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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祭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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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选择:
【“好。”】
【“不,明天我想一个人待着。”】
现实世界里已经快十二点了,玩家也有点困,本能地点下了【“好。”】』
赤乌季第十八天,午后,御花园东湖中央。
水面波光粼粼,不远处的荷叶丛已经开始生长,蜻蜓时而点水飞过。
午后无风。
元归舟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商祈九面前。她把头枕在手上,看着茶杯上的热气,又一次说道:“这说不通啊。”
元归舟又一次回答道:“我们需要知道更多东西。”
商祈九又一次叹着气慢慢把茶喝完。
他们所在的这座亭子造于二十多年前,是皇帝专门为他的皇后彦成酒建造的。
但说它是亭子或许并不恰当,因为它本质上可以被认作是一只船,漂在水面上。平时停在湖岸边,用七条钢链拴在一处小湾里,这时它是亭子。
但当把链子解开,它便成了一只船,随着水面的起伏而轻轻摇晃,使用一条造型奇特的船桨可以控制“驾驶”它。
而且它的底部使用的是极好的透明柔软的建筑材料,踩在上面就像直接踩在水面一样,清凉起伏,可以清楚地看见脚底的水草游鱼。
——当然,这亭子底座究竟是真“透明”还是有什么别的门道,那是外行人说不清的。
巨大的锥形亭顶则是黑色的,边沿低垂至半人高,遮住了四面的视线。
它是个独处的极佳选择。在湖面停着,看不见周围,听不见周围,只有脚底游鱼来去。
它也是商议秘密的极佳选择。就像商祈九和元归舟现在这样,把它移动到东湖中央,谁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商祈九是皇后宠爱的小女儿,撒娇向母亲借到解开钢链的钥匙轻而易举。
元归舟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商祈九面前。
商祈九终于受不了了,站起身来。“可是我等不及了!他们下次会面在十天以后。”
“而且很可能会一直相对无言而坐,我们什么秘密也听不到。”元归舟平静地指出商祈九不想承认的事实,“不止十天后,说不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这样。”
商祈九把面前上好的上殷白茶一饮而尽。
元归舟把她的杯子拿过去,又倒了一杯。商祈九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道:“我不想喝了!”
“你需要。上殷白茶怡养心神,很适合你。”元归舟道。
商祈九平不下心、静不下气。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急于知道太子是不是那个要杀她的人。见到昨夜的异常后,寻找那个人已经不是她最紧要的事务。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的兄长为什么会有那样一面。
她要知道,昨夜见到的太子为什么如此异常……又或许她需要知道的是,平日里见到的太子为什么如此“异常”。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秘之事?
“不如我们直接潜入太子寝宫一探究竟。”商祈九突然想道。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元归舟摇摇头道,“‘春’在那里。”
商祈九低落下来。
除普通侍卫外,槐阴皇宫还有二十九个战斗力极强的影卫。除一人外,其余二十八人分为四支,分别以“春”“夏”“秋”“冬”为首。“春”在四位头领中战斗力最强,在槐阴国武榜上排名第三。
几年前有不明刺客闯入宫中试图刺杀太子,“春”便被皇帝安排常驻在太子殿。
元归舟和商祈九虽然分别在国榜位列第七和第九,但都不可能在不被眼力极好的影卫“春”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太子寝宫。
即使是太子本人秘密召见的人也会被拦在门外,只有得了皇帝的允许方能踏入太子殿。哪怕是太子要找一个剪草宫女,哪怕是要唤一个说书先生逗乐,哪怕是要和朝中权贵议事,哪怕是太子危在旦夕要召见御医……没有皇帝点头,没有人能进入太子寝宫。
因为“春”接到的命令是守卫太子寝宫,不是听候太子寝宫的主人差遣。
商祈九坐下来,接着郁闷了一会,又把头枕在手上,问道:“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元归舟微微一笑,道:“很顺利。”
