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程 ...
-
“你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就好,此番进宫是与左公府对峙,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盯住你。这次刘左公的儿子在外污我名声、伤我‘座上宾’,那一刀我绝不能让你白挨。”
“可是殿下,您不是说我这模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难保大魏皇宫里没有哪位贵人见过自己本尊。
肖寒却贴心道:“只是无忧美貌,若是被人觊觎了去,我也不安心。”他命人端上来一个锦盒递给齐祯。齐祯接过,打开后方见里边静躺着一个精美的银色面具。
肖寒道:“入宫你就带着这个。”
齐祯垂下眼帘,面具触手微凉,他拿到面前与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竟是刚好。
肖寒瞧他满意,也道:“以后只要你觉得出行不便,就都带上它,这面具虽是银制,但我让巧匠在里面镶嵌了一层轻薄的暖玉,这样既可以触肤生温,不至于冻着你,戴在脸上也不会太重。”
齐祯的掌心里捧着这华美的面具,他听了肖寒这话却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他顿觉肖寒交给他的不只是一尊掩面的物件,而是爱护。自己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若将来分别时,如何担待得起这用心呢......
过了晚膳的时辰,二人坐上了前往魏皇宫的马车。
齐祯终于得以一见大魏王宫的全貌。
他与肖寒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门、入了皇帝宣见的偏殿。
齐祯一路上都在打量这座陌生而庄严的宫殿。与北燕的张扬富丽相比,这里的每一处都浸透着古朴与威严。
二人在偏殿里静默地等了一会儿,一个太监弓着腰进来,对肖寒道:“璇王殿下,晨姬娘娘差奴才来知会您一声,陛下用过晚膳后偏头疼犯了,故此临时在她那儿小憩一会儿,得劳烦您再等上片刻了。”
肖寒道:“知道了。”
太监离开后,齐祯才压低声音对肖寒道:“陛下之前就有头疼的病症吗?这位晨姬娘娘又是何人?”
肖寒回答:“父皇最近的身子的确略有抱恙,但也未曾听说过头疼之症,恐怕是猜到了我的来意,故意晾一晾咱们吧。至于那位晨姬娘娘,她的义妹便是孟朝颖——我皇兄的王妃。”说着他不由冷笑了一声。
齐祯心中大概有底,果然只要是宫里,就处处是是非,人人藏暗心。
肖寒问齐祯:“等着也是等着,要不要我趁机带你四处看看?你从前也没进宫过。”
齐祯自然想好好探探这大魏的皇宫。他立刻点头答应。
二人离开偏殿,不紧不慢地在开阔的宫道上散步似的慢行起来。
途径几处建筑,肖寒会对齐祯一一指点介绍,齐祯在一旁听得认真,没一会儿,天空便月朗星稀了起来,四周更是肃静得出奇。
肖寒带着他在一高处驻足,俯瞰整座大魏皇宫,肖寒回过头对齐祯道:“觉得如何?”
齐祯斟酌片刻,道:“威严壮丽,让人心生敬畏。”
肖寒也眺望着这座宫城,可他却缓缓道:“皇宫实则像个深不见底的笼子,你若是它的主人,它便帮你凌驾万人,可你若不是它的主人,那是死是活就只能等着被它驱遣。这其中的滋味我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尝过了。”
齐祯从后侧看着肖寒,道:“这正是皇权的利弊,可一旦成功,就只有好处,也正如此,千百年来谁不是对着它前仆后继。”
肖寒转过头问齐祯:“无忧也喜欢吗?”
齐祯想了想:“并非喜欢,只是觉得如果能够得到,那便是一件很有利的事。”
肖寒嘴角一扬,笑道:“原来如此。”
齐祯犹豫了一会儿,问:“殿下,它是您的目标吗?”齐祯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不然家人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但他即便能猜到答案却还是想亲口问问,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总觉得肖寒并非是个十分功利的人。
果然,肖寒也答:“同你一样,并非是我冲着它来,而是不得不冲着它去。”
齐祯了然,一个失而复得的皇子,要想在皇家立稳脚跟那便必须为自己争名夺利。
齐祯道:“的确,殿下如今的位子一定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如果不为自己多争取点......”
“不为我自己,”肖寒突然打断他,“管他谁的眼睛盯着我,又如何?我未曾怕过谁,但有一人...我的确是怕的,怕他不接受我。”说着,肖寒深深地注视着齐祯。
齐祯顿时一僵:不是吧......
肖寒道:“无忧,也许你还没想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齐祯错愕:“什么?”
