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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返行 一零六 ...

  •   肖寒养了三天病,吃下了许多药,此后身子才慢慢好起来。
      叶许珍又问他的名字,他还是不出声,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皇子了那自己应该是谁、叫什么。
      叶许珍见肖寒这么沉默寡言,便道:“惜字如金未必是坏事,常言道三年学说话,一辈子学闭嘴,你却小小年纪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见你是个聪明孩子。”
      叶许珍寻问肖寒:“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珍姨愿你快快养好伤病,打起精神。如此,便先唤你为‘阿君’,可好?”
      肖寒轻轻点了点头,——至少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是可信的,像母亲一样可以依赖。
      叶许珍给肖寒洗了澡洗了脸,并且给他换上了齐祯小时候的衣服,这衣服破旧但整洁,她又在肖寒的脑袋上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肖寒的真面目这才显露出来。小孩子的眼睛水汪汪的,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神了,但依旧掩不住可爱与稚气。
      叶许珍欢喜地刮了刮肖寒的鼻子,道:“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她还拿来了自己这几天连夜纳出来的鞋给肖寒穿上,道:“好啦,你去外边找哥哥玩吧。”
      肖寒怯懦地坐在原地不动,叶许珍轻轻捧了捧肖寒的脸颊,鼓励道:“哥哥会用草绳编蛐蛐,他还会让石子在河面上飞起来跳好几下,阿君去瞧瞧。”
      肖寒的眼帘垂了下来,他虽还是没说话,却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向院子外走去。
      肖寒在外边独自逡巡了一会儿,终于在湖泊旁的一处野地里见到了正郁闷的齐祯。
      肖寒小心翼翼地走到齐祯身边,轻手轻脚地坐在他不远处的草垛上。齐祯一时半会儿没有发现肖寒的到来,他只低着头,专注地捣鼓着手里的那几根野草。
      叶许珍说齐祯会用草编东西玩,果不其然,齐祯手里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蛐蛐。
      肖寒看了一会儿,也默默地拽下了几根,在一旁有样学样地跟着编了起来,只可惜他跟不上齐祯的动作,才没一会儿就不知道该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而且,齐祯也终于发现他了。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齐祯没好气地问。
      肖寒的声音低的像个蚊子:“珍姨让我来的......”
      齐祯撇了撇嘴,他虽不想搭理肖寒,但母亲日日在他耳边叮嘱,要他好好照顾着这个弟弟,齐祯还在犟头上,他心里不答应,但也不能不听母亲的话。
      齐祯没理会浑身紧紧巴巴的肖寒,他丢下了人,自己往面前的小河边走去。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条河,水流温柔清澈,它一直流向外边,流出这个偏僻又贫穷的小村庄。齐祯站在河边,也许是发泄,也许是撒气,他随手在脚边捡了一块小石子,然后抄手就向河面扔去。
      那颗被扔飞出去的石子像是长了小脚一般,在河面上接连跳出去了好几下才沉了下去。肖寒头一回见到这个,新奇地张大了嘴巴。
      齐祯转头瞥见这小屁孩惊讶的模样,骄傲地抬起下巴轻哼一声,又抓起了一块石子,手腕发力,这一次的石子跳得比上一次还高还远。
      齐祯挑衅地看着肖寒:“你要不要试试?你要是也能让石头在水面上跳起来,我就真心把你当弟弟,不再不理你。”
      肖寒紧张地扭住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不敢应战。齐祯催促道:“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敢啊?不就是扔个石头么,再说了,就算输了又怎么样,我顶多就是继续不理你呗,你能损失什么呢。反正你会哭,你一哭,我娘就向着你了。”
      肖寒轻声解释道:“我......我不会扔石头。”
      齐祯轻蔑道:“试都不试一下就喊着不会了?亏我娘还管你叫阿君,可是你一点儿君子该有的骨气都没有。”
      肖寒只好蹲下,挑了个他认为是最有利的石子,他在齐祯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河边,与齐祯隔着一小段距离并肩站着。
      齐祯见他有模有样地抬起手腕,学着自己刚刚的样子摆好姿势然后屏气凝神,“嗖”的一声,肖寒的石子飞了出去,但紧接着又“咚”的一响,水花闷哼,石子又飞快地坠进了水里。
      “唉,”齐祯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上天也不让我多个弟弟啊。”
      齐祯说完这话,悠哉又轻快地走了。
      又只剩肖寒一个人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猛烈的心情起伏了,这些天他经历的伤心事太多,承受过的恐惧与无措也太多,他的身体里像是藏了个一夜老去的灵魂,他站在这条河流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
      肖寒没能在这个穷乡僻壤里过上几天朴实无华的日子,短短一个月不到,齐祯一家就要出发去燕京了。
      叶许珍卖掉了家里养的所有的大白鹅,换成了几串铜钱收在身边,她又仔仔细细地收拾出了几个大包袱的行装,但却被齐颂笙留下了许多。
      “这些旧衣服都不用带了,燕京都有,等你进府,我会给你们母子置办许多新衣裳。那几个不值钱的首饰也不要了,锅碗瓢盆也都留下。”
      他们要回的盛国公府,什么都有。齐颂笙认为,他至少一定可以保证给母子俩锦衣玉食、绫罗宝玩。
      齐颂笙握着叶许珍的手道:“我已将书信寄回了燕京,爹娘他们既然同意了,必定会好好招待,不会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叶许珍温婉地点了点头,齐颂笙认真道:“我会对你好的。等你进了国公府的门,我会郑重地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他们之中如果有人为难你,我定会好好护着你。我虽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但她为人宽和,也早知我心意。我与她本就是家族联姻,没有情谊可言,只是相敬如宾罢了。名义夫妻,和你比不得。何况你育有祯儿,母凭子贵。”
      叶许珍笑了笑道:“我哪里要和别人比?又哪里需要母凭子贵?我只盼着祯儿能过得好些罢了。我是你的外室,本就不合礼法,已是理亏,并不巴望还能从你的家里得到些什么。只愿我可以在国公府某得一份活计,为夫人做些针线女工也好,也减少我独占你这么多年情谊的歉意。”
      齐颂笙看着爱人,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叶许珍不知道国公府里那错综繁杂的人心是什么样的,他自己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他握紧了叶许珍的手。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现在好歹是能带自己心爱的女人回家了。他的父母终于对常年不着家的自己妥协了。毕竟嫡子就他一个,爵位还需继承,否则岂不落入偏房之手?

