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60、第六十程

　　魏军正与蒙军交战到激烈处，两方厮杀得昏天黑地，一时半会儿都难以分出高下。肖寒盯着下方的战况，眼看着已经达到顶端的士气又要慢慢回落，他牵紧了手中的缰绳，刚想下令用仅剩的最后一批弹药发动最后的大规模火攻，却被从厮杀中奋力而出的徐有成打断，徐有成赶来禀报道：“殿下！蒙军后方队伍有异动，可木花想带人撤退！”
　　肖寒皱眉：“这个时候可木花他会往哪儿去？”他来不及细想，道，“徐有成，你们继续进攻，一定要顶住！我带着这里的人去后方拦截。所有火炮口对准了随时准备开火！”
　　“是！”
　　肖寒布置完，立刻从高坡上疾驰而去，直奔蒙军的队伍尾末。
　　可木花集结了近三千蒙军，不断缓缓地向后撤退，留下其余的人在原地与魏军纠缠。可木花驾着马退至人群中，他抬起头，望着高处那条漆黑的山道。
　　肖寒很谨慎，前去拦截的队伍没有点一根火把，但可木花似乎算准了魏军不肯就这样让人逃走，他那双好似淬了毒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夜色里的黑暗，看见肖寒疾驰而来的铁骑踏在硬土之上。
　　可木花终于再一次露出了阴冷的笑，他又下了一道命令：“走！随我横穿山腰，直冲魏军大营！最末的队伍留在原地，无论如何必须拖住前来包抄的魏军！”
　　蒙军后方在硝烟与炮弹中悄悄变化着，肖寒紧紧盯着脚下那只黑黢黢的长队，眼看就要拦住了他们后退的步伐，可猛然间，可木花带着铁骑不要命了似的突然穿进了箭淋弹雨，直往一旁的山上冲去。
　　他们不是想撤退！
　　肖寒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当即高声下令道：“他们想翻山！追！”
　　魏军的一支从末尾冲了过去，想追赶上可木花的行踪，可迎面却涌上来了一大批蒙军卯足了劲儿挡住了肖寒他们的去路。
　　长刀与冷箭接踵而来，肖寒不得不停下来费一番功夫摆脱眼前的累赘。
　　可木花带着的队伍已经攀上山了，他们越过了原本魏军埋伏着的地方，大魏的弹火一路追去，却望尘莫及。
　　可木花拼了命冲上了山后，抄了山道，又调转了马头冲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魏营的方向！
　　可木花妄想带着那些人直击魏军的大本营！
　　肖寒的心弦骤然紧绷了起来。
　　即使魏军的营地里还留着一部分基本的军力镇守，但若是可木花亲自带着人去了，他不搅得天昏地暗怎会罢休？况且今夜的赌注压在了伏击上，留给魏营的那些可怜到只能自保的兵力怕是撑不了太久。
　　还有......
　　齐祯还在那里守着。
　　肖寒的眼中倒映出一片刀光剑影，耳边的叫喊与打杀全化作了眼前蒙军的催命符：“全力杀出去，回营援助！”

　　齐祯一人独坐在帐中，他面前放着一盏已经没有了热气的茶。齐祯望着那盏茶出神，冬竹端着一盆新炭进来，瞧见齐祯望着案面上的茶盏发愣，出声将他从游神里拉了回来：“怀大人，您面前的那盏茶都已经凉了，天气这么冷，小的去给您重新烧热水吧。”
　　齐祯缓缓摇了摇头，只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冬竹答：“子时快过了。”
　　齐祯微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安：“殿下带着人马在那条路上守株待兔了几夜了，兴许今夜就会碰上悄悄行动的蒙军，说不定这会儿正开战呢。”
　　冬竹望着齐祯那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俨然闺中人守望良人早日平安归来的模样，他不禁笑道：“大人就放心吧！咱们璇王殿下威武英明，迄今为止都不曾败过仗，何况还有石将军与徐将军当左膀右臂，那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的阵仗，无敌啦！”
　　可齐祯听了这话，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丝毫不减，冬竹又道：“再说了，今晚的战术不是您与殿下一早就商量好的嘛，您二老这天造地设的一对狐狸，设出来的计谋难道还不够弄死达蒙那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蛮子吗？殿下这会儿要是真的在和达蒙打架那才好呢，这就说明咱们一开始算对了不是吗，那个自作聪明的可木花，绕来绕去，还不是跳进了咱们挖好的坑里？”
　　齐祯终于被冬竹那句“天造地设的一对狐狸”给气笑了，这孩子没规矩起来，还真是什么都敢在自己面前张口就来。
　　不过冬竹又说的句句在理。伏击蒙军这一计是他与肖寒一早就打算好的。魏军兵力少，只有寻机会来一次大型的围剿，才能有机会伤到蒙军的元气，而放火烧了他们的粮仓，断了他们的粮食，是唯一能将蒙军逼出城内的法子。
　　眼下一切进展似乎都按着他们原定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发生着。
　　也厄先顺利地逃了出去，“顺便”听到了徐有成与石敬亨的谈话，他一定会把此话转达于可木花，按照可木花的多疑与自作聪明，他必定会深思熟路、多留心眼，最终还是走西行的那条路，而肖寒正在那条路上守着。
　　就算哪怕有个万一，可木花走的是北往的那条，那现在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们要来也应该早就打到魏军的营地来了，又何至于到现在都毫无动静呢。
　　就现在局势的进展，明明怎么看都是顺应人意，应该放宽心才好。
　　可齐祯的心，就是莫名地悬了起来。
　　他怕极了自己这种久违的第六感，每逢大事要事，他的直觉有许多次都是准的。就好比现在，即使事情的进展看似十分合乎预料，但心脏却总是有股被揪起来的窒息感。
　　“但愿一切顺利。”齐祯最终自己安慰着自己。
　　他对下属道：“再去检查一遍信号弹是否备全，殿下留给我们的炮火不多，若有突发情况好即刻放出信号弹并进行火攻，所有人做好撤离营地的准备，今晚都不要睡觉，明白吗？”
　　雁清此战，魏军要粮没粮，要兵没兵，此次围剿，大半的身家性命都堵在上面了，肖寒不能输，也输不起。
　　冬竹将暖和的新炭点了起来，他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对齐祯道：“大人，话也传到了，您赶紧打起精神来，如果殿下凯旋回来，见您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要心疼啦！”
　　齐祯却站起了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条宽厚的狐裘披在身上，他道：“随我出去看看吧。”
　　冬竹应了声，为齐祯把帐帘撑起，陪同他走在营地里。
　　外边站岗者、巡逻者，还在冷风里值守着。
　　“怀大人。”
　　“怀大人。”......
