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第九十程 ...
-
刘承隔着半片酒宴,暗暗地盯着攒动的人群。
一旁御座上的魏王似乎是有些乏累了,刘承灵机一动,上前对魏王道:“陛下,今日是魏燕的吉日,鄙人不才,命人备下了一支曲子以助雅兴。”
魏王笑道:“哦?那吾等今日是有福了,素闻北燕的曲子独具风情,今日终于有机会与诸爱卿同赏了。”
刘承得了魏王的应允,侧身同下人招了招手,没一会儿,两个舞娘便上来了。那两个舞娘之中,有一人带了玉制的乐器在手中,似乎是击唱者,另一舞娘则轻纱罗裙,勾勒出曼妙身姿。
这二位一走到宴席中央,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刘承走上前,在手执击乐的舞娘身旁俯身贴耳,轻声说了几句。
那舞娘微微点了点头。
刘承悄声吩咐完,便退到了一旁。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身旁的下属问他:“刘大人,您在舞姬耳边说什么呢?”
刘承笑笑:“无非就是吩咐她们千万做好这一支歌舞罢了。”
属下道:“您尽管放心,这舞曲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都已经唱跳过许多遍了,怎么可能出错呢。”
刘承的眸光向酒宴的某处探了探,他道:“是啊,这支舞曲是我北燕独有,一定不会出错。”
齐祯与肖寒已经隐没在人群里,他们同其余人一样,在北燕舞女走到宴席中央时,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齐祯一眼就望到了舞女带上来的乐具,他的目光微微一亮。
那是玉磬。
歌舞开始,四周静了下来,舞女手中的玉磬轻轻一击,清脆声传来,悠扬的异域曲调盘旋于半空,在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观赏着这一支歌舞时,齐祯的身子却缓缓绷紧了。
那唱歌的舞女,在每三句吟唱后都会颇有节奏的击两下玉磬,这在不通其道的外人看来没什么异样的地方,唯有刘承与齐祯,听得出弦外之音。
北燕的使者团里,一人挠了挠脑袋,压低声音在刘承耳后嘟囔:“奇了怪了,这曲子我听她们唱了许多遍了,怎么今日一听,似乎有点儿不同之处呢……?”
刘承端起桌上的酒盏,送至唇前一饮而尽,他宽大的袖子遮住了面容,唯独留出一丝视线,向人群里那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望去。
一曲歌舞结束,众人捧场叫好,魏王头一回见玉磬和声的歌舞,很是新鲜,豪爽地奖赏了两个舞女。肖寒瞥了眼那边的热闹,回过头去看齐祯,却只能看到他抿着的唇与额头上沁出的细汗。
肖寒担忧道:“无忧,你怎么了?”
齐祯牵强地勾了勾嘴角:“兴许是贪杯了,有些头晕。”
肖寒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宫中虽有供人休息的厢房,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齐祯往肖寒身边站近了一步,二人的衣袖交叠在一块儿,齐祯暗暗地握住了肖寒修长的五指,道:“那殿下就一直在我身边陪着吧,有殿下在就会好些,而且我看这酒宴没一会儿也就要结束了。”
肖寒在衣袖的遮挡下反握住了齐祯的手,他的嘴角微扬,轻轻地道了声:“好。”
肖寒的指尖探到了他的掌心,触摸到了湿润的微汗。他眉头一跳:什么事叫他如此紧张?连手心都是汗水了。
肖寒的眸光暗了暗,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眼使团。
方才的两个舞女领了赏赐,面带桃花地施施然退下了。
肖寒在心中诽腹,莫不是因为那一支北燕的歌舞?想家了?
