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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行行复行行 二二二 ...

  •   “陛下,前面马上就是翡域了。”北燕的士兵向封沉安汇报道。
      封沉安放眼前方寂静的道路,不由得皱起眉。既然达蒙天骐会掳走孟朝颖前往翡域,可这都快走到城下了,附近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路面上那一排排的马蹄印和清晰可辨的车辙却又证实了这里前不久的确曾有车马经过。
      “提高警惕,继续向前!”封沉安道。
      “陛下是觉得道路两侧可能有埋伏?”首将问。
      封沉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警惕的目光向四周巡视着。
      而如他所料,两旁的确有人暗守,其中一人正是齐祯。
      齐祯隐没在层叠的松叶后面,透过枝丫间的间隙默默注视着封沉安带兵一路追来。
      齐祯无声叹息,孟朝颖在和封沉安会面时都谈了什么条件他是知道的。
      孟朝颖不仅许下了不计其数的金银,其中更是有一条:放还齐佩迎。
      眼下,他这位登上了帝位的多年至交,今日兴师动众地挥兵南下,为的就是要彻底解决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他追的倒是挺快。”
      正当齐祯出神间,肖寒冷不防出现在他身后。
      齐祯有些惊讶:“你那里这么快?”
      肖寒伸手,整理好齐祯被树枝勾乱的发丝,道:“我当那三皇子是何许人也,一遇上可木花当即便丧了命。他们手足之间的情分也不比我与肖佲多多少。也许在皇家长大的人始终都不懂得情字何写吧。”
      齐祯看着肖寒道:“你与他们不同。”
      肖寒笑了笑:“如果我从小也长在皇家,说不定自小的目标也会是在众皇子里杀出重围、登上高位。”
      齐祯莞尔一笑:“幸好这世上没有‘如果’。有些事既然发生了,那就是事实。事实总是要去面对的。”他说着,余光扫向脚下勾谷中行军的封沉安,齐祯又问肖寒,“下面的人,你打算怎么解决?”
      肖寒道:“事关于你,佩迎,我尊重你的决定。”
      齐祯道:“他若还是一心想将我赶尽杀绝,那我自然对他毫无手软的情分可言。”
      肖寒随即扬了扬下巴,冲着齐祯身后示意道:“那我们就来探一探他心里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祯顺着肖寒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色彩颓败的深秋树木之间突然闪过了一抹靓丽的深蓝身影,那身影的耳鬓发丝间还嵌了一根蓝宝石的链子。
      齐祯微惊:“那是......?”
      肖寒回答:“是秦风清。”
      秦风清身手矫健,三两下的功夫便能够飞身数丈远,不一会儿就闪现至封沉安附近。
      齐祯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下面的反应,看封沉安若是发现形似自己的踪迹后会如何应对。
      秦风清做这番戏时也十分保守,他知道齐祯最擅长的是骑射,轻功未必十分拿手,因此他刻意弄出了些“不该有”的动静,让现在本就疑神疑鬼的封沉安更加草木皆兵。
      “啪嗒”一声,秦风清用自己的衣袂打断了一根枯枝,这并不算刺耳的动静却依旧被封沉安成功捕捉。
      “什么声音?!”他立刻勒马,带着军队停在原地。
      “是谁在上面?!”他又大声问。
      秦风清却按兵不动,吊足了下面人的胃口。
      肖寒陪在齐祯身侧,却也没闲着,他恶趣味地勾起一边唇角,从脚边随意捡起一块石头,二话不说就往下面一扔。
      “呱啦啦啦”,小小滚石压过山崖上的枯枝败叶,正巧滚落到封沉安的马蹄前。
      这回连封沉安身边的将士都提高了警惕:“陛下,这...这上面难道真的有人?会不会就是天骐他们?说不定他们用大魏太后成功要挟了翡域里的人,现在想过河拆桥,奇袭咱们?!”
      封沉安沉下脸呵斥道:“闭嘴!”
