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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行行复行行 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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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厮,阡清的最后一站,跨越边境长河后连接了大魏最边界的地方,原本的荒芜被这条商路开拓出了一丝生机,荒原上渐渐的有了三三两两的摊贩,有了歇脚喝茶的凉亭。
肖寒与简旭晨各骑着马,平行走在一起。
“阡清路长,这段时间有劳简将军一路护送。”肖寒道。
简旭晨:“殿下哪里的话。当初若不是有殿下在大魏朝廷的鼎力相助,这条绵延的大道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地通行。”
肖寒:“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理应促成。就好比伽厮这地方,从前人迹罕至,到如今有人靠它做生意而活。”
简旭晨看向肖寒:“只是这地方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几十里远,似乎还是难保太平啊。”
肖寒笑笑:“我们这些日子已将整条路都走了一遍,虽然途中偶有波折,但想必此巡之后达蒙是不会再来讨嫌了。他们自己尚且无法安内,可木花还在四处流窜,我看他们掀不起波澜。将军不必多虑。”
简旭晨的唇角勾起:“殿下就如此胸有成竹?”
肖寒的余光略过不远处的天边,黄土矮丘之上惊起一群飞雁,他拉了拉缰绳,道:“直觉而已。”
“殿下相信自己的直觉?”简旭晨挑眉问道。
肖寒却已经扬起马鞭向前奔去,只留下一道声音在简旭晨耳边:“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简旭晨看着肖寒前行而去的背影,不屑地轻声一笑,口中轻声道:“但愿殿下致死都能有这份自信。”
伽厮贫瘠,队伍在日落前选了一块地方驻扎,搭起帐篷升起篝火。
简旭晨抱着一壶烈酒挑起了肖寒帐篷的帘子,他没有禀报就直接进来,此举失礼,但肖寒似乎没放在心上。
肖寒此刻正伏在案边,反复回味着手中一封来信,他的目光在灯下柔和得好似一汪月下清泉。
简旭晨还没来得及看清肖寒眉眼中的柔情,肖寒就已经波澜不惊地将那封书信收了起来。
简旭晨问:“殿下一整天片刻不曾休息,这个时辰了竟还在处理公务,叫在下见了惭愧啊。”
肖寒笑道:“哪里是公务,一封情书而已。”他明目张胆道。
简旭晨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们北燕的姑娘们可都主动的紧,殿下若是喜欢,何不直接将人一路上带着呢,也好有个贴心的照顾殿下起居啊。”
肖寒道:“我倒是想带着,但人家未必愿意。”
简旭晨摆摆手道:“殿下什么身份,还能有姑娘不愿意跟?直接把大魏璇王的身份一亮,那女人还不是如过江之鲫,赶着贴上来?”
肖寒并不回答他这混账话。
简旭晨也没在意,他揭开酒坛子的盖子,给肖寒斟了满满一碗,又给自己斟上,端起对肖寒道:“今夜一过,这次出巡就算是结束了。这段时间账目笔笔算清,在下一介武夫,是个粗人,都仰仗着殿下事无巨细。来,璇王殿下,我敬你一杯!”
肖寒随之举起酒碗,陪着他一饮而尽,道:“本王不敢独占功劳,简将军也该犒劳犒劳这一路随行的队伍才是。”
简旭晨连连道是:“我早已备好美酒叫人给大家伙儿送去了。殿下,咱们今夜一醉方休!”
营地里篝火跳动,杯盘碰撞,谈笑声此起彼伏。然而没多久,原本还在饮酒的众人竟都相继昏睡了过去。
肖寒与简旭晨所在的主帐里,也静了下来。
简旭晨看着醉倒趴在桌上的肖寒,他抹了抹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空了的酒罐子往旁边一扔,走出了帐子。
外边的动静已经小了不少,他的属下来报:“将军,大魏的人都醉得差不多了。”
简旭晨手一挥,装模作样道:“大家喝够了就休息去吧,都把精神养足些,一会儿,咱们还得启程,打道回府呢......”说着,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一抹阴桀的笑意。
属下心领神会:“是。”
随即,简旭晨又借着解手的由头,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坡后,他从怀里掏出火匣子与一个掌心大的烟花弹。
“嚓”的一声微响划破天际。
荒芜的伽厮黄土上,星光寥寥,夜空里乍现的火花在刹那间映红了贫瘠的土壤,也将营地里醉倒的将士们的姿态照得清晰了然。
那道亮光窜天而上,声音仿佛一声尖锐的惊叫,肖寒趴在帐子里,朦胧地动了动耷拉着的手指。
营地上彻底寂静了下来。
静的出奇,静的能清晰地听见篝火里跳动的噼啪声。
但渐渐的,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轰鸣。
慢慢的,马蹄下扬起连天的尘土,厮杀的叫喊能翻越附近几座连绵的矮丘。点了火的箭雨如流星滚石一般迎面俯冲下来。
这才有人开始尖叫:“是达蒙流窜出来的蛮子......是达蒙的蛮子打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语惊醒篝火边的醉汉,但在他们的意识还未恢复至清晰时,敌人就已经打到了他们的面前。
挥剑,血溅。
简旭晨似乎后知后觉,姗姗来迟。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冲着天空大喊:“大魏的璇王殿下醉了!如今难省人事!大家伙快过来保护好璇王殿下!”