      前往燕京的马车在道路铺满黄叶的秋日出发了。
      马车狭小,两个大人与两个孩子坐在里面显得十分拥挤,但再大的车马他们也雇不起了,叶许珍总想钱省着些花,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这去京城的一路上风平浪静,齐颂笙的心渐渐紧张激动起来,夫妻二人眼瞧着燕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心中的期待与向往冉冉升起。
      在进城门前,他们到达了燕京城南边的一个县城。县城里人来人往,挺热闹。马车在一家客栈的院子里停了下来,他们四人要了一间房,将就地住下。
      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可供游玩的夜市。到了日暮西山时,这个小县城彻底安静了下来。齐颂笙到过这个县城多次,他用过晚饭便出门去拜访旧友,留下了叶许珍与两个孩子。
      许珍铺完了床,与两个孩子坐在床铺上,认真交代道:“明日咱们就进燕京城了,你们两个可要记好了,到时候进了国公府,不可东张西望,不可一人独自乱走。你们见了任何人,都不能失礼,尤其是见了府里的那些主人,一定要乖巧,要当个安静的好孩子。尤其是你,祯儿,切记少说话,少卖弄。凡是别总探头探脑,明白吗?”
      肖寒乖乖地点了点头,齐祯却疑问道:“可是娘,爹不是说这次我们是真正地回家了吗?既然是回自己家,又为何要像你说的那样呢?”
      叶许珍轻轻抚摸了齐祯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咱们是回家,但...你爹那个家有点特别。国公府里人多,你们在那里会结识许多兄弟姐妹,也会遇见许多夫人贵人,他们在那个家住惯了,可能一时间不太喜欢有别的人搬进去,所以咱们到时候说话做事都要当心点儿,千万不能被人厌恶了,知道吗?”
      齐祯这才点了点头。
      叶许珍转头对肖寒道:“阿君,你听珍姨对你说,等进了国公府,珍姨没办法对他人说你是珍姨的孩子,因为国公府里的人都已经提前知道了珍姨只有祯儿这一个儿子。所以到时候只能先委屈你,告诉他们,你是跟我们进城的家仆之子。不过你别害怕,仆人只是个搪塞别人的身份而已,珍姨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对你的,好不好?”
      叶许珍对肖寒说什么,肖寒只有点头,他相信叶许珍。
      齐祯少年老成地拍拍肖寒的肩,满脸的安慰但语气里全是嘚瑟:“家仆就家仆嘛,家仆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等进了国公府那种钟鼎之家,就只能到大书院里读书,或者跟将军练剑术、学骑马。到时候啊,我就没办法再编蛐蛐扔石子咯!而你就不一样了,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就算编一百个蛐蛐都没人说你。”
      叶许珍责怪地看着齐祯道:“不要欺负阿君,他是你弟弟,你应该做的是扶持他照顾他。”
      她将他们兄弟二人的小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明日咱们就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了,那里有全新的人,全新的环境,那里的生活与规则跟咱们过去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在陌生的地方,你们除了要明是非,还有一点,必须永远记在心里。”
      齐祯问:“娘,是什么呀?”
      叶许珍笑了笑,道:“京城很繁华,能见到很多达官贵人,但也能碰上很多阴险小人,如果你们遇见了这种人,自己心里一要先坚定,——忠孝为重,利益为轻;公道对错,自在人心。”
      齐祯揉了揉眼睛:“哦......”他打了个哈欠,道,“娘,我困了。”
      叶许珍笑了笑,她又问肖寒:“阿君是不是也困了?”
      肖寒跟着点了点头。
      叶许珍道:“那好,咱们就不等爹爹回来了,咱们先休息。”
      两个孩子并排在被褥里躺了下来,叶许珍吹灭了房中的灯火,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齐颂笙从旧友家里辞别离开后,慢慢悠悠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喝了些酒,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此刻夜深,四周静得只剩风响。
      他走到了下榻的客栈门口,还未推门进去,就耳闻到院中的木质楼梯上发出了“嘎吱”两声轻响。
      那是十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齐颂笙疑惑地抬头望去,却只迷迷糊糊地看见隐约有道黑色的人影窜上了二楼。
      他晃了晃脑袋,再度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齐颂笙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迈着不怎么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客栈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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