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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行行复行行 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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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与蒙军在雁清关集结,会师的队伍有十五万之多,长角彻夜吹响,战鼓雷鸣不断,吓得雁清百姓们日日都闭门不出。
送急报的战马夜兼程奔回景阳,将燕蒙联军来犯的军情送到太后——孟朝颖的手里。
孟朝颖看完了急报,不慌。
辅政大臣王琛和白直看完了急报,也不慌。
秘密留京、至今未对外公开存在的徐有成与石敬亨更是对此嗤之以鼻。
“一群宵小之辈!皆以为我大魏主少国疑,都想来占便宜!我呸!”石敬亨看完战报当即大骂道。
他们五人今夜悄悄围聚在此,外界一概不知。尤其两个大将,就连大魏自己的子民都以为他徐石二人已经因为璇王的“丧命”而下落不明了。
孟朝颖也沉着脸色斥道:“正因为封锁了璇亲王还在的消息,否则炸不出这些居心不良之人。如今的燕王刚登基三年就已经出尔反尔,破坏和平,他若不露出狐狸尾巴,不知道将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明明共筑了商道,结下友好之意,却依旧翻脸不认人,实在可恶!”
王琛问徐有成与石敬亨:“二位将军是否收到璇亲王对于此次大军压境来犯的指示?”
徐有成点头:“方才进宫前刚巧收到的精锐队来报,王爷他...叫我与老石二人......”
“什么?”其余几人追问。
“叫我们让步......王爷说,先兵败七个回合。”徐有成道。
“七个回合?!”石敬亨跳起来,“我石敬亨打了十几年的仗,前前后后输的次数都没五个手指头多!王爷这次却要我们直接连输七次?这这这...这要让我和老徐的脸往哪儿搁?!”
“哎呀,你小点儿声,坐下来说。”徐有成拉着石敬亨的衣角道。
白直道:“王爷既然这么交代了,就必然有他的用意。让敌军误以为我大魏势单力薄,才好在最后一击拿下。”
孟朝颖也点头道:“哀家也觉得,只有一开始先弱势几回,才能坐实了璇亲王身死后我大魏气数已尽的假象,如此,方能叫燕蒙两军放松警惕。”
徐有成道:“臣等明白,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定按此办事。”
“哼,便宜了他们。”石敬亨好不容易肯再坐下来,嘴里却还是不服气道。
王琛提醒道:“不过还请将军们留意些,敌军所到之处,那里的百姓们万不可被他们随意抢掠欺凌啊。”
徐有成点头道:“这点王爷也在信中提及,王爷说,此事的安排还需太后娘娘下旨。”
孟朝颖向来对肖寒的话坚信不疑,立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哀家明白,既然要在战地护住百姓,安排撤离逃散必须要用的钱两不在少数......幼帝登基以来,哀家不敢新修宫殿庙宇,也不会大兴土木、更不会拜天祭祀,为的就是怕今日的局面出现,好在国库尚有些许余钱。”
众人齐齐跪下叩首,呼道:“太后娘娘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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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的雁清关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徐有成勒马赶来,这里不用他刻意演戏就已经被攻打成断垣残片了。
徐有成看着满目疮痍的墙瓦,遥想当年齐祯在时与肖寒奋力护下的城池,现在却再度陷入滚滚浓烟中,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居民们都安排撤离了吗?”他大声喝问。
侍从赶忙回答:“都撤离了,将军,我们一半队伍都负责护送百姓们后撤五十里,在林中溪边安营扎寨。”
徐有成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今日死伤如何?”
侍从又答:“没有亡者,但伤患居多,还好咱们撤的及时,否则就难说了......”
“妈的......”徐有成咬牙切齿地骂道。
侍从壮着胆子仰起头问徐有成:“将军,为何不发起反攻呢?从前咱们以少胜多的局面也有过多回了,如今这般任由他们外族欺凌,这......”
徐有成何尝不是与石敬亨一样想反击,但不能误了一举覆灭联军的战机,只能咽下这口气,道:“你且服从军令就是!废什么话!”
侍从不敢再有任何异议,低头应答后便退下了。
而另一边的联军军营之中,篝火高筑,欢呼声起伏。
他们在雁清发起了两轮进攻,城中百姓们虽撤离了,但他们攻下了城池、洗劫了城中财物,这已经是一种暂时的胜利。
“哈哈哈哈!怎么样,君父,儿先前就说对了吧?眼下的大魏已是岌岌可危!女人当家、少帝上位,如此就等于把整个大魏江山变成一只羔羊,这不是让我们任意宰割吗?”营中酒宴的高座上,天骐举杯大饮,对着封沉安大笑着说道。
封沉安倒没有他这么兴奋,他托着下巴道:“这仗...倒是比想象中好打多了......”可这就是真实的吗?
如果排除了齐祯已经效命大魏的可能,他倒也愿意相信大魏气数已尽,但眼下齐祯十有八九已经心向魏廷了,那眼下的胜利就很有可能是他的障眼法。
封沉安的眼眸里尽是冰冷的杀意。
他和齐祯奔走这么多年,他了解齐祯的用兵之奇、之险。现在想用故意兵败这招迷惑自己?呵,做梦!