      将士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可余光却瞥见一道醒目的蓝色身影从自己身侧的树木间穿梭而过。
      “有...有人!真的有人在上面!”将士不禁又大叫起来。
      封沉安现在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被身边人这么一喊,顿觉更加烦躁:“喊什么喊?!你看到什么了?!”
      将士如实交代道:“微臣看见...一个身穿蓝衣的人影...从微臣的脑袋上面飞过去了!”
      “你说什么?!”封沉安顿时瞪大了眼睛,“身穿...蓝衣的人影?!”
      将士道:“是...而且,那人的发间有光线折射,一闪而过,似乎是...宝石之类的东西......”
      封沉安抿起了嘴唇,虽没言语,却不由得勒紧了手里的缰绳。
      奈何这将士是个没眼力见的,他也从不知这位帝王与齐大人之间到底有何过节,还以为他们依旧是昔日好友。天底下谁人不知蓝衣发链是齐佩迎的标志?将士心下以为自己替陛下找到了再度失踪的旧友,便欣喜道:“难道此人是齐相?!哎呀,原来齐相在这里啊,这下便好办了!”
      可还没等将士高兴多久,秦风清假扮的蓝色身影就再度出现,这回连封沉安也亲眼所见。
      封沉安眉头一拧,二话不说,搭弓拉箭,向着那地方发射了出去。
      尖锐的箭头划破寒风,直冲秦风清面门,秦风清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遭,便闪身一躲,与那箭头贴脸而过,避过了这一箭惊险。
      齐祯凝视着下方的一切,终是喃喃开口:“果然...不留情面。”
      秦风清躲过了那一箭后再次将身影隐没于山壁之中,蛰伏不出。
      这下彻底惹恼了封沉安。关心则乱,封沉安认定此人必是齐祯无疑,现在这般神出鬼没的模样就是在故意戏耍自己。
      封沉安剑眉倒竖,满脸怒容道:“都分散开来!去两边崖壁的树丛上一处处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是!”众将士听令道。
      肖寒看着脚下绵延的军队就此四散开来,露齿一笑:“漂亮。”他转头对齐祯道:“我和秦风清一起,带上些许人将兵力引开,至于剩下的,佩迎,你自己处置,哪怕北燕皇帝变成了一具尸首,大魏也带担得起。树丛后面还有两个弓箭手在,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别让他伤了你,我很快就回来与你汇合。”说着,他扔给齐祯一张弓与一筒箭,齐祯顺势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肖寒转身就要离开,齐祯又突然问到:“北燕从大魏割离出来已近百年,若是将这片疆土收回去,我想北燕百姓们未必不乐意,至少,大魏在税赋上永远都会优待战乱里的居民,是吗。”
      肖寒离开的步伐一顿,他随后转头,对齐祯笑道:“让子民能安康顺泰、平安到老,是君臣的本分。”
      齐祯道:“你说的是。义兴许该放在忠之前。未必每一任帝王都值得寒窗苦读了十载的读书人去肝脑涂地地效力,就好比封沉安,他继位才区区几年,新修的殿宇就已劳民伤财,温良的皇后已被抛之脑后。北燕要是继续在他手里挥霍几十年,后果如何,恐怕未知。所以,肖寒,我想......”
      肖寒明亮的眸光注视着树影斑驳里伫立的齐祯,道:“都好。无论怎样,只要我们俩一起,就有那个能耐。”
      齐祯会心一笑,随后立刻行云流水地抽箭搭弓,“嗖”的一瞬,箭头割风飞去,直中封沉安胸膛。
      封沉安发出暴怒:“齐祯!你给我出来!有事出来解决!别躲躲藏藏的!这不是你的处世之道!”
      这一箭能刺破他身上的薄甲、正中他的心门,是能索命的要害!可箭头却偏扎得点到即止,只伤皮肉,明显是射箭之人故意为之,不是戏弄就是威慑。
      能让箭羽如此随心所欲地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间,全天下他就见过齐祯一人可以如此登峰造极!
