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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行行复行行 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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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撑住啊陛下!”
哭喊从内殿传来出来,身体刚有起色的老皇帝在床榻上用尽力气呼吸,但不论旁人怎么帮他顺气,他就是缓不过来,一双枯竭的眼睛止不住地向上翻。
后妃们跪在殿外,都不禁抹起泪来。
“不是说过了吗,喝下那碗可以救命的药后便不可以情绪波动!陛下心脉本就孱弱,如此悲喜起伏,这次恐怕是回天乏术了!”昨晚那神人在肖佲的引荐下再度大步流星地出现。神人一脸凝重,长吁短叹道。
肖佲一派着急的样子,直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神人走到老皇帝跟前看了一眼,抚须叹息:“鄙人已经江郎才尽,殿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趁现在陛下还有气息和意识,赶紧把最要紧的事问清楚吧。”
贵妃闻言,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她哭泣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才握住魏王的手,问道:“陛下......璇王殿下不幸身死,您昨晚才立下的太子,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魏王仰面躺着,喘着气张嘴:“原本......朕已拟好了传位诏书,想不到......才一个晚上就变天了......寒儿他...命苦啊!”说着,大限将至的老人抽泣起来。
贵妃看了一眼一旁低头不语的肖佲,咬了咬嘴唇,道;“陛下,皇位...并非后继无人......”
老皇帝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不远处站在逆光里的肖佲。他心口骤然间一阵抽搐。
他冲肖佲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一下儿子的体温,可他的手扬到半空,最终还是摔落到了床榻上。
他的眼睛还是睁着,但却失去了光泽,——鼻息也没有了。
昨晚还说要好起来的帝王,今早就撒手而去了。期间不过三个时辰。
帝王的驾崩似乎来得十分突然,但又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贵妃见魏王果真断了气,心中哀痛万分,可她又看见一旁沉着脸的肖佲,便心念电转,赶忙提高声音道:“陛下,您指向安王殿下,是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吗?”
贵妃膝下无子,若是肖寒继承大统,那么凭二皇子的秉性,自己就可以安心当个太妃,安度晚年。但眼下肖寒死了,只剩肖佲一人在京中,那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
为了日后的安稳,贵妃只能趁机卖肖佲一个天大的人情。
肖佲这回倒是无比机灵,他听闻贵妃的话,立刻会意,也跪下大喊,让屋外的人都能听到:“儿臣接旨!”
随后贵妃才轻轻拍了拍魏王苍白的脸颊,最后彻底放声大哭:“陛下!?陛下啊!!!”
悲恸声传来,外边的人便知是帝王龙驭上宾了。
顷刻间,整座宫殿陷入连绵不绝的哭泣声中。
白绫挂了起来,国丧一发,百姓全部戴孝。
宫闱内的灵堂迅速搭建,棺椁也早已备下。
肖家的宗族子孙全部闻讯赶来,一个个披麻戴孝位列于灵前,就连哭也哭得井然有序。
孟朝颖早在肖佲去早朝之前就在王府里提前穿上了孝服,她听到消息,立刻带着乖巧的肖易冲进宫。赶去吊唁的一路上,孟朝颖就听身旁的宫人在说安王殿下因为太过悲伤,已经晕倒了两次。
孟朝颖心里发笑,心道这几年自己嫁入皇室后,倒是连看戏听书的银子都省了。毕竟在权利中心的人,各个都是一顶一的角色。看来她的草包丈夫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在虚情假意上当仁不让。
孟朝颖带着肖易冲跪到先帝灵前,她教孩子磕头喊几声皇爷爷走好,肖易冲都乖乖地一一照做。传闻里晕过去几次的肖佲也过来了,他抱着肖易冲,红着眼睛道:“冲儿,爹爹没有爹爹了。”
闻者皆是唏嘘不已。
陈升善道:“殿下切勿太过悲伤,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有人附和:“是啊,接下来的一并事务只等殿下料理。”
此话一出,本来哀恸声声的灵前霎时短短静了一刻。
有人质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魏朝廷里没人了?什么叫事务只等安王殿下处理了?”
肖佲与陈升善都认得这出言反驳的人是肖寒的追随者,肖佲此刻不好回话,陈升善他替辩驳道:“先帝皇嗣凋零,如今死的死、废的废,只剩安王殿下一人名正言顺,难道诸位对此还有疑义吗?”