封沉安对天骐道:“不过,再怎么样咱们还只是在雁清,说不定大魏将兵力全都集中于后方。咱们还不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是是是!君父提醒的是!哈哈哈哈!”天骐又是开怀大笑。
联军今夜这般欢乐,却不知就在他们脑袋上方还驻扎了一支沉默瘦弱的军队。
可木花正是这支队伍的主导。
上一回他在雁清时,也是利用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差点一箭夺走了肖寒的命。这次他带着简旭晨与陈为正故地重游,此情此景,不由得叫他也感叹一句时过境迁。
不过可木花向来不是什么多情之人,眼下再怎么触景生情也比不过他要“黄雀在后” 的决心。
可下面的联军如此壮大,自己手里的区区千余之兵,该怎么办呢......
只能先等......
可木花第一次希望大魏可以打胜仗,要是此刻肖寒还活着该多好啊。
这样的话,那位号称战无不胜的璇亲王就可以替自己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刚继位就得意洋洋的三哥了。
可惜,肖寒到底是被自己亲手葬送了......
“啧,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杀他了,肖佲那个短命的东西......白白帮他除了个劲敌。”可木花自言自语道。
“七殿下在说谁?”他的身后冷不防传来陈为正的声音。
可木花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在树木掩映之中窥视着下方联军的熊熊篝火。
“自然说的是肖寒。”可木花难得坦诚地回答。
陈为正哼笑一声道:“璇王早已化为白骨,就算曾经再叱咤风云又如何?命要是活不长的话皆是一场空。”
可木花的眼尾终于再度浮上一贯虚假的笑意:“是啊,我与先生虽暂居下风,但中原有句俗语说的在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陈为正道:“话是如此,可是殿下,我们仅仅一千余兵,且有一半都是简将军家中集结过来的府中护卫,眼下军纪不正,如何抵挡脚底下的十万之师呢?”
可木花道:“先生别急啊,”他笑了笑,“论整顿军纪,我可木花最是在行了......”
他刚说罢,随即便转身向密林深处的军营走去,他自己随后抄起一张弓和三支箭,对着睡眼惺忪的弓箭手们大喊:“都起来!”
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后,可木花便站到一块石头上,又对弓箭手们说道:“在我的军队里,所有人都必须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否则我立刻就要了你的命!”
士兵这才更清醒了些,可随后可木花道:“你们的箭只能射向我要你们射向的地方!你们必须跟随我,若有人放箭迟了的、方向错了的,立刻格杀勿论!现在,我将射出第一支箭!”
他话音刚落,立刻搭弓拉箭,“嗖”一声,不远处的野兔倒地,弓箭手们也紧跟着发箭,有几个还没回过神来的慢了片刻,却还是被可木花揪了出来,他大手一挥道:“拖出去,立刻处死!”
那几个弓箭手顷刻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殿下!饶命啊!”
陈为正也走上前,道:“这几人并没犯下什么过错,何必非得处死呢?”
可木花面露阴桀道:“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几人既然连好好的人话都听不懂,难道以后还能服从我吗?拖下去!凌迟处死!”
那几人嘴里立刻塞了布包被挣扎着拖走了,这下无人再敢有任何怠慢。
接着封沉安再度拉弓,这次,他射向的是简旭晨所休息的马车。
这些弓箭手里有一半都是简旭晨的旧部,他们瞧见可木花竟然对准了自己的将军,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可木花在下一个瞬间放箭,“铮”的一声,他那支箭扎在了简旭晨马车的横木上。弓箭手们的箭雨紧随其后,简旭晨的旧部们则脸色难堪地处在了原地。
这个达蒙皇子怎么可以将箭头瞄准自己人?!
然而可木花却阴着脸,他还是将这些迟疑的人拖走处死。
一拖就是一半之余。
陈为正愣了,赶紧上前,着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够,你还要处死这么多?!”
可木花却毫不怜惜:“人多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心也必须向着我的士兵!否则他们只会是拖累!”
他刚说完这话,简旭晨便惊魂未定地从那辆被箭雨扎成刺猬的马车里跳了下来,对可木花不满地怒吼:“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可木花振振有词道:“简将军,你这不是没大碍吗。况且,我只是在训练我们的士兵!”
“你这个疯子!哪有你这样练兵的!?”简旭晨抓住了可木花的衣领怒道。
可木花却丝毫没有畏惧和退缩,反而眯起眼睛,对着简旭晨贴面道:“你不信?那我便让你来看看,我短短一刻的操练能带来怎样的成果......”说着,他立刻再度搭弓,这次他将箭头对准了就在自己眼前的陈为正。
一瞬间,数支冷箭也紧跟着对准了他。
陈为正当即呆立在原地,他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面色惨白,连说话都结巴:“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可木花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将弓弦拉得更满,马上,弓箭手们也纷纷整齐划一地拉弓,这片方寸之地顿时充满了“吱吱呀呀”的弓弦拉张的声音。
陈为正一瞬间瘫坐在地,可下一瞬,可木花却把箭放下来,并且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拍着简旭晨的肩膀,说道:“哈哈哈哈!简将军你看吧,我都说了,我在练兵!你瞧啊,是不是特别管用?哈哈哈哈哈!”
可简旭晨却没有回答他,他黑着脸,看着这个笑得好像疯子一般的家伙,默默地与虚惊一场的陈为正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