      齐祯射完这一箭后对肖寒道:“你去吧,帮我把他身边的将领引开。”
      肖寒立刻飞身出去,脚下生出的风刮动了四周的树木。
      “陛下!上面有人过去了!”封沉安的一个将领大喊。
      “去追!”封沉安道。
      他一声令下,四周的将领们都纷纷被山壁上的动静引了开来,向各处分散追击。不一会儿,只有封沉安一人勒着马,目光警惕地在周围来回逡巡。
      齐祯见此刻已经四下无人,便又射出一只箭,这回又是正中封沉安的后背。
      封沉安气急败坏地将胸前和背后的两支箭拔了下来,撒气似的往地上狠狠一扔,嘴角扬起一抹狞笑:“好啊,原来是跟我玩调虎离山啊!齐相!现在你总算可以出来了吧!”
      这次齐祯才将步子迈了出去,用着并非完美的轻功,几步三下,在封沉安面前脚尖点地。
      心里“惦念”了多日之人,如今终于如他所料般出现在眼前,封沉安反而紧闭了双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齐祯迎着穿山而过的冷风和昔日故友眼中复杂的眼神,开口道:“方才你射出的那一箭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呵,”封沉安冷笑一声,他用力指了指刚被自己仍在地上的两支箭,泄愤似的吼道,“那你知不知你这两箭也会要了我的命?!”
      齐祯道:“可我下的不是死手。”
      封沉安愤怒道:“我也知道你轻易死不了!”
      场面再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齐祯动了动唇,明知故问道:“天骐轻易自贱示好,必定来者不善,你为何还要与他结盟,前来征讨大魏?就位了这块未必能吞得下的疆土吗。”
      封沉安死死地盯着齐祯:“天骐再让人信不过至少也好过你!我问你,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被悍匪劫走了么?!”
      齐祯哑然失笑。花费半生心血出生入死才扶持上宝座的人,此刻却反过来斥责自己还比不过片刻之交的敌人。但齐祯也释怀了,事已至此,对方嘴里会说什么话都不意外了。
      从方才那毫不犹豫的一箭开始,什么多年交情,什么情同手足,都一起被射杀了。
      齐祯没有回答,只问:“当年我们与大魏交火时,大家都说你失踪了,我问你,那个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封沉安一愣,他没想到齐祯会突然质问此事,不由得心虚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认为齐祯是在拿捏自己的心思,立刻怒道:“失踪就是失踪!多久的老黄历了你还翻出来干什么?!我还想问你,自那以后你失踪的那两年都在做什么?!难道真的被一个孤寡的老樵夫收留么?!你骗鬼呢!”说话时,封沉安已经抽出腰间长剑,“铮”的一声冷响,剑尖对准了齐祯的喉咙,“你老实交代!”
      齐祯扯了扯嘴角:“我不过是想问陛下求个亲口回答,陛下何必还要拔剑相向呢。”
      “你现在知道叫我‘陛下’了?你又何曾真的把我当做过陛下?!从前我是太子时你就敢与我称兄道弟、平起平坐!随军出征时我刚发的命令你有本事后脚就替我作废!哪怕现在你明明已经叛变成了大魏的走狗,不还是敢问心无愧地直挺挺站在我面前?!”
      齐祯自嘲一笑,道:“陛下说的前两条我都认,是我自作多情,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和陛下交心共事。但是最后一条,我不认。无缘无故就把我定论成北燕的叛徒,这从何说起。”
      封沉安抵着齐祯喉咙的剑尖往前挪了挪,只需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刃立即就能要走齐祯的命。但齐祯没躲,封沉安也没真的马上动手。
      封沉安道:“那么多细枝末节的蛛丝马迹,哪个不是指向你早已投靠大魏?!你失踪两次,两次我把整个北燕上上下下掘地三尺了不下五次!既然北燕没有,那你不是在境外还能是在哪里?!与大魏交战时你失踪,与静安结亲时又留下分道铜!你敢说你这些年和大魏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大魏那个年轻的太后让你动了恻隐之心?!你觉得在我手底下做事难有出头之日,便把算盘打到别国去了?!”