当朝官员自然明哲保身的多,如今局面上只剩下肖佲一个皇子,皇位自然花落他手。鲜少有人执意于璇王的死讯是否属实,现在的局面就是谁在京中谁就近水楼台先得月。
贵妃抽抽搭搭地说话了:“诸位,请听臣妾一言。先帝在驾崩之前,虽已经无力说话,但也抬起手,指向了安王殿下。”说着,她哽咽了一声,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泪水。
依旧有肖寒的追随者不服气:“听贵妃娘娘的意思,先帝只是用手,指了指安王殿下而已,仅仅凭此手势,难道就要证明是传位了吗?敢问贵妃娘娘,您日日伺候在先帝身边,难道先帝就没有留下传位诏书吗?”
而贵妃只是摇头抽泣,似乎伤心到说不出话来。
有墙头草站队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贵妃娘娘已经伤心欲绝,哪里有你在这里审犯人似的逼问?再者,先帝临终前那一指,不是传位还能是什么?按照位份,最该继位的不就是安王殿下吗?难不成还要舍近求远,不立名正言顺的皇子,反而要去宗族里找人?”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辩着。孟朝颖挨着肖佲,轻声道:“殿下不该沉默,应该出言退让。”
肖佲恍然大悟,随即说道:“诸位说的各自有理,可父皇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面前争论此事,实在是不该!”
陈升善却立刻倒头下跪,躬身低头,谦卑虔诚:“安王殿下孝心可表,微臣等五体投地!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微臣恳请安王殿下继位,以保我大魏朝纲不乱!”
陈升善的话被一呼百应,朝臣们别无选择,只有跟从的份,如果现在不及时表态,等安王登基后,自己立刻就会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陈升善带头多番劝说,肖佲最后才勉强似的眼中含着泪水答应:“本王拗不过你们,如此,便暂且应承下来。但本王只为处理朝事,后续的都该按着章程再议。”
他将话圆得冠冕堂皇,然而实则自己多年的奢望终于如愿,心里此刻美如蜂蜜溢出,因此说起场面话来也显得格外真诚。
嗐,什么叫暂且答应?
什么叫后续再议?
权利若是真的到手,那到时候还不是样样都自己说了算?
众人也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齐齐下拜称臣:“臣等遵旨——”
礼部查了黄历,最适宜登基的日子应该选在两个月后,可肖佲哪里等得了?既然已经是囊中之物,若还要叫他一等再等,凭他的脾性可安耐不住。
孟朝颖劝他做戏做全套,否则将来后人回看起来,会说他表里不一、急于登基,名声会变得不好听。
她实在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因此一劝就通了。肖佲十分顾及颜面,即使做的勾当龌龊,也要极力伪装。因此,哪怕不情愿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他们还是暂居安王府,然而肖佲偏偏要叫人换上“太子府”的门匾挂于王府正门之上。
三个金色大字光辉夺目。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府”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们,全都摇身一变,做起了当“娘娘”的美梦。原本侍妾、歌姬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但如果是皇帝的女人,那就算位份再低,也是不一样的。
女人们欢欢喜喜地弄妆梳洗,乐颠颠地遥想着自己该有个什么封号,孟朝颖冷眼旁观着这座府邸里的一举一动,好几个夜里都辗转难眠。
先帝死前说,自己已经拟好了传位诏书,但几天过去了,根本没有那诏书的下落。陈升善也在暗暗追查此事,却毫无结果。
孟朝颖劝肖佲静等两月再登基,为的也是帮肖寒拖延时间。
她当然也不信肖寒已死。
就在肖寒用枯梅传话告诉她要出使北燕时,信里就已经透露出要棋行险招的意思了。
孟朝颖并不清楚计划全貌,她只知道要相信肖寒的部署。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离开景阳城,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又过了几日,张进来报:“璇王的人已经失踪,他们一党之中的老部下,如王琛、白直之类,府邸都人去楼空,牲口都没留下一个。”
肖佲冷笑:“他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本王那战无不胜的二弟居然会死在那种地方,连渣都不剩。王白两只老狐狸,跑得倒是挺快,他们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本王日后不会叫他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