说着,他冲至肖寒所在的营帐前,猛地挥剑砍了几下冲上来的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奋力厮杀得昏天黑地,然而,他每挥一次剑,步子就往旁边挪一点,没多久,一片混乱的营地里就看不见他的人了。
达蒙来的散兵乱将逐渐血洗了这片贫地,黄土被无数人的鲜血染红,又被烧得越来越旺的烈火烤炽,升腾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达蒙的队伍里才逐渐走出来一人,——原本干净的面庞胡子拉碴,眼眸中的阴桀不消,反而被火焰燃烧得愈发嗜血一般可怕,这位正是最近他人口中落魄的达蒙皇子可木花。
可木花随手抄起自己脚边的一坛子烧酒,将之砸进燃烧的火堆里,骤然间火光冲天。
他抹了抹溅到脸上的酒渍,高声道:“肖寒就在那边的军帐里!谁今日能取他首级,大魏的安王与北燕的皇帝,都会封赏黄金百两,牛羊百头!”
这群人本就是穷途末路之辈,打了败仗回不了家乡,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又逃不开可木花的掌控,如今还好他们的殿下能又找到一丝出路,竟然同时搭上大魏安王和北燕的新皇帝。
可木花再度用诱人的示令激起亢奋,一群人立刻提着大刀,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肖寒的帐子里。
杀神附体的一群人直接砍断了帐子的门帘,但入目的不是醉倒的璇王,而是一片火海。
“蜡烛倒了!”有人指着打翻的灯台大声说道。
“火势刚起没多久,找!”
亡命之徒在越燃越烈的火堆里用长刀粗鲁的砍着、刺着每一件物件,终于不消片刻,在满地狼藉里,有人踩到了一团铺盖,铺盖下面俨然躺着一位男子。
这男子显然已经失去知觉,衣裳着火了都未曾醒来。而看他的衣着与腰间那把闻名遐迩的红石长剑,此人分明就是肖寒无疑了。
随后,帐中之人挥起手中的大刀,纷纷向这具身子砍去。
可木花要的是肖寒的脑袋,但脑袋只有一颗,总会被人捷足先登,于是剩下的那伙人便对着尸体有一点砍一点,不论什么,都想拿回去邀功。
手臂、大腿、脚掌......
这里的景象变得犹如地狱,人在顷刻间不人。
没多久,□□就被瓜分完了。
可木花看着下面人交上来的零零散散的“战利品”,或手指,或腿,或眼睛,甚至还有几绺头发......他蹙了蹙眉,这群人为了封赏,竟然将人分/尸至此,现在就算把各个地方拼回去也未必能看得清原本的面目。
但那把嵌着猩红宝石的乌黑长剑就在眼前,还有衣冠发带,都处处宣扬着落得此下场的人正是肖寒本人无疑。
可木花吃过肖寒的亏,不敢轻信,他转头想找也厄先询问,可扫视了一圈也不见此人,便问:“也厄先呢?”
属下回复道:“也厄先大人刚刚传话回来,说见到可疑的身影逃窜出去,来不及向殿下禀报就追了上去。”
可木花虽不爽手下的擅自做主,但也只好作罢。
他转身,对着身边肖佲派来的信使缓缓一笑,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去将此事告知安王殿下了,尸身就在这里。我可木花最是言而有信,只期望你们殿下...哦不,是未来的魏王陛下,不要食言。说好的借兵五万,那就一个都不能少,否则今天在伽厮发生的一切定会被公之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