肖寒道:“我被逐出皇宫后,能在民间好好活下来,是得你出手相助。若非在艰险的时候遇到你,哪有今日的璇亲王?因此对你,我不止钦慕,更是感激。可你我二人之间要想圆满,终究困难,你一定也不愿意一直与我偷偷摸摸下去。所以,能堵住别人的嘴,让我们能够光明正大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都不敢非议。”
齐祯在晚风里凌乱开来,他愣愣地看着肖寒十分坚定认真的模样,彻底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肖寒见他呆住,既不失望,也不遗憾,只是松了松神色,道:“你以后都会知道的......现在...回去吧,时辰差不多了。”
齐祯这才机械地点点头,提线木偶一般跟着他返回了偏殿。
偏殿内已经聚齐了人,安王肖佲站得远远的,他余光往肖寒这里瞄了眼,不掩憎恨。
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见肖寒走来,便躬身行了一礼:“璇亲王殿下。”语气淡淡。
肖寒同样道:“刘左公。”
齐祯的元神这才归位,他扫视了一圈众人,暗道今晚的大戏还挺热闹。
他在一旁打量起这个老者,老人神色不佳,腰杆却挺得直直的。刘左公同样也在打量齐祯,——齐祯站在肖寒身后,带着华美的银面具,一席深蓝色烫金玉兰纹样的长袍,气度非凡,十分惹眼。
正在此时,魏王便被一位袅娜的女子搀扶了来。
魏王已近六旬,整个人看上去却比实际的年龄还苍老,他坐在高位上往下看过来时,难掩眼中的倦色。
众人一齐跪拜问安,肖寒关切道:“儿臣听闻父皇今日身子不适,可请御医来瞧过了?”
魏王脸上挂起一丝寡淡的笑意:“年纪大了,犯点毛病不足挂齿。”
肖佲也赶忙道:“父皇,儿臣早就派人出去寻了千年人参,不过好事多磨,至今还未寻到最珍贵的那一株。等他日寻得了献与父皇入药,必定大有所用。”
肖寒恭顺道:“皇兄对父皇的孝心自来无人能及,只是有传闻说皇兄你派出去的前两拨人都无功而返且伤亡惨重......天下皆知父皇躬行节俭、体恤百姓,臣弟觉得倘若皇兄能在不劳民伤财的份上办妥此事,那便更是一段美谈了。”他言语间循循善诱,不像是弟弟对兄长说话,而像是长辈劝导晚辈。
肖佲最稀面子,当即黑了脸,他费了好一番心思派人出去找人参,可同样的事情只要从肖寒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魏王却刚好吃这一套:“既然如此大费周章,那人参不要也罢了。这么多年的病根子,朕咽下去的好药还少吗?不都是老样子。佲儿多花些心思在政业上,少扯出些鸡飞狗跳的事,说不定朕的身子就能好些。”
肖佲不甘地抿了抿唇:“父皇......”肖佲话还没说完,便见坐在魏王身边的晨姬沉了沉眼色。肖佲只得握了握拳,垂下头丧气道:“儿臣明白。”
魏王说完肖佲,这才把目光移到了肖寒身后。
“寒儿,不知你身后这位不肯露面的才俊,是何等人物?”
魏王声色里有些隐隐的不悦,——面见一国天子,不以真面目示人,有失敬意。只是一看便知齐祯是肖寒带来的人,魏王才给了三分和颜悦色。
肖寒不卑不亢道:“父皇,这位便是翡域山庄的怀公子。也是此次被刘彦常手下狂徒教唆所伤之人。”
齐祯还未来得及叩拜行礼,刘左公却听见这么快就扯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赶忙出来喊冤:“陛下,一场误会啊!犬子顽劣,他......”
肖寒打断他道:“刘左公莫急,本王此次进宫就是想当着父皇的面将此事说清楚,且并不是为了要给刘公子定罪,相反,儿臣是来替刘公子解围的。”
在场之人一头雾水,肖寒又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曾与您说起过,儿臣年幼出宫时,曾在流浪途中遭遇劫匪,慌乱里与母妃走散,幸得了一位好心人出手相助,此恩人便是怀公子。”
肖寒回宫赢得魏王的赏识喜爱后,魏王便对肖寒从前数年的境遇十分愧疚。肖寒虽然不屑于卖惨求荣,可也清楚这招管用,却又极少用、不滥用,毕竟愧疚也会有时效,少而精的使用才能百试百灵。每当肖寒轻描淡写地对魏王偶尔提及自己不幸的童年时,魏王的心便就先软了几分,也正因此才让肖佲格外的妒恨。
只恨肖寒从前受的苦,现在居然都成了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器。
齐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魏王行了大礼:“草民怀无忧,拜见陛下。”
肖寒在旁边衬声道:“可惜如今再遇怀公子,他的脸竟因一次意外而伤了。”
齐祯紧接着对魏王道:“陛下,草民如今面目丑陋,若是摘下面具,恐怕污了陛下眼睛,请陛下治草民不敬之罪。”
魏王摆摆手:“既然救过寒儿一命,那怀公子便是皇家的恩人,何来治罪一说?来人,给怀公子赐座。”
“谢陛下。”齐祯受宠若惊似的谢恩入坐,又将肖佲气了个头顶生烟。
齐祯看着肖佲,微微轻叹,也难怪魏王如此器重肖寒了,就肖佲这沉不住气的草包样,哪里会是肖寒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