　　齐祯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士兵们一一恭敬地招呼着，齐祯对冬竹道：“这两天雪开始化了，夜里要比前几夜都湿冷，大家守在这儿不容易，去厨房煮一些热汤分给他们吧。”
　　冬竹领了命，便立刻去了。
　　齐祯独自一人走至大营前，登上瞭望的高塔。他一只脚刚踏上塔顶时，心便徒然一沉。
　　慌张而导致的失重感从心间一瞬而过，齐祯脚下一股踉跄，幸好身边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倒。
　　“怀大人，您没事吧。”
　　齐祯摇了摇头：“无事。”他站到塔边上，向远处的旷野望去。
　　一直看了许久，高处的冷风将他佩戴的银面具吹得透凉，齐祯还是未曾动一下。
　　心里总有个不安的声音在不停告诉他：必须守在这里，死死地盯着前面！
　　时间每过一刻，齐祯的心都揪起来一份。预感到最强烈处，他干脆传令下去：紧急备严。
　　他自己也说不出干什么要下这样的军令，但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起来。
　　望着望着，天地的交界处，终于如他所预感那般，有了异响。
　　齐祯的身子微微一颤，他还没看清远处那阵波动是因何而起，便已经转身，拿起鼓架上的鼓锤，狠狠地在硕大的鼓面上敲击了三下又三下。
　　迎战的讯号一声声传入魏营的每个角落，鼓点的声响一下又一下震荡在士兵们的心里。
　　冬竹正在给众人分发热气腾腾的菜汤，原本周遭还是一片祥和，可蓦然响起的鼓声却打乱了这片安然的心境。
　　四周的人纷纷放下了汤碗跑去集结，他们迅速地披上了战甲、拿起了弓箭，蓄势待发，神情肃穆却不见畏惧。
　　冬竹知道不妙，立刻放下汤勺地往营地正门口赶去，他拉住了一人着急地问：“怀大人在哪里？！”
　　“怀大人刚从瞭望塔上下来，这会儿应该在整军。”
　　冬竹又火急火燎地往大营门前的整军处跑去，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带着银色面具的那一芳华人影。
　　齐祯正面目严肃地跟守将说着什么，手指还在不停地指点着几处地方，即使冬竹不懂什么叫布阵，但也知道此刻的情形必定十分严峻，不应上去打断。
　　那就等怀大人与将军商讨完，我再到他身边去......
　　冬竹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齐祯，他想着一会儿要提醒怀大人回去穿一件薄甲，还要叮嘱他切勿再像上回那样一个人冲到敌军的阵地里去。
　　可齐祯与旁人说完了话，便直接坐上了一匹骏马，怀大人还高高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驾马走了。
　　冬竹一瞧，立刻在原地急得团团转，他又不会骑马，根本无法赶上去。
　　这时，黑压压的天空骤然亮起了一大片。
　　一瞬间箭如雨下。
　　带着火光的箭头扎在地上、帐篷上，齐祯当即命人全速撤出营地。
　　前方，蒙军真的来了。
　　又是带火的箭雨，又是深夜里的突袭。
　　可木花远远地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他嘴角扬起阴邪又快意的笑：肖寒在前线再怎么厉害又有什么用，自己的窝都被人掀了，经此一夜后，魏军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怎么继续跟自己打仗？拿什么来跟自己拼？
　　瞭望塔上的人大喊：“前方的队伍都是蒙军的铁骑！来者人数虽不多，但若直接出去拼杀，我军还是不敌啊！”
　　齐祯将马停下，回应道：“军中可有能反光的物品？”
　　小兵虽不知齐祯何意，但依旧有问必答：“啊有了！之前从雁清城运出来的那些假的珠宝，还有金粉银粉！小的记得，还有一推杂七杂八的破铜烂铁，里面还有镜子呢！”
　　“是啊，是有镜子的，不过军里一群大老爷们儿，谁能想到用它啊，早就丢一边了。”
　　齐祯道：“立刻将那些东西里能反光的都找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