      齐祯:“......不是,我与大魏太后并不熟悉。”
      封沉安冷笑一声:“还敢狡辩!昨日大魏太后已经向我交底,你分明就在她麾下,她已许诺,北燕如果退兵,她便可将你交还于我。”
      齐祯道:“可惜,天骐已经毁约了,如今他人头落地,太后娘娘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在徐有成将军的护送下回景阳城了。”
      封沉安一怔:“你说什么?天骐死了?......徐有成...?他不是在肖寒死后就失踪了么?一个跟错了主子的将领,大魏的朝廷还敢启用?”
      齐祯抬眸看着封沉安:“这便是大魏与北燕的区别。这世上没有叛变的良将,只有不会用人的帝王。”
      封沉安听着齐祯话外对自己的轻蔑和羞辱,咬了咬,杀心又起。齐祯看着他眼中露出的凶光,并不畏惧。
      然而封沉安终究还是晚下手了,他们耳边突然传来简旭晨的大喊:“陛下!齐祯说的都是真的!天骐死了!可木花被俘!徐有成截杀了军队,还有肖寒!肖寒回来了!他没死!”
      简旭晨不知什么时候藏在了旁边的树丛里,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句话,他此刻冒出来就是瞅准了时机,想卖封沉安一个人情。
      可封沉安看见他后却只露出惊疑和厌恶:“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你也学了齐祯,擅自出逃大魏?!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孤的好亲信啊!”
      简旭晨直接忽视了封沉安肚子里的猜疑和怒气,现在在外边,四下无人,结局如何尚不能定论,谁还真把你当天子伺候?
      简旭晨指着齐祯的鼻子骂道:“陛下有所不知!他投奔的根本不是什么大魏太后,而分明是璇王!是璇王肖寒啊!璇王当初在伽厮假做自己身死的障眼法,和齐祯一起人间蒸发,到现在才跳出来,暗中伺机击垮联军,想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先前对他的提防一点也没错!他们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在两边里通外合、暗度陈仓了!”
      封沉安的眼睛微眯。
      肖寒没死?那他怎么还眼睁睁让自己哥哥的幼子登上王座?直接抢过来不更简单么。
      他没好气地瞪了简旭晨一眼,道:“滚一边去!等回了燕京孤再和你算账。”
      封沉安却不知道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简旭晨歹心又起。
      叫我滚?还要和我算账?
      笑话,你如此待我,现在的形式还指望我继续奉承你么。
      简旭晨眼中透出的不服和阴桀被齐祯看的一清二楚,齐祯顿时觉得好笑,他反而有些怜悯地看着封沉安,可怜他似的道:“陛下,人贵有自知之明,且要懂得看清局势。现在陛下身后的兵将都已经被引开了,简将军是保护陛下的唯一希望,陛下不许诺封赏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斥责他呢。难道陛下就不怕身边真的出一个怀有异心的叛徒么?”
      简旭晨被齐祯看穿了心思,心中一惊,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咬牙切齿道:“齐佩迎,死到临头了你还在这里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齐祯笑着道:“我可没有污蔑简将军,难道简将军这次不是和可木花联手,想在联军攻打大魏的路上趁火打劫,与可木花一起各取所需么?可木花要的是天骐死,自己好上位,那你......?”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没把话讲的过于直白。
      而封沉安是何其的敏感,岂会听不出被隐去的后半句?
      简旭晨气急败坏,拿出短剑冲上去就要刺杀齐祯,却不料他刚跑出半步就被封沉安在身后一剑捅破了胸膛。
      “就凭你?...不自量力的东西。”封沉安冷冷道。
      简旭晨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里窜出来的红色剑尖,只张了张嘴,便没了鼻息。
      封沉安又利落地将长剑抽回,转眼就盯住了齐祯。简旭晨还温热的尸体横亘在二人之间。
      原本指着齐祯喉咙的那把剑,倒是先把简旭晨给了结了。
      “你倒是依旧会糊弄人心,好了,现在他死了,该轮到你给我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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