——
但不管元归舟那边是不是真的顺利,商祈九只知道自己这边是非常不顺利。
没有新事情发生,宫人们的话题永远都是老一套:皇后照镜子、祭司殿失窃、不久后的婚礼。
随着天气渐渐更加炎热,赤乌季中旬也越来越近,宫人们的注意力被不久之后的赤乌神大祭占据,谈话里更没有了别的内容。
而被元归舟一语说中,在接下来的几个带七日晚上,太子和黑衣人都仅仅是坐在石桌边,沉默无言。仿佛太子并没有什么意图商议秘事,只是找人出来喝酒赏月。只不过他找的人既不喝酒,也不赏月,只静静地坐着。
商祈九心下烦闷,可又不好总是去找元归舟。他是丞相的儿子,本来就已经开始在朝中参与议事,现在还要布置去调查太子,就更加繁忙。
虽然可以时常在城里的武馆找人切磋打发时间,但商祈九扪心自问不爱打打杀杀。
至于看书、弹琴、下棋、炼药这些需要平心静气去做的事,她又实在没有心情去做。她心里全是做这些事时不该有的杂念。
于是只好经常去找皇后,在母亲身边时她总是安心的。
她们坐在镜子前面,皇后的手温柔地穿过商祈九发间,给她梳头,在她头发上插上精致的发饰。
商祈九总是对母亲的手艺很是称奇,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么巧的手梳起那些复杂发式的。她试图向母亲学习,但在皇后头发上做练习的时候,总是把皇后如瀑的柔顺黑发弄得乱七八糟。
然后她们会笑倒在一起。
皇后彦成酒会自己动手整理好头发,拉着女儿的手去花园散步。
她们有时很快乐。商祈九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时,皇后就微笑听着,偶尔打趣说赤乌神大祭过后,皇宫就要开始筹办一场婚礼了。
她们有时却有些落寞。槐阴皇宫的御花园很大,那个可以泛舟的东湖只是这大花园的一小部分。槐阴皇宫花园还很美,尤其是在赤乌季,槐花一树一树地开,漫天粉白色花雨。
可这座皇宫的四个主人里,皇帝每天忙于政务,太子极少走出寝宫,只有她们两个人慢慢走在梧桐小道上。
原本有七个可以陪伴她们的人,可如今他们都已不在人世。
皇后总是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望着一些地方出神。商祈九知道,她的母亲在想念一些她没有见过或不再记得的人。他们和她一样,都曾被皇后那只纤细苍白的手牵着,在花草丛里寻找惊喜。
有一天,皇后低声说:“关翎小时候,喜欢爬到槐花树上摘槐花吃。”
商祈九看向那满是馨甜的槐花树林,道:“四姐姐?”
“是呀,”皇后轻叹一声,像是压抑下什么情绪,道:“她就是在这片草地上,就是在这个季节,教你走路的。”
那是槐花树林前一块平整的草地,青葱柔软,三两点野花散布其间。
商祈九走过去,触摸那温热的地面,鼻尖是温馨甜美的槐花香气。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想哭的情绪,转身微笑道:“我猜她有跟我说过,来,小□□会了走路,姐姐就去后面的树上给你摘槐花吃。”
皇后看着槐花林,强忍着哭,温声道:“可是你那时候太小了,还吞不了槐花。她只能先喂给你槐花糕点。”
商祈九走过去抱着她。
年近五十岁的彦成酒终于倒在女儿怀里泣不成声。往事如潮水,关着它的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上。
“关翎一直在等你长大,说要带你去爬最高的槐花树……把最美的槐花摘给你,但这次不为吃,只想把它插在你头发上……会多美啊……”
“那个时候小七也还在,他只比你大一点点,总是喜欢抓你的头发,捏你的脸……你一见他就大哭……”
“归舟的母亲有时候也带他进宫来,你们三个就在一块玩。三个圆团子在草地上打来打去,个个都争着要四姐姐抱,可她总是最偏爱你……”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
赤乌季第六十三天,小周城,赤乌神大祭。
这片大陆上有三个季节,赤乌季、凤凰座季和大圆月季。三个季节分明供奉三位主神:赤乌神、凤凰座神和大圆月神。
赤乌神是至高神,名作湮时,掌管时间。他的神像总是长袍掩面,不辨年龄,不知性别,一手提着青铜宫灯,另一手上站着长鸣的三足金乌。
凤凰座神掌管生命,名作槃越。他的神像总是一位垂垂老者,长哭击缶而歌,凤凰在脚下浴火而生。
大圆月神掌管死亡,名作及诡。他的神像总是一个红衣幼童,脚踏寒火而舞,判书在手中已经写成。
每个季节的第六十三天,是向当季主神祭祀的时候。
天底下其实有很多人并不信神,认为神殿里用神秘文字写成的所谓神典是伪造,并对繁琐复杂的祭典嗤之以鼻。
槐阴国内虽也有一些这样的人,但多数百姓仍是虔诚的三神信徒,坚信神典中所记载的诸神居所“静谧之地”是真正存在的圣地。
因大部分臣民都是信徒,所以皇室必须重视每年三次的神之祭典。皇室成员即使私下里觉得根本没有神,也必须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表示对神明的尊敬。
所以,赤乌神大祭,太子不得不来。
这就是元归舟一直在等的机会。