外边的日头越来越大,日光刺眼又晒人,没一会儿,魏王真的疲乏了,他先行离开后,群臣便也陆陆续续告辞。
肖佲此次没戏弄成齐祯,他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却依旧咬牙切齿,恨难释怀。
齐祯那一番对他羞辱的话烙在他心头,幸有孟朝颖坐在肖佲身旁,时不时就扯扯他的衣袖提醒他镇定。
孟朝颖诞下肖易沖后,在安王府里威望大涨。她从前最多就有个贤良温婉的名号,如今母凭子贵,终于能坐实了正妃的威名。
冲儿深受魏王喜爱,肖佲实在是喜闻乐见。他期盼嫡子出生,就是巴望着一直想抱嫡孙的魏王能爱屋及乌,多给自己一点儿优待。而冲儿一生下来,果真不负他的期许,从此,肖佲对孟朝颖更是没有坏脸色了。
自己娶的这个正妃,贤良淑德,又孕育嫡子,不仅能在政务上帮自己,王府也打点得井井有条。肖佲对孟朝颖彻底满意了,于是孟朝颖说什么,肖佲都能听进去几分。
宴席离散时,肖佲见肖寒齐祯也要走,他心有不甘,后槽牙咬紧了就想追上去把他们拉住,以借机把羞辱的话都还回去。
孟朝颖始终都在防备着肖佲,眼下肖佲怒发冲冠的模样,孟朝颖哪里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眼看着肖佲摩拳擦掌,孟朝颖心中不悦,却也只能再次温婉地冲他摇了摇头:“殿下。”
肖佲黑着脸,道:“他们要走了!”
孟朝颖道:“是,他们走了,殿下若还再追上去,那模样叫人见了,保不准又会被人嚼舌根啊。”
肖佲愤愤不平道:“那本王今天就平白受了那个小白脸的气吗!他不过就是贱民一个,要不是肖寒在他背后撑腰,他敢那样对本王说话?!”
孟朝颖叹了口气:“是,那怀无忧就是仗势而已,可是殿下不能忘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再过两天,肃王叛乱的案子就要下处决了,张进不是说了吗,璇王想抢走围剿叛乱的功劳。现在殿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握住这份功劳,并且让父皇看到您的用心,而不是把心思浪费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
肖佲不削道:“哼,胡广力是我举荐的,如今围剿成功了,肖寒他还想把功劳抢走?做梦!”
孟朝颖道:“璇王多的是阴暗的手段,殿下若不小心防备着,万一他们拿出肃王叛乱的证据到父皇跟前邀功,那也说不定啊……”
肖佲随即目光幽怨地盯着肖寒离去的背影,阴沉道:“他痴心妄想!”
孟朝颖见那边肖寒与齐祯已经顺利离席了,她松了一口气,道:“殿下受了璇王的气,臣妾虽心如刀绞,却也只能陪您忍过去。殿下,璇王现在之所以会如此猖狂,就是因为身上有军功、不过无妨,等叛乱一事彻底了结后,殿下便也有与璇王对抗的底气了。”
肖佲将视线收了回来,沉默地点了点头。
孟朝颖继续端庄地坐着,等宴席上的人彻底走尽后,才与肖佲一同起身离开。
她出了宫门,却与肖佲分道扬镳,她知道肖佲现在必定是急着要去见张进了。她恬然一笑,在晚蕊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晚蕊不解地问孟朝颖道:“王妃,您方才怎么会反过来提醒安王去堤防璇王殿下呀?”
孟朝颖道:“璇王殿下看似正想要抢功,可这不过是故意做给肖佲看的假象而已。发现并围剿肃王叛兵的军功只能是肖佲的,如果这份功劳算在了璇王殿下头上,那擅自挪用兵权的事才是真正坐实了。”
晚蕊满脸的不服气:“真是可恶!明明为镇压肃王做准备的是璇王殿下,在战场上卖命的也是璇王殿下,安王至始至终都居心不轨,到头来却还能捞一分功劳,岂有此理!老天真不讲公道!”
“公道?”孟朝颖笑了笑,“老天没空与每个人讲公道。否则,我又岂会甘愿嫁进安王府。”
说着,孟朝颖闭上了双眼,靠在软垫上小憩了起来。
外头的日光似乎只灼热了不过一个时辰,一转眼,天空中竟又下起了雨。烈日明明还在天上挂着,可雨水却带着热气一起冲刷了下来。
晚蕊掀开了车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嘴里轻声嘟囔:“怎么太阳还没退,雨就下来了,最近没道理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