名就叫楼紫菀，我相信我的感觉，她不会骗我的。”

　　既然花满楼这样说了，他自然是相信的，楼紫菀？楼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

　　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陆小凤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回想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细节，他开口道：“花满楼，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霍休的书房里，楼紫菀看到那本书时反应很怪异？这两天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我差点忘记了。”

　　花满楼也想起来了，回答道：“确实很怪异，她看到那本书时很激动，身上的气息充满了仇恨、冰冷、愤怒。”

　　陆小凤拍手道：“这就对了，她翻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翻到某一页时，她的手指抚摸着一行字，手指颤抖得跟她整个人一样，似乎随时都可能晕倒，你知道那行字是什么吗？”

　　花满楼好奇道：“是什么？”

　　陆小凤回道：“楼恒注之。”

　　花满楼讶声问道：“楼恒？也姓楼，莫非霍休收藏的那古本原本是楼家的？”

　　陆小凤回道：“有可能，只是这本书怎么会在霍休的书房里？看楼紫菀的反应，她似乎也不知道这本书就在霍休那里。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测的那样，那就更复杂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良久，两人同时说道：“去找霍休！”

　　两人从霍青天那里得出霍休有一座小楼在珠光宝气阁后面，并设有一百零八道机关，都怔了怔，因为他们想起孙秀青的话，青衣楼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的后山中，而青衣楼刚好有一百零白楼，这难道是一种巧合？

　　陆小凤有点烦躁，他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就是青衣楼楼主，但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霍休，这让他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