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86、第八十六程

　　冬竹拿着齐祯给他的一串发链，他要先去景阳城北边的一家当铺换银子，然后再按照齐祯千叮咛万嘱咐的顺序，去买那些被交代详尽的物件。
　　可他不知，就在自己出门后没多久，齐祯便换上了一身青灰色长袍。他将发丝绾了起来，这一身打扮比平时穿着的锦绣要低调许多，但奈何身如秀竹，难掩风华。
　　他换好了衣裳，揣个烟色纱笠就一路往王府正门走，没人敢上前拦他。
　　齐祯对肖寒说过不打算出门，这原本是没什么的，但肖寒的反应在齐祯一双锐眼看来，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可又能有什么事情能叫肖寒瞒着自己呢。
　　百思不得其解，越是瞎琢磨齐祯的心就越乱。他干脆布个局，等肖寒今早走了以后，又打发了冬竹出门。
　　这样一来，齐祯自己的行动便宽裕了。
　　他走出了王府，带上了纱笠，王府里的下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身轻装地晃悠出去，谁都没有资格站出来阻挠他出门。
　　怀大人是与殿下从雁清关的沙场上共同扶持着一路走下来的，早不再只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男宠。怀无忧的名字现在在璇王府里的意义今非昔比。
　　齐祯独自一人悠哉悠哉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也不去管身后进退两难的下人。
　　是跟还是不跟？殿下昨日才吩咐的，怀大人以后出门，别再乌泱泱一群人坠在他身后头，但要是真的不跟，怀大人一声招呼不打就出门，回头殿下问起来，可怎么交代？
　　齐祯唇角一勾，即使下人们现在去禀告肖寒，那也已经来不及了。
　　齐祯得了逞，快步拐去了一条巷子，抄近道往皇城里的官道上赶。按肖寒所说，今日会有各地的商队进京，但要真的是这样，那这又有什么好不能与自己直言的？
　　齐祯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璇王府距离城中心的官道有一段路要走，齐祯不敢耽搁，快步许久才堪堪到达。
　　他找了个茶摊子，坐在角落里，稍微挑开了一点纱笠的纱帘，留了一丝清晰的视线去打量外边的景象。
　　果然，等到茶碗空了三次，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了一排排错落清脆的马蹄声。
　　他立刻寻声看去，马蹄声临近，那果真是一只垄长的商队。
　　那商队里，有因为赶路而显得疲惫的骏马，有一辆辆装满了各种进贡物的马车，还有一面黑底刺金字的大旗在半空中迎风招展。
　　齐祯凝望着那面旗帜，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燕”。
　　“嚯，这么大的队伍，看来这次北燕来势不小啊！”
　　“之前听说朝廷迟迟不肯批复燕太子送来的议商文书，眼瞧着使团都快进京了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若不是璇王殿下极力上书劝说，估计这会儿这使团的队伍连城门都进不了呢。”
　　“可朝廷为何一开始不愿搭理北燕啊？”
　　“还不是嫌使者来头太小，不够分量啊。陛下觉得北燕要邦交的诚意不够。”
　　齐祯听着旁桌的人议论着，可他自己却僵住不动了。
　　眼前来自北燕的议商团已经行过他的面前路过，向着大魏皇宫扬尘而去。
　　肖寒不是说今天进京的只是皇城外各郡县的商队吗？他为何只字未提北燕？！
　　齐祯蜷缩着的手指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过了良久，他终于迈开了步子。
　　他的双脚有些僵硬，好像每往前走一步都艰难，可齐祯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动得尤其激烈。
　　齐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为肖寒的隐瞒而感到猜疑惊恐，还是该为有机会接触北燕朝廷的人而激动振奋。
　　过往无时不刻折磨着自己的顾虑与期盼，如今突然要面对时，真是措手不及。
　　齐祯不由得沿着商队所去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在景阳城的大街小巷里游走着，大脑空空，手指微凉。
　　他今天敢大摇大摆地出门，肖寒必会知道，齐祯本来没在怕的，他甚至还得意地想，正好自己亲自出去看个究竟，再回来质问肖寒干什么非得撒谎和欺瞒，可却没想到，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肖寒了，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肖寒对自己的爱意不像有假，他难道真的可以做到演戏演得这么淋漓尽致、这么逼真？齐祯不信，却又找不到自圆其说的理由。
　　兴许……兴许其中有误会？
　　齐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向璇王府的方向返回。
　　不论怎样，这件事他都要打探清楚......
　　也一定要知道这次出使的使节是谁。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齐祯真的想去见一见那位封沉安派来的远道而来的人。

　　齐祯拖着沉重的步子，不知过了多久，璇王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可一股无助感侵袭了出来。
　　既没勇气不前进，也无法后退。
　　“怀大人！您回来啦！”门房的小厮急匆匆跑过来道。
　　齐祯的脸被纱笠遮挡，小厮看不到他此刻游离的目光。齐祯只缓缓点了点头，随后才重新抬步迈入王府内。
　　他回了斯华院，换下了衣裳。他走了许多路，胡思乱想了许多，没有吃一点儿能垫肚皮的东西。他想起昨天肖寒让自己再给他煮青菜粥，他却光顾着打主意怎么让马棚里的马拉稀，全然忘了此事。
　　思及此，齐祯还是站了起来，走进院中的小厨房，默默地熬了一锅粥。
　　一会儿肖寒回来了，就端给他喝，顺便再问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齐祯虽然也怕，怕肖寒突然变脸，怕肖寒冷漠无比地告诉他：“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干脆就坦白告诉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人！”......
　　齐祯正这么惨惨地遥想着，外边出去奔波了一天的冬竹也终于回来了。
　　冬竹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他气喘吁吁地走进斯华院。
　　齐祯听到外边的动静，出来迎他，见他满头大汗又疲惫不堪的模样，齐祯心中起了一丝愧疚，可又有些闷气。
　　他心里清楚，冬竹始终都是肖寒安置过来的人，况且这两天，冬竹也没少帮着肖寒瞒自己。但在事情问清楚前，齐祯没有将情绪外泄。
　　齐祯道：“今日辛苦，进屋喝点儿水吧。”
　　冬竹擦着额头上的汗，笑着道：“小的本来就是伺候大人的，给大人跑跑腿又有什么辛苦的呀。”
　　齐祯看着冬竹，幽幽道：“我今日出了趟门，在官道旁边看见了自北燕而来的商队。”
　　冬竹笑呵呵的面容顿时一僵，转而一下煞白了起来，他懵懵地看着齐祯，反应不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齐祯看着冬竹这模样，心中叹了一声，对他道：“告诉你们殿下，让他一回来就过来找我，我有话要问他。”说完，齐祯转身就走进了屋子。
　　冬竹一人待在原地，咽了口唾沫，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